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把紫色合成染料染到三品以上的袍服上去,那说服力是多么强大,广告效应是多么强烈,由此带来的正循环将会怎样促进化工业的发展?哪怕只是实验室水平的化工业。
楚云飞也是一乐:“陛下明见。正是紫色的染料,臣等一看到那种鲜亮的溶液,首先想到的就是能不能给布帛着色,经过几番试验,这种染料给棉、麻着色的效果很差,但是染绸缎缣帛的效果极好!后来臣还拿了白色毛毡来试,染得同样鲜亮,而是几次水洗之后都不见掉色。”
“嗯……看来是这种化合物会和蛋白质发生反应,而和木质纤维的反应就不行了~”
郭炜的喃喃自语引得楚云飞一怔:“陛下方才说的是什么?臣怎么一句都没有听懂?”
“哦,朕是说丝毛和棉麻虽然同样可以纺织纱线布帛,但是其质地差异颇大。”郭炜幽幽地笑了笑,“棉麻产自草木,而丝毛则出于虫兽,只要用火烧一烧就闻得出来二者之间的区别。”
楚云飞恍然大悟:“陛下明见!丝毛烧起来都有一点烤肉或者烫猪皮的气味,棉麻却是没有……二者之中能不能着色,竟然是因此?!”
郭炜摆了摆手说道:“呵呵,朕也只是在猜测。而且这也不是主要的,什么织物能够用这种染料着色,什么之舞不能,多试试也就知道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朕问你,前面你一直说‘用那晒盐之后的盐卤、炼制焦炭之后的煤膏以及制作火器所用的酸碱等物,经过许多试炼’,才得到了这种染料,那么整个试炼的过程都有记录么?还可以再次重复做出来么?”
这才是郭炜关心的重点。虽然郭炜在开发署一创办的时候,给其中的待诏、工匠们讲试验的步骤方法的时候,就很强调要记录下试验的每一个步骤及其变化,但是也难保他们会有所疏忽,很多道士炼丹就未必会将每一个步骤都记载得那么详细,否则的话也不会同样的伏火反复失败。
要是楚云飞他们竟然没有记录下具体的步骤和细节,那可就白高兴一场了——只有郭炜这种穿越者才知道,化学反应,尤其是复杂的有机物反应,那真是差不得一点,条件的差异稍微大一些,原先七碰八碰的碰巧就未必能够复现。
“陛下尽管放心!陛下对开发署众多待诏、工匠的教诲,没有人敢忘记的,那些药品操作的先后顺序,每一步的用量,甚至还有每一步的温度,在试验的过程里面都是有详尽记录的。第一次炼出这种紫色染料纯属碰巧,不过有了这些记录,第二次就不是碰巧了。”
楚云飞虽然因为对丹道的专注而忽略了很多,但是对郭炜的这个问题却听得很明白,一听就知道皇帝在担心着什么。
郭炜听到楚云飞的这般保证,终于是兴奋地一拍大腿:“好!你们做得很好!有了这样的兢兢业业,每一次碰巧都可以变成必然,都可以铸就成功!告诉这一次试验的成员,你们的功绩不小,朕会给你们记着的~后面除了稳定复现这一次的紫色染料制取之外,你们要继续努力,扩大试验范围,既然有紫色染料,那就未必没有红色、蓝色……”
郭炜当然不会仅仅满足于稳定紫色染料的发现,从此免除“恶紫夺朱”的说法,更多种颜色的合成染料应该就在前面等着,有了一就会有二,就会有三!这样的发现和朝廷给予的赏赐,将会激励着待诏、工匠们更为积极地投身到这些试验当中去,说不定后面就是可以做抗菌消炎药品的染料、可以做**的染料……
化工合成产品么,其实在它出来之前谁都不清楚它有哪些用途,只要敢想敢干,加上有郭炜这个前瞻器,开发署的炼丹事业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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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万方来朝
第十五章 万方来朝
楚云飞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广政殿,带着皇帝增加内帑与皇庄投入的承诺,回到军器监开发署投入到了火热的试验当中——的确是火热的,有时候还会冒出一点臭气甚至毒气——但是他的头脑是冷静的。
在前期周密布置认真记录的基础上,众人如愿地找出了制备紫色合成染料的实验室程序,并且在逐步地将其简化并且固定,一套省时省工省料的紫色合成染料实验室制备流程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然而距离在内染院系统中新建一个作坊来生产这种紫色合成染料,却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丹术待诏们可以透过琉璃瓶密切关注着瓶中药剂的变化,作坊工人们做不到;丹术待诏们可以紧盯着温度计刻度表,注视着其中汞柱的起落,从而掐准各项操作的实际,作坊工人们做不到;作坊工人们可以做得和丹术待诏们一样好的地方,也就是投料的顺序和原料的比例了。
所以就连这第一种合成染料都前途未卜,更遑论其他?
