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炜微微地摆了摆手说道:“两位卿家有些误解了,此次让二位去江南、河东检田,为的并不仅仅是两地的田赋,更是为了今后行周礼井田之法得宜,先在两地详查究竟。”
“周礼井田之法?”
潘祐和李平两个人几乎是齐声惊叹起来,那赞叹声充分地显示出他们两个对井田制的强烈兴趣。
郭炜心中一乐,果然就是这个效果……
郭炜之所以对潘祐和李平有些印象,除开朱元与李平二人之间的渊源以外,曾经的历史中南唐后主李煜搞的田制改革的企图和失败就与潘祐、李平二人有关,而李煜擅杀的几个忠臣里面,也有这两个人的名字。当然,在郭炜强烈影响过的这个世界上,南唐的后主是李弘冀,而李从嘉始终都只是一个好读书作文的亲王而已,潘祐、李平二人也没有到他们升迁掌管司农寺的时候,南唐就已经被灭了,于是两个人幸而不死,还在东京的朝廷上混了个一官半职。
不过这种人生际遇的变化,既没有改变这两个人喜欢修道的爱好,也没有改变两个人的友谊,当然,同样没有改变两人对复古周礼、井田制的强烈兴趣,于是郭炜才稍稍一提起这个话题,两个人的神情就大为不同了。
“自然不是简单地照搬周礼中的井田之法,毕竟天时有变,时移势易,照搬数千年前的成规无益于当今治政。”郭炜当然知道应该怎么说话了,“朕只需要承袭周礼井田之法的用心精髓,而因应现时的田土、稼穑、五行气候做些改变,即成现时的井田之法,诚所谓‘周虽旧邦,其命惟新’。”
郭炜这话把潘祐、李平两个人说得是一愣一愣的,井田制居然还分上古与今世的不同?现在的田土、稼穑、五行气候等状况肯定和上古时候不一样,就连农具都有很大的变化,即便是从来不曾下过地的两个人也是知道的,不过有了这些不同之后,井田制就会出现大变化吗?
不过眼瞅着皇帝没有让他们二人答话的意思,两个人也就强行忍住了出言打断郭炜说话的冲动。
郭炜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上古圣王作井田,兼顾公私,抑制兼并,使耕者有其田,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后来战国纷乱,决裂阡陌以平赋税,至于今时,富者有弥望之田,而贫者无立锥之地,虽然有唐时杨炎作两税法纾解无地贫民之困,不过兼并之风却始终难抑。”
说到这里,郭炜看了看两人的脸色,果然看到潘祐和李平都是一副了然和深思的样子,看来这两个人在曾经的南唐主张恢复井田制,那也是有感而发的呀。
只不过书呆子一心回头去找治世良方,那是肯定找不到的,而且两个人的实务经验又相对地比较欠缺一些,想要大刀阔斧地改革成功还真属于异想天开了。再加上李煜本身既没有能力又没有水平还没有担当,在一开始的时候欣然听信了两人的鼓吹,贸然任由两人便宜行事,等到实际做事出现了差错,马上又匆忙中止改制,并且罢去两人的职务,又受不住潘祐的上疏激辩,最后一个词人皇帝在那一刻都化身为杀戮忠臣的昏君了。
现在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郭炜并不打算用这两个人异想天开的策划能力,而只是要借重两人的执行力和坚定的意志,至于具体的施政方略,自然会有户部、三司的官吏跟着他们下去整理好情报资料,之后再由户部和三司拟定几个基本方案,交由政事堂商议选定。
这些方案将会综合郭炜那种穿越者的高瞻远瞩、基层吏员们细致调查统计出来的大量数据,再配合主管部门的经验分析,最后才由最高决策机构确定基本可行的一套方案。在郭炜想来,经过这种流程搞出来的东西,即使比不上后世的那些什么五年计划、十年计划之类的规划案,但是比现在的许多草草商议拟定的东西要靠谱得多。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兼并之风大盛,不过无论上户中户下户都是朕的子民,他们的田土也都是勤苦换来,朕却是不忍将其强行剥夺之后再进行均田,所以朕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详加核查各地田亩,计算一户需要多少田亩才能保得糊口所需,这一部分的耕地蚕桑,朕将会永久免除赋税;远高于一户生活所需的田亩,朕则要加征赋税,以此损有余而补不足,庶几不让豪富之家贪得无厌。”
