《革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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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秦-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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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之前说过的吧?商贾是可以统治这世界的。”鞠子洲忍住笑意。

    “你想要行商贾手段?”嬴政疑惑:“他们的手段不就那点东西吗?商贾所要求的是降低成本,和抬高售价,他们所需要的是其中的差价。”

    “而这个要求,两端其实是互相矛盾的。”嬴政思考了一下:“降低成本,需要降到甚至不用付给人工钱的地步,也就是把所有人都变作自己的奴隶,而抬高售价,啧,那就需要底下的人手里有钱可以购置自己的货品,也就是需要让所有人以自由身份,起码是拥有自身财产的。”

    两端互相矛盾,而且这矛盾是几乎不可缓和的,若是存在于目前的世界里,存在于别人的掌控之中,主要矛盾并非在这一处,商贾之事还可勉强发展,若是叫他们自己掌控这个世界,那还能缓和矛盾吗?只要世代发展,矛盾便会循着发展而壮大自身,最终毁灭一切。

    这样的世界,嬴政着实没法子想象,它要如何才能够维持自身的存续。

    “你觉得它不对,觉得它自相矛盾。”鞠子洲搓了搓手:“但是谁告诉你,自相矛盾的事物就没法儿存在了?谁又告诉过你,事物、或者人本身,是不能够自相矛盾的了?”

    嬴政挑眉:“你的意思是?”

    “矛盾会一直存在,它也会无处不在!”鞠子洲直勾勾看着嬴政,透过慵懒的玄鸟,他能够看得到,那些势、位、权,那些最本质的,互相矛盾的要求。

    一直存在,无处不在?

    嬴政将信将疑:“那就交给你吧,我倒要看一看,自相矛盾的事物,是要如何才能够存在,才能够发展壮大。”

    鞠子洲笑着摇摇头:“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我肚子饿了。”

    嬴政啊,世上不存在什么完美的制度或者计划的!

    “也好,就先吃东西。”嬴政搁下了手中的书简。

    他坐了下来,暗暗审视鞠子洲。

    师兄,破绽太多了!

    这样的道理,我可当做是你自己悟出来的,但那样似见过具体事物一样的自信,还能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吗?

    两人对坐,吃饭。

    革秦

 第九十章 我想娶你

    轲闷着头搬家,母亲有些抵触地黑着脸,一双小儿女恋恋不舍地同周边小伙伴作别。

    妻有些怀恋看着这处由墨者规划、由农会自己的丈夫们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有些简陋的家。

    原本的新木烤制之后,刷了一层漆,如今经过数年岁月砥砺,色泽变得厚重,古朴,木茬也慢慢被磨平,显得圆润通透。

    屋子里没有做饭的瓮,仅有的烧火的器具是冬日里用来取暖的阳灶,那同样是他们自己一点一点建造起来的。

    而这样的,从无到有,自己一点点看着它建立起来,甚至自己参与到建造过程中的房屋,今日他们就要与之作别了。

    一同做别的,还有……

    她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往日里亲密无间的妇人们,此时站得远远的,正在观望,她与她们之间,似乎有了某种隔阂。

    “轲,你真的要搬走啊?”一名丈夫提着一壶酒走了过来,似乎想要挽留。

    轲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你其实没有必要离开的!”这丈夫见了轲的模样,觉得他还是可以挽留的,于是开口说道:“听古说,秦王政已经知道了你们把赏赐下来的土地卖掉了的事情,但他也没有生气,更没有……”

    “让让。”轲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行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丈夫的脚。

    他脚上的鞋子,是龙皮的鞋履,那是他们一同狩猎的龙兽的皮制的鞋子。

    他们的鞋子,是一样的。

    “你即便卖掉了那些土地,终究也没有违反秦法,秦王政也没有责怪你!”丈夫见到轲的模样,有些难受:“你还是农会的人,还是可以住在这里!”

    没有必要离开的!

    他这样的劝说,有些使人厌烦,于是轲抬起了头:“让开!”

    丈夫有些受挫,看了轲好一会儿,最终垂头丧气,将手中酒壶递了过去:“你走罢,走了就别回来了!”

