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驻守应州的彰**节度使耶律沙,在耳闻目睹了周军的威势之后,更是对挑战对方不存丝毫的幻想,甚至对自己能否守住应州都心怀忐忑,所以在周军挥师向东直指河阴县的时候,即便他知道县城内只有千余名守军,几乎就不可能当得住周军的奋力一击,却还是不肯向西发一兵一卒去救援——虽然河阴县距离应州的州治金城县只有六十里地,而马邑县距离河阴县却有一百多里地,而且河阴县周围地势平阔,十分利于骑兵的大范围机动,地利方面的优势应该在契丹一边。
显德十六年的正月二十二日,郭炜率领出塞的锦衣卫亲军一部与亲卫部队从马邑县向东横击,于二十三日傍晚抵达河阴县城,次日一早即发起攻城,并且在当日午时破城。
二十三日晚,在随军的军咨虞候与度支部吏员点算清楚河阴县的缴获之后,郭炜毅然决定将该县的数千民户也迁入山南,而只剩下不到十天粮草的出塞部队则继续挥师向东,兵威应州。
二十五日晨,应州城下,郭炜看着戒备森严的城头,想想军中已经不多的粮草,心中暗暗地叹息了一声,还真是便宜了这个契丹守将,如果他能够像朔州守将那样弃城而逃该有多好!
“陛下,虽然说城内守军不过数千,只要给我军数天时间就一定可以攻下来,但是军中粮草已经不足以支应十天,陛下乃万金之体,为了稳妥起见,我军还是班师了吧。”
半个月以来一直无条件遵从郭炜号令的锦衣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郭守文第一次主动向郭炜发出了劝谏。
一直卫跸在侧的内殿直都虞候李进卿和东西班都虞候袁继忠也是异口同声地应和:“是啊陛下,这一次陛下麾军出塞,在半个月之内连下三城,从胡虏手中救下上万民户,是到了班师的时候了。这个应州的虏将且让他得意几天,日后总是要回来将其生擒的。”
“嗯……”
郭炜仍然有些不甘地望了望城头,只见上面的旗帜还算整齐,并没有什么杂乱歪斜,显见得守军的士气未丧,想要在留够班师的粮草这个情况下实现破城,还真不见得做得到。
“好吧,诸卿说得很对!我军此次出塞收获颇丰,已经足以给虏廷相当的警告了,如今军中粮草就快要不支,班师吧!”
…………
显德十六年的正月二十七日,郭炜站在雁门关的关城之上,看着夕阳下鱼贯通过铁裹门撤回山南的锦衣卫亲军部队,再向北远眺山北的苍茫大地,心中既是豪情勃发,又是颇有憾意。
此时正是雨水刚过的时节,这要是在江南,恐怕山间地头都已经是绿意盎然,一片回春的景象了吧,就算是在东京,汴水也应该化冻了,等待了一冬的商旅此刻肯定是通过汴水匆忙来去,沟通着江淮与中原的经济联系,然而在河东的边塞之地,冬天还没有远离,朔风依然凛冽。
雨水那天,也就是自己从应州城下班师的那天吧,不过那边却哪里看得到一丝雨水的样子?城北的桑干河仍然是死样活气地封冻着,城周也是一片白草枯茎,根本就没有一丝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景象,至于河边的少量耕地,就更是一片荒芜了——似乎出塞之后就看不到冬小麦的影子,在郭炜想来,或许这边高原的气候比他穿越之前的北大荒恶劣程度也不差吧,根本就不适合冬小麦的存活,一切都只能等到开春以后,才能种上一季春小麦或者高粱、晚粟什么的。
这样的地方,后勤准备不足还真是不好打,就算打下来也占不住,非得有一两年时间的经营,才能在河东、幽州等地的辅助下形成基本的自给自足。
光是灭亡北汉,自己就在旁边的州郡积攒了好几年的粮草,虽然说这一战并没有用光吧,可是转用于更北面还是很不够的,要想再往北经略,收复汉唐故土,又得要在幽州河北乃至河东等地苦心经营个好几年了。
