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敌舰,有必要用这么多亲兵围出一个肉屏风么?难道南汉军已经知道我军火铳的厉害了?
不过看到这里,荆嗣心中已经笃定了九成,至于那人粗粗看上去面白无须,则让这种把握又加上了一成——自大军进入岭南以来,从当地百姓的议论当中,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个南汉主最喜欢重用阉人了,而面白无须显然是一个阉人会有的特征,洸口如此军事重地有一个阉人做主将也是相当正常的。
放下千里镜,荆嗣稍微调适了一下眼睛,盯牢了人堆里的那个人影,然后举铳瞄准,在脚下甲板的颠簸中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稳住下盘和双手,也稳定了一下情绪,随即迅速地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荆嗣感觉到右肩猛地一震,双手端牢了铳托,目光依然直视着目标所在。
倒了,倒了!
视线中,那个目标似乎突然栽倒消失,然后围着他的那群人一阵混乱,荆嗣赶紧又抄起千里镜向那边看过去……果然,那七八个壮汉还在,只是一个个往中间聚拢了,并且正在弯腰低头地呼喊着什么,那群人中间唯一少了的就是自己瞄准的那个人。
距离是有一点远,船上又是颠簸不定,不过瞄准的是胸腹位置,应该差不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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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连番噩耗
第二十四章连番噩耗
“……北面招讨使、内侍中郭崇岳阵殁,洸口五万守军星散,东路之北军乘胜进占洸口镇,兵锋直指清远,连州招讨使卢收军力微弱难以抵御,而且江南辎重过大庾岭之后顺始兴江大举而下,东路之北军因此而军势极盛,兴王府以北已经无险可守!桂州管内招讨使、西北面招讨使潘崇彻以桂州降北军,西路之北军至此已无后顾之忧,全军至南乡欲顺流而下,驻防贺江口之西北面马步军都统、内中尉、签书点检司事薛崇誉一日三惊,该部是战是守还是退,亟待陛下圣裁。”
刘鋹的内殿中,内太师龚澄枢正在向刘鋹综述这一段的军情,虽然每一分军报都已经看过了好几遍,龚澄枢在向刘鋹陈述的时候依然是声音颤抖,内心惶惶。
韶州、英州、洸口、贺州、桂州、连州……北疆的这些重镇强兵和累朝的苦心经营,才两个月的时间就冰消瓦解了?就连新派出去的四路大军都连战连败,已经只剩下薛崇誉这一路人马了?而且这还多半是因为周军压根就没有去进攻他。
潘崇彻,这人虽然脾气不怎么好,非常的傲慢,但是他用兵打仗还是很有一套的,先帝和陛下在军事上都很仰仗他,结果一出桂州就大败而回,随后就以桂州降贼了。周军真的是强悍至斯,就连潘崇彻这等宿将都只能甘拜下风?
伍彦柔,那也是行伍出身,同样是一员宿将,结果南乡一战全军覆没,自己殁于阵中,乘船逃回封州的残兵都没有上千。听说西路的周军也就是两三万人,像这样一边包围贺州城一边伏击伍彦柔的五万大军,还居然都占尽了优势,他们的战力真的如此可怕?
