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郭荣和郭炜两个人给大周造成的日新月异的变化,那是完全摆在群臣面前的事实,周军战斗力的突飞猛进,这些年过来群臣的感受不可谓不深。就算是南唐,同样的军队在不同将领训练和指挥时的战斗力出现明显差别,那也并不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比如当初朱元与其他将领的不同,比如林仁肇和慕容英武所部相对于皇甫继勋所部的顽强。
更何况慕容英武跑到南汉去,肯定是把他的那些火器技术带过去了,那些火器和周军自己装备的比起来当然很烂,但是在南唐军和南汉军来说,应该可以算让战斗力突飞猛进了吧?
“嗯,庙算的时候确实应该料敌从宽,绝不能有丝毫的侥幸心理,所以朕早就要求运筹司在作预案的时候,以唐国镇南军和天德军的水准来估算南汉军的战力,还要对南汉军可能装备的火器以及对我军火器的反制能力予以充分的估计,然后在此基础上制定出万全之策,定然不能有丝毫的疏忽。”
宰相和枢密使对这场战争充满了信心,而军界的人却在细节方面保持了足够的谨慎小心,这一点很让郭炜高兴,所谓的“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
如果是文官们对打仗都怕得要死,而武将们却是一股脑不假思索嗷嗷叫地求战,那才叫局面糟糕呢。
像现在这样,依靠自己种田的本事,让本方军队的战斗力保持着肯定远高于敌军的水平,然后再充分地拔高预计敌军的战斗力,以此为基础制定出确保全胜的作战方案来,最终依靠狮子搏兔的策略去完成战争,这才是郭炜擅长的领域嘛。
这样的战争肯定是平平无奇的,也应该是平平无奇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嘛。
郭炜可从来没有想过依靠天马行空的战略构想去进行战争,让战争过程充满了跌宕起伏,然后在战场上不断地搞什么令人眼花缭乱的计谋,把整场战争变成战争艺术的展示台。那是看客们才喜欢的战争,而不是战争参与者喜欢的战争,郭炜可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是评书演义里面的诸葛之亮、关云之长。
听到郭炜把话题从战略决策转向了具体的作战方案,曹翰当然就明白了,向南汉开战的基本决策应该算是顺利地通过了,政事堂和枢密院都没有出现异议,而三司也没有出来说什么军资粮草准备不足的话,那么下面就轮到他出场表演了。
当然,曹翰知道,军资粮草的调集准备那是郭炜在决定出兵之前首要考虑的问题,也是运筹司制定相关作战方案时的必要前提,他们的每一份预案首先提到的都是后勤准备工作。
事实上从占领南唐全境的那一天开始,朝廷就已经在为进攻南汉作物资准备了。
随着南唐的灭亡,原先为伐唐而做的后勤安排逐渐停止,知成都府吕胤兼着的川蜀水陆转运计度使减少了转运物资出蜀,而且出蜀的物资全都转头调往衡州、道州而不是原先的岳州。
淮南水陆转运使苏晓负责的淮南一带不必再向江南转运物资,又可以将淮南的物力用于维持京师与河北的驻军,无疑是大大地缓解了北方的压力。
知江陵府李昉继续兼荆湖水陆转运使,从蜀地转运而来的物资和荆湖当地的物资被他逐步调集到了衡州、道州一带,有这一年多时间的准备,从荆湖向南汉出击的后勤毫无问题。
而权知昇州兼江南水陆计度转运事赵玭与镇南军节度使、南昌尹张永德同样没有闲着,除了梳理地方收拢民心之外,丰裕的江南地区肯定将要为进攻南汉作出其应有的贡献。
运筹司几年的工作做下来,曹翰对郭炜策划战争的风格已经是非常熟悉了,他或许会操心其他的问题,却是最不担心战争的后勤问题和军队的装备问题了,这个年轻的皇帝每逢战争来临,最重视和最先解决的肯定是这些事情。
“根据陛下的旨意,运筹司对于征伐岭南之战作如下部署……”
曹翰起身站到了沙盘前面,手执教鞭向广政殿中的与会君臣详细讲解运筹司制定的基本方案。
与郭炜所知的历史发展略有不同,宋朝进攻南汉的时候,南唐还在,宋朝和南汉之间只有楚地接壤,所以宋军就只能从湖南南部越过五岭,而现在南唐先于南汉被灭,大周与南汉接壤的范围就广大得多了,可供周军选择的进攻路线也就丰富得多。
