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秦》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革秦- 第13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臣不敢。”熊启揖手,躬身,低头。

    下面坐着的人,议论声又起。

    嬴政歪了歪头,面前十二旒珠微微晃动,发出响动。

    他手肘撑在椅背上,用手掌撑着脸,像是看笑话一样地看着熊启,并不说话。

    议论声慢慢弱下去。

    议论声消失了。

    熊启保持着躬身的姿态。

    秦熹吃着柿饼子,看笑话一样的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冷笑。

    李充低下了头,司马照用小刀剔了剔指甲里的灰。

    赵高将朝中百官的反应一一瞧在眼里,记在心里。

    冷场。

    气氛逐渐凝重。

    嬴政静静地坐着。

    熊启静静地站着,他额角渗出汗液。

    没有人知道嬴政是什么想法。

    没有人知道嬴政打算怎么做。

    在这个时间段里,所有人都不会违逆嬴政的意志。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可以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带给大家前所未有的巨大利益。

    为了这份巨大的利益,任何与嬴政作对的人,任何有可能惹怒嬴政、使他气到暴毙,任何想要对他不利的人,都是大家的敌人,都是最好活不过今天的!

    而在这个时间段里,正面硬抗嬴政,正面驳斥嬴政的人,则会在嬴政不能给大家带来巨大的利益之后,取得极大的威望。

    就好像,先前嬴政在秦军大胜的时候,给先王异人泼冷水一样。

    这种刷声望的举措,可以迅速获取到巨大的利益不假,但它还有个不太好的点,就是风险高。

    第一个这样做的人,危险尤其高!

    所有人都几乎屏住呼吸。

    他们在等,等嬴政的反应,也等熊启的下场。

    这种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下场,会直接影响大家接下来的举措。

    许久,嬴政打了个呵欠。

    他依旧用手撑着自己并不大的脸蛋:“不敢?”

    “臣不敢!”熊启忍不住有些喜悦。

    “这种废话,是谁人教授你的?”嬴政懒洋洋地问。

    “评判别人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贬斥它为一无是处,若是你将这方案条分缕析,证实了它是不可行的,证实了它是不切实际的,证实了它是错的,那么你的意见,朕从善如流。”

    “但你全盘将其否定,却又讲不出任何一条它的不对……”嬴政坐正了身子,俯视着熊启:“你又说你不敢?”

    “你是否在戏弄朕?”嬴政这样问道。

    “臣不敢!”熊启腰身弯得更低了。

    他眼角的余光瞥过早有定议,说好了要为自己求情得人。

    然而这些人根本没有一个敢看他一眼。

    “叫你说出这份计划的不是,你说你不敢;说你是在戏弄朕,你又说你不敢?”嬴政笑呵呵的,他搓了搓脸蛋,似乎有些困倦:“若是仍旧找不出理由,想不到借口,那就请你去死!”

    过了一会儿,嬴政好奇宝宝一样问道:“朕赐你死,你讲,你敢不敢?”

    “臣……”熊启哑口无言,心中百念纷杂。

    “还是不敢么?”嬴政站起了身,似乎有些愤怒:“你还说你不是在戏弄朕?”

    华美的大殿中,暖意融融,熊启的心底,寒风凛凛。

    隗状见状,起身一拜,说道:“王上还是请息怒,气坏了身子是不值当的!”

    “隗状?”嬴政将目光从熊启身上抽离:“怎么,你是要为他说情?”

    “臣绝无此意。”隗状躬身:“只是陛下,医家讲忿怒坏脏腑!”

    “原来如此。”嬴政恍然大悟:“原来忿怒会损坏身子。”

    “正是如此,王上还请息怒啊,为这种居心叵测之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熊启面颊抽搐。

    “是这样吗?”嬴政疑惑问道:“那么隗状,朕问你,朕要是想要赐你死,你是敢应,还是不敢呢?”

    “臣当然不敢!”隗状立刻笑眯眯回答:“臣还没有活够呢。”

    “而且,臣不敢,这也是有理由的!”

    “哦?不敢还有理由了?”嬴政虚心求教:“你且讲一讲?”