更别说去救援韶州的李承渥了,麾下十万大军,还有千余头战象助阵,最终在莲花峰下也没有撑过两天,比起伍彦柔来稍微强一点的就是,李承渥孤身逃回了兴王府,而那十万大军在敌前崩溃之后总算是被英州等地收拢了不少,莲花峰下一战的损失也就不能算是全军覆没了。
然而英州收拢的这些败兵在退到洸口镇归属郭崇岳指挥以后,最终也没有派上多少用场,在皋石山和太尉山都挡不住周军偏师的进击,守洸口镇更是守不住,洸口船队大败的消息一传到镇上,这些兵就望风而逃。这些从洸口溃败下来的士卒,后来在清远的卢收收拢了一些,兴王府这边植廷晓也收拢了一些,结果在这些兵的嘴里都问不出洸口之战的所以然来——见到周军的都没有活着回来,能够活着回来的都是还没见到周军就开溜的。
东路的周军可也是只有两三万人的!但是他们居然连战连克,一路上攻城略地不说,野战都是十万、五万地击败南汉军,而且还是陆战水战全都擅长,不惧从未见过的象兵,也不怕始兴江上的第一险滩。
这样的周军到底应该怎么抵挡,龚澄枢感到非常的惶惑。驻守封州贺江口的薛崇誉已经好几次向朝廷请示战守指导了,而且看他那意思,说是说该部到底是战是守还是退都由刘鋹来定夺,其实如果刘鋹不主动提出让薛崇誉回师兴王府增强京师的防御,他很可能会自己扔下军队跑回来。真要是那样,主帅擅自逃亡的贺江口守军铁定会全军溃散的,那样还不如主动把他们召回兴王府来充实守备呢。
但是要按照周主的意思,由刘鋹向大周投降,龚澄枢是绝对不愿意的。
如果刘鋹投降,参照蜀主和江南国主的前例,刘氏一族的待遇倒是不会太差,就是外朝的那些文武结果也不会太坏,但是内朝的这些人,尤其是他龚澄枢和李托,想要以南汉的内太师待遇在大周混一个相当的降官,至少不低于外朝官的待遇吧,那几乎就是不必妄想的。
能够像刘鋹这样重用内官的君主,放眼天下都是没有的,大周固然也有内侍,但是那些人顶多就是给周主传一传旨意,或者巡检一下地方,别说是想要达到他们在南汉这边的风光了,就是想和外朝官平起平坐都根本不可能。
向周军投降,最终只是保全性命,既不能像在南汉这样掌握军政大权,又不可能在大周的宫中得到周主的信重,这样光是活着,那和战败被俘到底有多大的区别呢?至于潘崇彻可以向周军投降,那是因为潘崇彻毕竟和他们不一样,潘崇彻是内官,更是一个治军治政都很有方略的宿将,龚澄枢心里面很清楚,自己这种靠着勾结逢迎女国师和女官获得君主宠信的内官,那是完全没法和潘崇彻相提并论的。
所以早在一个多月以前韶州陷落的时候,因为城陷被俘的韶州刺史辛延偓间道遣使劝刘鋹早降,当时刘鋹已经有些动摇了,完全就是他和李托极力地阻止了这件事。
战不能胜,降又不愿意,退到兴王府也是再无可退之处了,难道真的要像乐范说的那样“出海暂避”?所谓的“出海暂避”,乐范也就是说来骗一骗足不出宫的刘鋹罢了,换了其他人有谁不明白,“出海”是真,“暂避”却完全就是自欺欺人的话,一旦因为兵败出海,失国那是必然的,复国则是无望的,最终大家就只好去做海寇了。
如果真的不得已去做海寇的话,是不是就比投降还要好呢?龚澄枢不知道。
投降的话,刘家几代人通过赋税和海贸收罗的这些金银珠玉珍宝器物就得全部充作大周的官产了,刘鋹个人或许可以保留一点,而且他还会在大周有一个封官,有一份俸禄,但是绝对没有能力再去随意赏赐他人。
而龚澄枢这些人呢,能够被周主开恩养在宫中死不了,那就已经是相当大的恩典了,想要有权势,想要随时获得刘鋹的赏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如果君臣一起出海去做海寇同时也是海商呢?那么至少刘鋹宫中那些轻便易于携带的金银珠玉珍宝器物都可以带上船,有刘家以往的海贸经验,还有大量的海商关系网,那么大家活得固然远不如割据岭南,却也不会太差了,说不定还可以找一方岛屿做个海外王侯呢。
看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乐范说的这条路倒真是一个极好的退路,而为了以防万一,恐怕现在就要撺掇着刘鋹着手准备了。
当然,出海终究只能是万不得已情况下的最后退路,如果能够守住兴王府,让周军在坚城之下师老兵疲,说不定还有翻盘的希望,那样大家就可以继续在岭南这块乐土上悠哉悠哉了。
嗯,从之前的这些作战经过来看,周军的战力极强,今后再不宜出去和他们野战了,分兵守御各地也不可取,还是得说服刘鋹尽快召唤贺江口的守军,把朝廷仅剩的军力全部集中到兴王府。
另外,据说这个慕容内中尉弄了些特别的守城利器,是他汲取江南兵败的经验教训,专门针对周军的作战特点弄出来的,跟着他的几个小黄门把那些兵器吹得神乎其神的。或许那些兵器并没有他们吹的那么猛,但是对守城应该还是颇有助益的,这样一来真的说不定就能把兴王府给守住了。
“北军不是取了本属湖南的昭、桂、连、贺等州就算了的嘛,为何还要取我雄、韶、英三州?如此竟是欲灭我大汉刘氏么?如今诸路惨败,我心已乱,贺江口的守军应当怎样调遣,诸卿可有高见?”