虽然因为南汉军的战斗力有限,而且南汉距离东京太远了,于是郭炜既不打算亲征,也不打算派出太多的禁军,但是多抽调一些州郡兵参战却是不妨事的,反正郭炜为了这场战争所作的物资准备相当充裕,而且后蜀和南唐都被灭了之后,整个南方都安全得很,只要给当地留下足够保证治安的军队,任是怎么抽调都不怕。
所以这一战郭炜并没有直接山寨宋朝灭亡南汉的战法,一则是郭炜根本就记不住这样的枝节之战,二则是郭炜现在的条件比赵匡胤那时候要好得多了。
“……此战将以潭州、朗州、岳州、澧州、衡州、永州、道州、郴州、桂阳监、南昌府、筠州、抚州、袁州、吉州、虔州等州郡兵为主,辅以一支锦衣卫亲军,由陆路分东西两线攻入岭南;另以屯驻东南沿海港口之定远军护送吴越军自海路奔袭兴王府,不求奇兵夺城,只是为了让南汉主臣无可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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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路伐粤
第八章 三路伐粤
三路伐粤,这就是运筹司制定的攻取南汉的作战方案了。
陆路是进攻南汉的主力,分为东西两路,西路军以荆湖地区为依托,补给和兵力都是以荆湖地区为主,通过湘水进抵五岭以北的出发阵地;东路军以江南地区为依托,补给和兵力都是以江南地区为主,通过赣水进抵五岭以北的出发阵地。
西路军将会避开五岭的主要险道从道州出发,越过道州和贺州交界的分水岭临贺岭向贺州进军,自南汉中部突入,视战场局面而定,或诱歼敌军,或强攻割裂南汉东西联系,然后在稳定翼侧之后东击兴王府。
东路军则选取大庾岭的旧驿路,从虔州出发,越过虔州和南汉雄州之间的大庾岭进击南雄州,以兵锋直指兴王府的威势诱迫屯聚在南汉东部的敌军会战,待歼灭当面之敌以后再与西路军会攻兴王府。
这两路大军当然是以各自地区抽调的州郡兵为主力,但是郭炜还想着试验一下火帽铳的威力呢,所以两边会各有一个军的锦衣卫亲军参战。
至于第三路,那就是整个战场的辅助方向了,屯驻在东南沿海几个港口的定远军船队将会护送一支吴越军船队自海路奔袭兴王府,以保证将南汉君臣彻底***在伶仃洋之内。
当然,郭炜对这个方案的形成是起了主导作用的,如果不是他一再的强调,第三路的水军沿海机动就不会出现在作战方案中了。
郭炜之所以特别要求派出一支水军从海路包抄兴王府,那是因为他记得在宋朝灭南汉的时候,只是单纯的陆路进攻,就曾经让南汉从海上跑出去一支船队,后来这些人马还曾经回师骚扰过番禺(今广东省广州市)地方。
好笑的是,那支逃走的船队其实是南汉主刘鋹预备在海边的,原先是为了在万不得已时,方便刘鋹自己携带南汉历代搜刮的财富和嫔妃逃亡之用。只不过在南汉兵败如山倒之际,什么军令政令都不管用了,刘鋹信任的一个宦官和卫兵监守自盗,抢在刘鋹上船之前盗走了船队,刘鋹是在逃无可逃的情况下才束手就擒的。
现在郭炜的条件这么优越,那当然是要做到计划周详,绝对不会允许打到最后出现这种纰漏。
刘鋹顺利地率领船队从危城中逃跑,这种情况郭炜当然是不允许发生的;刘鋹手下的宦官盗走船队,这样的情况同样不被郭炜准许。
郭炜倒不是舍不得跟着船队漂走的那些个南汉宫中的嫔妃,就算这些嫔妃里面有几个胡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些许异国风味还不至于让郭炜如此费神,但是船队中的那些水手和金银珠宝,郭炜可不愿意让他们就这样流失掉。
那些金银珠宝是历代南汉主从岭南百姓和广州城的海贸当中搜刮而来的,是岭南人民创造的财富,怎么能够允许被一些奸贼带到海外去呢?这些财富理所当然地应该归代天牧民的郭炜支配,全部都得用在中国的土地上。
而番禺城作为中国与南洋海贸的重要港口,不光是和泉州城一样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也催生了大量熟悉航海的水手,这些水手要是流落到海外,不管为首者是刘鋹本人还是他的宦官与卫兵,那都会变成极其可怕的海盗势力,将会给中国与南洋的海贸造成难以估量的破坏。