    “一则,臣怕疼,幼时吃肉时候,臣的手被餐刀割破,疼痛难忍,此后臣一连三年都不敢见着餐刀,三年都不曾食肉。”

    “被枭首,是比餐刀割破手还要疼痛的,臣当然是不敢尝试的。”

    “二则,臣不像是这人,居心叵测,臣是忠心陛下的,臣乃是忠臣,是纯臣,臣不仅对陛下修渠的事情没意见,更对陛下要改革地制、兵制的事情没有任何意见,臣是完全支持陛下的,臣对于陛下的任何政令都没有意见。”

    “三则,臣觉得此前见到的修渠的方案很好,很妙,很实用,就是有个缺点,花钱,费人,所以臣觉得,臣应当为陛下分忧,臣要捐钱,要捐人!”

    “有此三条,臣觉得,臣不应该死,臣应该活着!”

    “更何况,我家中的那个年方十六的妾室还等着我晚上回去给她画眉涂脂呢!”

    “臣的理由,够吗?”

    “够了。”嬴政喜笑颜开。

    熊启面色苍白。

    玄鸟隳羽翼,啼鸣裂空穿石,摧破道障。

 第七十七章困惑

    鞠子洲安排完了铜铁炉工地里的琐事,快马加鞭地赶到田间地头,正在施工挖掘水渠的处所。

    这里,是整个水渠工程的末端,也是根本不需要什么规划的地方——因为要挖出一张可以让大多数的田地都能够便捷地取用到水以灌溉土地的水网。

    而这水网,是需要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去完善的。

    所以目前只是基本的挖出个框架,也就是,挖通各个水流支脉的位置,使之与田地相接触。

    于是工程量小,而且能够随时干,随时停。

    他到来时候,争流带着秦喜秦乐,牵着之前骑过的龙马,在侍卫们的保护之下,观看着丈夫们挥洒汗水。

    他们用着铁锹、铁锄、铁耒。

    这些工具,大多都是铜铁炉自己改进的农具。

    形制,已经与后来鞠子洲所知的工具相差不多。

    这些工具,比以前用的木头或者石头的耒耜、掘犁之类的强的太多。

    但即便是工具好用了,人该出力还是要出力、出了力,便累、便出汗。

    于是需要大量的食物、需要大量的水分、需要大量的盐。

    “他们在做什么呀?”秦乐抱着一大堆采来的野花,呆呆看着乌泱泱一大群人赤膊干活,热火朝天。

    她不由呆住了。

    “好多人呢!”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

    争流有些不安地看着那些人:“挖水渠。”

    他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

    不止不爱说话,他还不爱走动,不爱见人。

    若非是嬴政留了功课,强令他们出门见到真实,争流是宁肯呆在房间里读书的。

    鞠子洲过来时候,争流往他这边走了两步,像是迎接,但他的迎接却又不同于一般的小孩子。

    他是只靠近一些,像是迎接,却又并不说话,也不喊人呢,只是讷讷地点头。

    鞠子洲习惯了争流的行为,不以为意。

    “伯父!”秦喜和秦乐见到鞠子洲,都是很开心的。

    因为这位伯父是很少见到的,并且每每见到,鞠子洲都会给他们讲故事、带小礼物。

    所以即便见面少,但两个孩子都很喜欢鞠子洲。

    他们两人跑了过来,身边缀着两只猪一样的生物。

    一只橘色,像只肥猫,另一只金色挂黑斑,像头金猪。

    “你两个怎么也来了?”鞠子洲一左一右,抱住两个孩子。

    秦喜秦乐一人一边抱住鞠子洲的胳膊:“伯父伯父,好想你好想你,有没有礼物啊?”