    轲听着这丈夫的话,深吸一口气,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酒:“角,你听我一句,别再上战场了,我们今次命大,能够活下来,可是下一次呢?那些死了的人,他们家中的小儿女,他们家中的老叟老妪,又该怎么办呢?”

    家里的顶梁柱死了,他留下来的父母、儿女,真的能有活路吗?

    农会真的能够养活他们吗?秦王政真的愿意养他们吗?失去了依靠,以后土地私有了,真的不会被农会夺去,然后将那无依无靠的老人小孩儿,赶出去放任他们等死吗?

    轲以前思考过这些的。

    王二五百主教授过他们简单的计谋,农会的互相配合和良好的伙食使他们头脑较之从前,更加灵便。

    尽管没有上过学,尽管不识字,但轲是能够自己思考的人。

    他会担心,会害怕,会焦虑,也会因此而激动得睡不着觉,死命的想要往上爬。

    往上爬了,父母便不会再无依无靠;往上爬了,儿女便可以不再重复吃自己曾经受过的苦难;往上爬了,妻不会看着别家妇人的好衣羡艳不已……

    自己得往上爬呵。

    他这样的思考着,但找不到路。

    于是贵人派人来谈土地收购的时候,他惊恐不已。

    因为他似乎看到了一条路。

    因为是第一批的私有土地,更是一个风口的开端,所以这批土地的价格高得令轲无法想象。

    于是他更加恐惧。

    因为太高了。

    他以往最大胆的设想,都不足以想象他如今唾手可得的财富。

    这高得令人咋舌的财富,让轲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什么陷阱。

    可是会是什么陷阱呢?

    他一面惶恐,一面焦虑。

    最终他咬了牙,决定下来。

    然后他真的拿到了被承诺的那笔巨大的财富。

    贵人很和蔼,黄金很冰凉,

    那是他的一百亩地,一百年都无法收获到的财富!

    于是他踏实了,心态也随之变化。

    他要搬出去,要脱离农会了。

    他感激那个站在高台上为他们发放梁米粥、猪肉羹的小人儿。

    他感激那个站在高台上呼吁他们自救,互救的小人儿。

    他感激那个站在高台上为他们发了钱,分了土地的小人儿。

    但,那个小人儿,始终站在高台上,始终高高在上,没有能够给予他们能够让他们真正踏实下来的东西,不是吗?

    他没有给予他们承诺,没有给予他们地位,没有给予他们更踏实的未来。

    所以轲要自己去争取这份地位和令自己踏实、能够看得到真切的未来的机会。

    尽管这个机会,归根到底其实也是那个小人儿赏赐的。

    他如今得到了

    他双眼明亮,当着围观的所有人的面,他放下了手中的行李,打开酒壶,将壶中酒浆一饮而尽。

    “啪”酒壶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好好想想吧,土地私有了,你在战场上,战死以后,你的妻儿父母,他们会是怎样?”轲叹息着发出警告,而后拿起行李,大踏步离开:“再见了!”

    归附了那位贵人之后,他有了钱,只消再捐一级爵,便不需再上战场了!

    离开农会,便有光明的未来!

    ……

    陈矩看着与自己一同征战,出生入死的人离开了农会,心中空落落的。

    他隐约的知道,他们这些人,售卖了土地之后,便有了钱,搬走了,以后,穷与富,便是两个世界了。

    那些人大约拥有着很光明的未来的。

    他们是第一批售卖自己所拥有的土地的人,按着王二五百主的说法,他们得到的,是放出来的肥饵,饵料肯定是足够肥美的,这样才会有傻鱼儿上钩。

    但,他们一个一个,走得那样坚决,是钱财好处,真个到手了吧?

    真的,以后便再不会有相见了吗?

    陈矩叹息。

    身边小池见着他这幅表情,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来,但立刻,她又收拾了心情,两只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而后伸到陈矩脸上,去给他“捏”出了一个笑脸:“笑一笑嘛!你自己不是也说,他们搬走了,以后日子会更加好过吗?”