郭炜简单地将自己设想的土地累进税制原则向潘、李二人讲了一遍,然后郑重地说道:“朕以为,以此法收取田赋,既不会减少朝廷岁入,又可以损盈补虚,使兼并之风稍杀,使无地小民得存,而不至贫富为敌,此诚乃长治久安之策,新时代的井田之法。朕让两位卿家去江南与河东检田,为的就是以江南、河东的核查结果,为天下定一个基准。”
说到了最后,郭炜殷切地看着两个人,目光中全是信任和期盼。
此时的潘祐和李平才是真正地被震撼了。皇帝仁政爱民的理念、皇帝对付兼并之风的构想、皇帝对自己的器重……当然,还有皇帝引用的老子的话,无不让他们熟悉、敬佩、感动,一时间只觉得为了皇帝的这个理想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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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文武大动
第七章 文武大动
看着潘佑、李平二人退出广政殿,郭炜面朝殿门愣了愣神,随后伸手搓了一把脸,起身离开案几,信步走到了东庑的大周坤舆图和下面摆放着的一座全景沙盘前。
域内基本一统,除开河套、定难军之外,大周的北疆基本上抵达了内长城一线。不要说现在契丹的元气还没有恢复,那个耶律贤的位置也不见得有多么稳固,就算是契丹的国力军势达到耶律德光时期的顶峰,或者曾经出现过澶渊之盟的那个时空辽圣宗的顶峰时期,北疆也不会出现重大危机吧……
北线的守备配置可是非常强悍的。
在这两年时间里面,陆陆续续地有大臣大将老去或者致仕,导致政事堂与藩镇出现空缺,再加上有功将士的各种封赏安置,很多关键性的位置几乎都换过了一遍。
东北方向倒是没有什么大变化,范阳军节度使高怀德、卢龙军节度使王审琦、义武军节度使祁廷义、成德军节度使李重进,这四个人分守燕山以南、太行山以东的四大军镇,不光是牢牢地控扼住燕山和太行山的几大隘口,在河北地区的北部形成了梯次防御,而且还能给西山道上原属蔚州的飞狐、灵丘两县提供支撑,并且兼顾西边的河东地区。
西山道上,除了朝廷派出的知县与榷易使管理着飞狐、灵丘两县及其榷场之外,离开殿前司控鹤左厢都指挥使职位,新任西山道巡检使的解晖率领一部分驻屯禁军和州郡兵负责关山重险较少的西山道防御,连接起北平府、易州与河东的北线联系。
在太行山与黄河之间,是河东节度使向训、昭义军节度使李处耘和建雄军节度使王晋卿共同控扼的河东地区,其中面对契丹的防御基本上归属河东节度使管辖,昭义军、建雄军则为其提供坚强的后盾。原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调任,而郭炜的舅公、原建雄军节度使杨廷璋已经故去,给了锦衣卫亲军副都指挥使李处耘和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王晋卿落去军职,正授节镇的机会。
因为河东对北面防御的重要性,在太原府的北面驻扎了一批驻屯禁军,由新任的代州与三交口缘边巡检使杨业统一指挥。老于边事的杨业对忻、代地区的地形自然是非常熟悉的,又经过了武学的短期培训,迅速地掌握了指挥火器部队的战法,向北防守雁门关一代,向东与西山道的解晖连成一气,身后有整个河东地区的支持,倒是游刃有余。
黄河的西面,已经和大周正式接壤的府州、麟州得到了河东地区的有力支持,就连丰州的河**才族首领王甲也能依靠河东与府州等地的有限支持在河套南面站住了脚,再不怎么怕朔州的契丹军过河来打草谷了。
定难军则依然是那么老套,夏州党项李氏已经多年不曾入朝,郭炜也知道自己是不太可能把李光睿召唤赴阙的,所以这些年也就没有自作多情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和他的死鬼老爹李彝殷比起来,李光睿似乎懒了许多,在朝廷正授其定难军节度使之后,已经有很久没有越境抢掠城镇了。
当然,定难军的抢劫行为大减,主要还是表现在朝廷收取了河东之后。从李光睿派定难军协助朝廷围攻晋阳,将石州的财帛子女抢掠一空开始算起,定难军已经不再东越黄河进入河东抢劫了,同处于黄河西岸的麟州和府州这样的夏州党项世仇都有一年多没有见到夏州兵的入寇了,就连延州北面都安宁了许多,只有西北的灵州、盐州等地还会时不时地报来戎兵洗掠边寨的消息,幸好这些年经庆州、通远军两地接济灵州的军粮从未出过事。