开发署一直在为这套流程的作坊化努力,楚云飞领着属下消耗着各自物资,等待着突破的那一天。楚天舒却带着另一支团队,根据紫色合成染料的诞生过程,努力地试图碰撞出其他颜色的染料,只不过迟迟未能如愿,也就无法在开发署占据主要拨款份额。
心中急切的两人一时找不到蹊径,却就此迷上了皇帝给他们提供的最新“玩具”——用较纯的铜和锌搭配陶瓮中的高纯度盐水,郭炜成功地将原始电池引入了这个世界,楚氏炼丹二人组制取药剂原料的手段就更多了。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暂时和郭炜无关了,他既然能够放心地将任务交托楚氏炼丹二人组,那就说明了他对二人的信任,二人只要始终都在努力,郭炜并不愿意接过他们的指挥权,又来上演一套事必躬亲的套路。
在悠闲了一个多月之后,郭炜总算是正式地忙了起来。
先是广州来报,占城国王遣使来贡方物,当占城使者正在接近东京的时候,登州又来报,高丽遣使来贡。那时候郭炜还在太医院与军器监之间逡巡,接获这两份驿传,他也就只好暂时收收心,算了算两队使者的行程,决定到永乐四年的三月份好好地做回天子的角色,完成好这个外交月。
三月十二日,在送走已经成为常客的甘州、归义军和于阗国使者之后,郭炜迎来了一个比较典型的外国使者——占城国王波美税杨布印茶所遣使臣蒲诃散。
占城,此时名为占婆,田土膏腴,物产丰富,手工业、造船业和航海业都很发达,广州、泉州等南洋贸易大港时常能够见到占人的身影。其实严格地说起来,占城也曾经是自古以来中国领土的一部分,那时候那地方叫林邑,只不过因为分离得太早,分离的时间太长,从郭炜到朝中众臣都已经完全将占城视为了外国。
蒲诃散带来的贡品有犀角、象牙、玳瑁、龙脑、**、胡椒、孔雀、越诺布等特产,还有大食瓶装猛火油,不光是种类丰富,而且价值颇高、数量不少。
不过郭炜并没有怎么瞧得上这些贡品,尽管他知道占城国王一定是非常费心了。那些个宝物又不可能拿去变卖,留在宫中郭炜又不怎么欣赏得来,回赐对方的礼品还不能与对方的贡品价值悬殊太大,郭炜想想就肉疼。
至于越诺布嘛,其实不就是占城土产的棉布么?如果郭炜没有从西域获得棉花种子并且培育种植成功,那他的兴趣还会大一点,不过现在么,越诺布哪里有自己皇庄出产的棉布好?皇庄现在都已经在开始试制帆布了。
大食瓶装猛火油,同样是如果没有郭炜的话,这些东西也就还算新鲜,而且确实有用。但是二十多个普通的玻璃瓶,就是形状和花纹繁复一些,文思院随随便便都做得出来,而有了真正火器的周军已经不怎么稀罕猛火油了,何况延州那里自有大量出产,分馏煤焦油还能提供另一部分产量,仅仅二十瓶猛火油是当奢侈品进贡的呐?