而如果这些水手被周军所俘虏,从而掌握到郭炜的手中,那么他们就将成为大周开拓海贸的强大助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重要港口城市的郭炜当然懂得怎么用好这些人了。
所以郭炜才会极力主张从东南沿海派出一支水军进伶仃洋包抄兴王府海域。
对于郭炜如此强烈的要求,运筹司一度感觉到相当的为难,这可不是从沙门岛到渝关的内海沿岸机动,也不是从扬州到杭州的江海沿岸机动,而是在东南海域的上千里跃进。
从沙门岛到渝关,起码在泥沽口之前还有多次演习的经验做铺垫,而且从泥沽口到渝关的这一段海路路途并不远,风浪也不大,又有老渔民领航,总体风险是比较小的。即使是后来的从渝关直航沙门岛,有前面那么多的基础打底,渤海的风浪也不算厉害,又只是轻舟返航,稍微冒冒险也就成了。
而从扬州到杭州,那一路可不光是沿岸航行,而且海路是大周与吴越双方都相当熟悉的,沿途几乎就不存在太大的风险,所以当时大周君臣可以轻松地作出派定远军和伏波旅驰援吴越的决定。
可是这一次的情况与前几次却是决然不同的。
派出屯驻于东南沿海港口的定远军奔袭兴王府,那可是数千里的海路,而且还是定远军完全不熟悉的航道。
当然,正式出兵攻伐南汉还没有这么快,分驻于各个港口的船队可以逐步集中到泉州,而不是从杭州等地出发,并且吴越国与清源军肯定是要提供熟悉航道的海贸水手来领航的,但是从泉州到兴王府的海路依然是数倍于定远军以前曾经进行过的海上跃进。
而这么做的目的,据说只是为了防止南汉主从海上逃亡,这在曹翰及其手下那些军咨虞候们看来,可真是付出与收获非常不成比例。
不过提出这个战略目标的是郭炜,当了八年皇帝并且屡战屡胜的郭炜在军中显然是具有非常高的威信,虽然对郭炜的这个要求相当的不理解,但是他们还是坚决地执行了郭炜的意图。
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强理解,完全遵循郭炜的旨意,运筹司对第三路的安排还是相当细致到位的。
好在这一路只需要出动一部分定远军船队,届时会有吴越军协助作战,利于海运的船队也能够携带足够的补给,并且这些补给除了作战的火器之外都可以由吴越国和清源军提供,因此这一路虽然计划比较复杂,对大周后方的要求却不多。
而就在这种“在执行中加强理解”的过程当中,一边就学于武学一边在运筹司实习的卢郢对着运筹司里面的一张舆地全图,在某一天豁然开朗。
不过卢郢的豁然开朗在此时可算不上有多么重要,曹翰在沙盘前的这一番详细讲解,将一个宏大的构想摆在了群臣面前,尤其是加上了第三路的海上跃进之后,这一次针对南唐的军事计划比平蜀灭唐时候的显得更为豪迈。
“十五州的州郡兵,加上金枪军的两个军,总计四五万人马,自陆路破开五岭防御应无任何问题,加之海上的万余人马,南汉刘氏应该难以抗手,我军将其聚而歼之乃是必然……只是五岭道路荒远,转运殊为不易,虽然四五万人马分作了两路,丁夫转运仍将十分艰难繁杂,各路转运使与随军转运使的职责很重,还需谨慎择人。”
对于具体的军事计划,范质却是说不上个一二三来,只是对着沙盘和地图可以感觉得到这一次战场范围和作战构想的宏大。不过看着郭炜信心满满的样子,而且枢密院中的几个宿将都没有什么异议的样子,禁军几个军司的主将也是一脸淡定,范质估摸着这个作战方案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么他就需要操心一下几路转运使的人选了。
听到自己的首相提到了相关的人事问题,郭炜点了点头说道:“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次吊民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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