经过两个月来一连串的噩耗打击,刘鋹很明显地瘦了一大圈,这时候已经有些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原本波斯胡种偏老态的脸庞此时越发显得苍老憔悴,一点都不像一个虚岁二十七的青年。
环顾室内,就只有内太师李托、龚澄枢和内中尉慕容英武三个人,当初两国刚刚开战的时候,还在内殿参与过会商的另一个内中尉薛崇誉在封州领兵,此刻倒是归心似箭,还有一个内侍中郭崇岳则已经天人永隔了。
听龚澄枢汇报时的语音,此人的慌乱恐怕并不下于自己,从他那里估计是得不到什么好主张的,此时大概还得看李贵妃和李美人的养父内太师李托有没有回天之术了,他还兼着一个六军观军容使的职务呢,应该对军中状况有些了解吧。
当然,慕容内中尉也是很有见解的,尤其是他对周军的认识十分深刻,之前主张派出重兵驻守洸口与贺江口,而不是贸然驰援韶州与贺州,认为如果舍不下这些城池而强行派兵增援会因此而虚耗兵力,这些都是先见之明啊!悔不该当初没有听他的。
不过这种悔意刘鋹可不会说出口来,他也就是在视线扫过慕容英武脸庞的时候略略停顿了一下,心中却是期望着对方时至今日还会有些妙招可以解除自己的困境。
“那个郭家小儿乃是贪得无厌之辈,怎么会只满足于收回楚国故地就收兵?北军的两路大军会攻兴王府就在不远,为今之计,陛下还是尽快召回贺江口的守军吧,兴王府的北大门已经不守,贺江口再守也是无益的了。”
慕容英武果断地抢在李托前面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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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进退失据
第二十五章进退失据
“当真是这样的?周主果真是要灭我大汉刘氏?周军要收回楚国故地尚可理解,要夺我祖宗基业又是什么道理?贺江口已经守不住了么?”
慕容英武的话完全打破了刘鋹的任何幻想,以前明明周军的东路军都已经攻破了韶州了,他却还在寄希望于那只是声东击西,周军最终的目的应当就是收回楚国故地,但是慕容英武和周主之间的仇恨以及打交道的时间显然决定了他对周主的了解是十分深刻的,所以他的话多半不会是夸大其词。(!赢话费)
而且慕容英武前面的一些主张,虽然刘鋹未予采纳,但是事态的发展却完全证实了慕容英武的先见,这就让刘鋹对慕容英武的话又多信了几分。
然而这种信任带给刘鋹的并不是喜得忠良的欣慰,而是对家国前途的深深绝望。如果确认周主这次兴兵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全取岭南,刘鋹真心不认为自己抵挡得住——之前他或许还对双方的力量对比缺乏概念,但是西北与北路的这一连串惨败都生动地告诉了他,周军的战斗力是多么的强大。
不过这种事情难道是抵挡不住就能够放弃的么?
刘鋹也是君临一方长达十年的人了,在这一方土地上为所欲为享尽富贵权势的感觉,他是一点都舍不得放弃的。宫中的这些嫔妃女乐,还有堆满了几处宫殿的珠玉珍玩,他都还没有享受够呢,而不管是主动投降或者是战败被俘,这些东西还能归属自己所有么?当然,更不必去想象自己以身殉国的前景,他可是根本就没有活够呢!
因此刘鋹觉得这事无论如何都得试着挣扎一下。
要挣扎,那当然是将敌军挡得越远越好,如果能够将周军挡在贺江口以西以北、清远以北,那自然是要比放周军兵临兴王府城下强得多了。刘鋹已经习惯了帝王的尊贵与享受,可没有习惯帝王亲总兵戎,战争肯定是离得自己越远越好,他对自己的统兵作战能力还是有一定的认识的,若是让周军围住了兴王府,最后要靠他自己领兵守城,那多半就是垂死挣扎了。(!赢话费)
刘鋹这话是在问慕容英武,也是在问其他两个人,只不过方才说话的是慕容英武,而且在之前的计议当中慕容英武已经显示了他的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