真正入了郭炜眼睛的,就只有胡椒和**而已,前者是上好的调味料,后者是空气清新剂,最重要的是这两样东西在南洋各国的产量都不低,大周有合适的商品与其贸易交换的话,用起来并不算奢侈。
郭炜心中暗自遗憾的是,他真正属意的占城产品,对方并没有进贡,而且多半也不会进贡,因为那实在不算什么珍贵物品。
“占城国王不顾海波万里,遣你前来进贡方物,贡品量多而精美,朕深感厚意赤诚。今后卿可常来,贡物无需如此华贵,但有榷易,自可在广州市舶司交割。”
郭炜一边肉疼着,一边言不由衷地和蒲诃散叙话,信手打开内侍呈上来的雕刻精美的香木函,取出其中的贝多叶。
这就是南亚地区流行的一种“纸张”吧……和中国的竹木简、古埃及的莎草纸差不多的原理,发展起文明的地区,总是能够找到适合他们的书写工具。不过,在纸张发明千年之后,雕版印刷越来越精美的今天,书写工具仍然停留在如此原始的阶段,这就太落后了~
不过据说佛经也是写在贝多叶上面的?或许受到印度文化影响的东南亚地区已经把这种书写工具当成了信仰的衍生物吧。
郭炜看不懂贝多叶上面的朝贡表文,那自有鸿胪寺的官吏翻译好了给他看,现在蒲诃散似乎也听不懂天子的话,不过他当然也随身带着一名通事了。
“臣生长外国,曼远天都,窃承皇帝圣明,威德广大,故吾主不惮介居海裔,遣使入朝……敝国仰望仁圣,覆之如天,载之如地……”
蒲诃散的嘴里叽里咕噜蹦出来一大串音节,到了那个岭南人模样的通事嘴里却变成了这般文绉绉的,让郭炜倍觉诡异。看这个蒲诃散的样子,很明显的马来—波利尼西亚人种,样貌比那个丁琏更偏离华夏人的长相,怎么看都不像是说得到这种水平的人,看来这个年代的外交啊,恐怕有一多半是掌握在通事的嘴里呢。
在一大串大而无用只表现感恩戴德的颂词之后,蒲诃散这才通过他的通事表达了对天子笑纳小国贡品的感激,更感动于天子的再一次邀请,对于占城能够与天朝互市更是激动兴奋不已。
不过对于天子所言今后贡品无需太过华贵,蒲诃散却只当天子是关怀小邦的随口之语,没口子地誓言占城对天朝的恭谨,些许贡品完全承受得起。
郭炜真是感到有些蛋疼啊……心说自己方才的话当真不是什么客气,大家都不客气才好,占城送这么多中看不中用的宝货过来,自己回赐起来心里很痛的啊!送什么犀角象牙玳瑁嘛,就是进贡等值的几百艘海船装得起的粮食都好哇,完全可以直接供应岭南的军队,省了从虔州、吉州这边贩运呢。
只是这话还真是不能这么明讲,天朝的体面丢不起。好在郭炜立刻想到可以回赐他们玻璃镜、计时钟这类高档奢侈品冲抵贡物的大部分价值,心头才略微平衡了一点。不过玻璃镜、计时钟换不来粮食这种战略物资,又换不来黄金白银这样的硬通货,还是觉得有点小亏。
摇了摇头,郭炜努力转换着自己的情绪,笑着对蒲诃散问道:“朕尝闻占城田土膏腴,物产丰富,又处在水热充足的南国,稻谷都是一年两熟甚至一年三熟,不知果有此事?”
“皇帝陛下当真圣明!敝国所在极南,国土河川密布,又在海边,全年都很热,就算在旱季里也有河水可以灌溉,稻谷是常年两熟的,不过敝国尚有几处地方的粳稻速生早熟,如果都是种这种粳稻的话,一年三熟也是有的。”
听到通事的转译,蒲诃散确实露出了一丝敬畏之色,连忙通过通事一五一十地回答了郭炜的问题,其中并未作丝毫隐瞒。当然,在他看来,这种事情也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天子既然关系小邦的这种民生之事,自己作为外臣理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郭炜对通事的这一段介绍听得可就认真多了,一直等到全部听完了之后,这才意犹未尽地叹道:“如此嘉禾,朕却不能一见,憾甚!憾甚!”
“皇帝想要在南郊的时候以这种稻种祭祀社稷么?”
想不到蒲诃散却也懂得华夏的政治传统,这一问倒是中规中矩,当然,这句问话是通事自作主张的也未可知。
郭炜闻言心中微喜:“若能如此自然甚好。天子者,代天牧民也,这般嘉禾实在是养育我民的好东西,以此献祭社稷正得其所。另外,朕看那越诺布也颇为新奇,却不是何物所生?若是能够把种子与朕一观,却也甚好。”
郭炜想明白了,虽然同样都是棉花,冬东南亚地区的品种肯定会合西域那边有比较大的区别,或许更适合岭南种植,干脆和占城稻的种子一起要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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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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