幽州、河北都还好说,自从将契丹驱逐到燕山以北之后,幽州、河北等地就没有了来自北方的洗劫,这些年的生产生活可真是蒸蒸日上,户口日益繁衍,荒地在持续开垦,各项水利设施也在大力营建,打河东消耗的这些个粮草,随便有个几年的时间就能够补充上了。
难的还是河东啊……
北汉刘家统治河东北部的这十几年时间,河东与中原之间的摩擦就没有断过,加上刘家向契丹称臣纳贡的花费,当地百姓的赋役极其沉重,再加上战争的损耗,人口就别说增长了,没有大幅度衰减就已经是郭炜手下留情。
刘继元开城投降,献上的当地账册户籍显示,北汉治下仅有五万多户,按照这个时代的户丁比例推算,其丁口数也就是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光算男丁的话恐怕就只有十多二十万,以这样的人口基数却维持了一支两三万人的侍卫亲军,还有数目不等的州郡兵,这北汉刘家真可以称得上穷兵黩武竭泽而渔了。
现在好了,获得解放的河东百姓再不用负担给契丹的贡奉,当地驻军的费用也不需要河东百姓全额承担,征召禁军就更不需要河东百姓完全负担下来,这样省下来的民力物力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只是要休养生息到河东地区可以承担大军自此出塞的军粮补给,需要的时间仍然会相当的漫长。
想着这些心思,远眺北方的原野,再看看两边莽莽苍苍的群山,落霞映照在脸上,郭炜忽然有了一种横槊赋诗的冲动。只可惜手边没有马槊,而且郭炜现在也还嫩着,完全没有曹阿瞒的那份沧桑,就算是横槊赋诗都不得劲啊……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好不好,这个季节完全不对啊,现在大雁都快要从南边飞回来了……再说脚下的雁门关固然可以算得上长城的一段,豪迈地自吹一句‘不到长城非好汉’倒也没啥,不过‘屈指行程二万’应该怎么改动?从东京到这里最多不过一两千里地,可不容易改得押韵啊……”
枉自有赋诗的豪情,却完全没有吟诗填词的天份,郭炜心里面都转了好几首诗词,却仍然找不到完全契合当下情境的,最后终于把心一横。
“重光,朕原就听闻卿少年颖悟,诗词文赋、书画音律无所不通,这些年也着实见识了卿的文采,如今朕亲临朔漠偶得一词,却不知文采入不入得方家之耳。”
郭炜侧头看向一直伴随在身边的翰林学士李从嘉,笑吟吟地说道。
李从嘉眼中光芒一闪,神情略显出几分惊奇,不过回话却是非常的恭谨:“陛下承天景命,如今一统汉家疆土,尚能驱逐胡虏远征朔漠,诗词这种小道哪里能够限制得了陛下。陛下有感而发,就算是字句略欠雕琢,也绝非寻章摘句之辈可比。”
“呵呵,重光谬赞了……朕这阙词或许季节景物不能完全对应,不过自觉眼前情景非此词无以自表~”
郭炜自信地哈哈一笑,山寨技能发动: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嗯,不管是大雁南飞还是北返,总还是有大雁飞过的吧,再说雁门关雁门关,这铁裹门在传说当中就是大雁穿山的路径,应该可以将就了……至于霜么,这时间地点倒还算好,隆冬已过而春天未至,虽然不是秋霜,不过山上的霜不还是霜么……至于其他的,在郭炜看来可是贴切得不能再贴切了。
……
………………………………
第五章 这不科学!
第五章 这不科学!
显德十六年的二月二十八日夜,正是春分刚过的时节,东京皇宫的玉清殿中红烛高照春意盎然,帐中激战正酣,从河东战场匆匆返回东京的郭炜只是稍稍处理了一下诸军休整的事宜,就在当晚投入了另一个战场。(_《》)
“陛下……陛下……陛下当真是在雁门关上即兴……填了那阙《忆秦娥》么?”