变动最大的还是关中以及秦凤一带的边镇,原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移镇彰武军,负责延州等地的安全,其实也就是重点防范北面的定难军,配合他的还有延州巡检使康延泽。
原静难军节度使武行德移镇河中府,接替四十多岁就暴卒的河中节度使杨承信;原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移镇寿州,接替病故的忠正军节度使魏仁浦;原凤翔节度使袁彦移镇大名府,接替回到洛阳养病的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原雄武军节度使韩通移镇京兆府,接替移镇的王彦超;殿前都指挥使刘光义得授雄武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王廷义得授凤翔节度使;原洺州防御使郭进升节镇,正授静难军节度使。
原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陆万友落去军职,到鄜州出任保大军节度使,接替故去的白重赞;原渔政水运司副都点检石守信落去军职,到泾州出任彰义军节度使,接替故去的郭从义;原代州与三交口缘边巡检使崔承孝转任泾原巡检使,协助石守信镇守泾、原诸州。
至于保信军节度使韩德枢卒于镇所之后,保信军的军额已经被取消,庐州改派文臣知州。
在各地的节镇和守将有了这么多变化之后,禁军的四个军司主要军官的变动相当巨大。
侍卫亲军司方面,龙捷左厢都指挥使白廷训升任马军都指挥使,龙捷右厢都指挥使李汉琼转任左厢,龙捷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史延德升任龙捷右厢都指挥使;虎捷左厢都指挥使马全义升任步军都指挥使,虎捷右厢都指挥使向韬转任左厢,虎捷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张万友升任虎捷右厢都指挥使。
殿前司方面,渔政水运司伏波旅都指挥使苻俊迁转殿前都指挥使,殿前都虞候崔彦进升任副都指挥使,铁骑左厢都指挥使党进升任殿前都虞候,铁骑右厢都指挥使刘廷翰转任左厢,内殿直都虞候李进卿迁转铁骑右厢都指挥使;控鹤右厢都指挥使李继偓转任左厢,侍卫亲军虎捷右厢第一军都指挥使李汉超迁转控鹤右厢都指挥使。
渔政水运司方面,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曹彬迁转渔政水运司副都点检,定远军副都指挥使韩重赟升任都指挥使,都虞候杨光美升任副都指挥使,定远军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潘光裕升任定远军都虞候;伏波旅副都指挥使郭守信升任都指挥使,都虞候张思钧升任副都指挥使,伏波旅第五军都指挥使钱守俊升任伏波旅都虞候。
锦衣卫亲军司方面,都虞候马仁瑀升任都指挥使,步军都指挥使郭守文升任锦衣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马军都指挥使王春升任锦衣卫亲军都虞候;龙枪左厢都指挥使康延寿升任马军都指挥使,龙枪右厢都指挥使李守节转任左厢,龙枪左厢第四军都指挥使康保裔升任龙枪右厢都指挥使;金枪左厢都指挥使赵延溥升任步军都指挥使,金枪右厢都指挥使李延福转任左厢,殿前司东西班都虞候袁继忠迁转锦衣卫亲军金枪右厢都指挥使。
这样大规模的升迁和调转,大多数禁军军官都可以说是各得其所,不过郭炜身边的两个卫队长却一下子都调了出去,于是殿前散都头都虞候李怀义迁转东西班都指挥使,内殿直指挥使孔守正升任内殿直都虞候,让郭炜身边的卫队长继续保持一老一少,形成了恰到好处的配合。
在改元前后升官发财的喜悦并不仅限于禁军军官和边将,文官的变动也是不小。
吏部尚书张昭年近八旬,因此以太子少保致仕,原工部尚书薛居正任吏部尚书;户部尚书陶谷病卒,知江陵府李昉入朝出任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刘温叟病卒,知成都府冯瓒入朝出任刑部尚书;知昇州卢多逊如此出任工部尚书。
除此之外,这两年里面还有一个病故的重量级人物,那就是西京留守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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