    “今天没想到会遇到你们,所以没有礼物。”鞠子洲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明天,或者后天,伯父有空去见你们的时候再给你们带礼物,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争流见到,有些艳羡,又有些悲伤。

    他以前,也是有过这样简单且快乐的生活的。

    只是时间过去了,昔日拥有时候越快乐,今日失去之后越痛苦,宛如一场真实不虚的美梦,叫人难以忘怀、为之魂牵梦萦的同时,因之黯然神伤。

    鞠子洲安抚过两个小孩子,便就来到争流面前。

    想了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以前很少遇着这样的孩子。

    文明的发展,是渐进的,也是缓慢的,两千多年的时间,自然发展的话,可能上限提升并不多,但下限随着生产力的进步也在不断提高。

    他所在的时代里,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孩子了。

    而每每有这样的遭遇的孩子出现,他所在的单位,他的那些可爱又质朴的同类们便就立刻携带着大量的物资和关怀冲了上去,足以让那孩子摆脱阴霾。

    而鞠子洲这边……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样境遇的孩子不会少。

    而他自己,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像后来的那些同类们一样,温暖小孩子的心的。

    好一会儿,鞠子洲搓了搓争流的额头:“有好好读书吗?”

    “有。”争流仰着头看着鞠子洲。

    “最近吃得好吗?”鞠子洲又问。

    唯独这一刻,他口讷齿拙。

    “好。”争流比他还要惜字如金。

    “那就好。”鞠子洲实在没办法继续说什么,于是他松开了手,冲着秦喜和秦乐打了个招呼,便就去找引导丈夫们修水渠的秦吏和相关负责人。

    拿了物资消耗单和名册等记录,鞠子洲慢慢翻看。

    中间,他趁着吃饭的时间,去与一些参与劳动的丈夫交流。

    这些丈夫开始修渠之后,一天三顿饭,两干一稀,每天能够见到肉食,顿顿连粥都是能够感受得到咸味的,此时以他们的超低心理预期,能够得到如今的待遇,就已经很满足,甚至晚上睡前还要唱会儿歌了。

    需求……还没有发展。

    人的需求,也是发展的。

    饿死之前,人所需求的,是不饿死,也就是最基础的,生存。

    生存下来之后,所需求的,便是吃饱、穿暖。

    进而是吃好、穿好……

    需求的演进,是随着时代的历史进程、和个人奋斗与眼界的进步的。

    虽然相关的理论并不多么严谨,但作为起码的参照,这个理论使鞠子洲认识到了一件事情。

    ……

    净大口大口地吃着炙烤出来的肉食。

    他旁边,是两名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贼人。

    净吃着两名贼人狩猎获得的兔肉,吃完之后,他一面用细细的骨头剔牙,一面问道:“你们两人,四肢健全,既然有劫道的勇力,那为何不去县城里偷盗一些东西,或者去向贵人抢劫呢?”

    两名贼人就没有见过这样大胆的人物。

    他们也知道,自己这次是碰到了惹不起的人,求生欲驱使着他们忙不迭将自己的想法交代了出来。

    他们是惧怕贵人的。

    无论是传闻当中那坐镇在咸阳城里的秦王,还是盘踞在小县城里的有爵贵人,他们都怕。

    因为传说当中,那些贵人往往有着不同凡响的祖宗,他们的祖宗庇佑着他们。

    他们天生享有了别人卖一辈子命都无法获得的东西……

    净一面剔牙,一面纳闷:“你们为何会这样想呢?”

    他很是不解。

    ……

    王翦带着训练的兵士们回来了。

    这是五月初,王翦瘦了很多,皮肤也变黑了不少。

    此次狩猎,清理道路,他和他的士兵们获益匪浅。

    华书阁

 第七十八章 磨牙

    “殿下,此次清理道路,你是不知道啊,我率人绞杀了三支十人以上的群盗,围群狼共计八十四头,狩猛虎四头,杀龙三种,计十一头,还还”王翦兴冲冲地说着,说着就忘记了后面应该说什么。

    嬴政正在处理负责修建水渠的韩国人郑国所递交上来的报表。

    那是秦法所要求的,要把一应铁器损耗、损耗原因、物资消耗、人数减额、减员理由都阐述清楚的报告。

    这种报告看起来很枯燥,所以嬴政不介意在看这种东西的时候,掺杂一些一个聪明人装糊涂人的闹剧。

    权当是调剂心情了。

    “后面呢?”嬴政低着头看着报告。

    郑国是个在水利方面很有才能的人物,但对比秦国的经年老吏,嬴政可以看得出来,郑国在实际的掌控人事的方面,很没经验。

    不过,这种拙稚,是否也是伪装出来的呢?

    嬴政不清楚。

    “后面忘了。”王翦想了半天,想不起之前背好了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