帐中传出一阵娇声呢喃,一句简单的问话居然被喘息声打断了数次。
从他在雁门关上横下心来的那一刻起,郭炜自然是毫无愧色地将那阙词据为己有了,除了将题名“娄山关”改动为“雁门关”之外。在回到了东京之后,只是草草地打发了群臣回家歇息,当晚他就临幸周嘉敏去者~而一来到玉清殿,他几乎就是一字不改地讲给了周嘉敏听,此时面对周嘉敏的提问,哪里还能有片刻的迟疑。
“爱妃,正如你说的那样,朕作为开边天子,胸中自有气度,而且对音韵又颇为熟稔,作诗填词当真是不难……”
郭炜这个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了,早就把文抄公的那一丝愧意抛到了九霄云外,只顾得在周嘉敏的身上大吹法螺,有了那一阙《忆秦娥》打底,此时自吹起来当真是不带打草稿的。
不过幸好他还没有完全昏头,心里面很清楚自己这个文抄公的水平不够高段,光是会抄,却不怎么擅长更动词句而不损全文风采,所以就连抄都抄不得太多太久,还是得提前打好预防针。
“不过……不过朕日理万机的,各处藩镇虽然渐次削平,但是百姓民生仍需殚精竭虑,而且北面的契丹仍未服顺,西北也并不安靖,平定天下……任重而道远呐!所以朕也就不能把太多的心思用到诗词文章一道上去了……”
嗯,比起前些年用打油诗来搪塞,如今有了《忆秦娥。雁门关》放在那里,这些话就不是什么搪塞了。能够作出这等雄浑豪迈的边塞军旅之词,而且与当时的亲征背景仿若合拍,其中的气度与才情、文采还会是疑问吗?以后自然也就不必再靠这些来证明自己了。
想到这里,郭炜不由得豪情满怀,于是更加恣意地纵横驰骋起来。
“嗯~~~陛下当真是自古以来……最好的皇帝……不光是治国安邦代天牧民做得好……开拓天下做得好……就连文采也是第一!”
此时的周嘉敏心中确实是没有一丝的遗憾了,文治武功这么了得的皇帝,还肯为了自己分出一些心思到诗词上面去——她确信皇帝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那么除了自己不是皇后之外,夫复何求?虽然自己不是皇后,自己的家世也比不得李皇后,但是有皇帝的专宠,皇帝肯把大部分身心扑到自己身上,自己还能奢求什么呢?
对了,眼下唯一的不足恐怕就是自己尚无一子半女了,不过自己还没有满二十岁,皇帝又是这样频繁地宠幸,这事还真不需要怎么挂怀。平定了河东之后,汉唐故土也已经收复得差不多了,今后皇帝离京亲征的时候应该不多了……
身下女人的褒奖不禁让郭炜心中大乐,当下精神越发地亢奋,动作也更为激昂,帐内的战况趋于白热化。只是他的内心还有些不够满足:“爱妃,朕在这阙词当中显示的文采,比起你那翰林学士的姐夫何如?”
“姐夫?他……他从小熟读经史……词句雕琢自是出彩……不过胸中气魄却哪里及得上陛下之万一……”周嘉敏虽然喘吁吁晕乎乎的,意识却还有几分清醒,“如今翰林文章大概做得还可以……浮词艳曲也能来得……但怎么比得了陛下的强大……”
“强大?朕很强大么?”郭炜玩味地问道,“那么朕到底是‘强’还是‘大’啊?”
“……都是~”
周嘉敏的这声吟哦,倒是让郭炜知道了,她此刻定然已经彻底地迷糊了。
…………
“今年春闱,共录得安德裕等进士合格者七人。”
第二天,郭炜神清气爽地上了早朝,然后在滋德殿召集重臣开会,在此之前还听取了权知贡举赵行逢的汇报。
安德裕?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就像去年的那个进士甲科柴成务一样名不见经传——至少是不在郭炜的印象当中。只是这个“安”姓让郭炜稍微敏感了一下,虽然说华夏自古以来就有这个姓氏,但是中唐以来许多归化的粟特人都选择了这个姓氏,之后更因为安禄山的缘故,又有大量的突厥、沙陀等部在归化汉姓的时候选择了安氏,倒是让郭炜对今年的这个进士甲科出身如何大感兴趣了。
“安德裕,字益之,河南人,生于天福五年。父重荣,晋成德军节度使,《晋书》有传……”
郭炜信手拿起内侍递上来的进士名录与吏部查验的履历,刚刚读到这里,心中就是一愣。
原来是后晋那个举兵的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之子啊……倒是和沙陀部的安金全一家子没什么关系。
安重荣这个人啊……说起来是后晋的叛臣,在治所对待百姓也颇为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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