    陈矩低头看着小池。

    娇俏的少女眼波流转,忽而说道:“要不我……”

    “我们成婚吧。”陈矩没来由说道:“我不想退出农会,但我想娶你。”

    “你说什么?”小池一时有些不敢置信。

    “我手中并没有土地,虽然说家中有三百亩地,但这些土地,都是农会在打理,我是不种地的。”陈矩说道。

    “你刚刚说什么?”小池定定看着陈矩。

    “我手中没有田地,但我想娶你。”陈矩毫无语气波动地说道。

    革秦

 第九十一章 卷

    “鞠先生的意思是,这小小的木牌,代表的是,明年王上所要开放的私有田地的……”

    “两万分之一。”鞠子洲将木牌放在桌上:“王上是这样说的。”

    “所以我打算将你先前买了的那一块木牌赎买回来。”

    王绾看傻逼一样看着鞠子洲:“您所说的是实话吗?”

    鞠子洲清淡笑着:“你觉得呢?”

    “所以其实我没得选?”王绾搓了搓手:“你想我多少钱把木牌卖回给你?”

    “三倍。”鞠子洲说道:“你之前买这牌子花了多少钱,现在就加价三倍,卖给我。”

    王绾低头看了看那小木牌,神色复杂:“那好吧。”

    他说着,使人将自己藏好了的小木牌递交给鞠子洲:“那我应该什么时候保密?”

    “赚了钱,还是炫耀一下吧。“鞠子洲笑着:“另外,因为这小木牌伪造起来是很简单的,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做个凭证。”

    “做什么凭……娘耶,你拔剑做什么?”王绾无比惊恐看着鞠子洲抽了铁剑。

    鞠子洲笑着,在剑身上写下了字,然后将铁剑悬按在王绾面前:“要一点血。”

    “指印?”王绾嫌恶看着面前铁剑:“就不能用印吗?或者不以血,而是蘸…好我知道了…这就割,没问题。“

    “谢谢配合。”鞠子洲微微躬身。

    “不敢当。”王绾冷眼看着鞠子洲,将割破的手指塞进嘴里吮吸。

    唾液,可以起到一些消毒作用。

    这一点,人们未必知道,但并不妨碍他们使用。

    鞠子洲心满意足地拿着收据和木牌离开。

    “娘的!”王绾等到鞠子洲离开,破口大骂起来。

    “良人骂他做什么?”妻端了药过来,清洗了之后,为王绾包扎。

    “这人从来脑子里一大堆坏事,有好事儿就从来都不想着我,一有坏事就拿我开刀,真觉得我好欺负吗?”王绾很是不满:“你轻点,疼呢!这人下手没轻没重的!”

    “可他不是用了四倍的价钱,购回了那张木牌吗?应该算是好事吧?”妻疑惑着。

    “这个人办的事情,就从来没有亏本的,你等着瞧吧,承诺了的四倍的价钱,即便是他给了我们,也要从别人身上榨出来的。”

    “良人就这么确定?”妻有些惊讶。

    王绾想说些什么,忽而改口:“他有预谋的。”

    见着肉就疯跑着前进,想要窜上去吃肉的狗,如何能够斗得过早有预谋地抛出肉骨头的人呢?

    王绾虽然不清楚鞠子洲将要以何种手段达成他的目的,但王绾知道,这个人,包括这个人背后的,那个十四岁的秦王陛下,都不是愿意吃亏的人!

    准确说来,他们俩,似乎都还没有吃过什么亏。

    ……

    十九日,咸阳城的勋贵们当中流传着几则消息。

    王绾这傻鸟曾经高价买来的那个小木牌被鞠子洲高价买走了。

    有人说,那一张小木牌所代表的是,明年国中会开放的合法私有土地的两千分之一。

    还有人说,那一张小木牌所代表的是明年国中会开放的合法的私有土地中的两万分之一。

    一时间,众说纷纭,流言如沙,聚散不定,也没有固定的数额。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木牌,很值钱!

    于是大家就都想着,买一点那个木牌子备用,即便是,那木牌子不能真切的代表太多利益,但起码,还有冤大头愿意高价收不是吗?

    有人愿意收,那就证明无论如何不会亏本,而且,溢出三倍的价格也要回收的东西,真的会是不值钱的东西吗?

    大家怀着各种心思,慢慢找寻路子,想要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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