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要比北府郎君更高,但是出身差异才是根本啊……
更何况,当初的南京道之败,那是全局性的惨败,是有败无胜,皇帝需要在惨败之余安定人心,自然就法不责众了。
而这一次显然大不一样,自己和楚思先奉命平叛,结果遭致连番失利,而萧干虽然是在自己先期作战的基础上平叛,而且还拖上了一年的时间,最后终究是胜了。有胜败的对比摆在那里,皇帝要羞辱自己,那也就只能认了。
看样子自己这个南院枢密使也当不长了,皇帝能够让自己正常致仕回部族之中养老,那就已经是万幸的了……想到这里,雅里斯口中的酸苦滋味简直要钻到心里面去,不过眉头却是没有皱一下,只是用木然的表情努力地压制着心中的翻江倒海。
楚思却是做不到像雅里斯那样不动声色,当一看到侍者斟上来的酒液那么浑浊,楚思脸上的肌肉就是那么一跳,而当酸苦的薄酒入喉,他已经是脸色大变了。
抬头四顾,看萧干和耶律贤适饮下杯中酒时的神情,楚思可以断定他们的酒和自己的肯定不一样,那些重臣陪客就更不可能饮这种薄酒了,皇帝赐下这种酒给自己,那分明就是一种羞辱!
只是,谁让自己是败军之将呢……楚思的眉头刚刚一拧,转眼却又悄悄地叹了一口气,脖子一仰将整杯酒给强行咽了下去。
此时的楚思哪里还敢把耶律述律看作平常那个酗酒嗜睡的昏君,今天他分明清楚得很,而且以前也应该是有许多清醒的时刻,要不然也不会对西北平叛的功过一清二楚了。
当然,或许皇帝在凯旋宴上搞这种过于明显的差别对待,对于大臣将军来说太过打脸了,但是被打脸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发出怨言呢?
算了,今日遭此羞辱,这个虎军详稳也没有脸面再当下去了……楚思倒是没有因为在西北的失利和耶律述律的羞辱而满面羞惭,却是因为这一番当众被羞辱而灰心丧气。
“喝酒!喝酒!”
看着一张圆脸胀成了猪肝色的楚思和一脸木然的雅里斯,耶律屋质不禁回想起自己从南京道败归时的情景,对比下当时皇帝对待自己的宽容,再看看眼下的两个败军之将的羞惭无地,耶律屋质不由得就是心中一阵汗颜,连忙招呼着身旁的萧思温和高勋,极力地想要驱赶掉这种不愉快的回忆和对比。
“是啊,今日借了林牙的光,大军自西北平叛凯旋,大辽中枢无忧了啊……”
萧思温却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感触,丢失南京的往事早已经被尘封,曾经的南京留守、南京道兵马都总管早就习惯了现在这个位尊而无事的侍中之职,雅里斯和楚思二人无论是尴尬还是忿然,都引不起他的同病相怜,当然,他也不至于去幸灾乐祸。
眼下的生活很好,萧思温在当今皇帝面前很当红,与王子耶律贤的关系也很紧密,可谓是既无远虑又无近忧,还管那么多干嘛?他和萧护思、萧海璃等人存在一定的竞争性,和耶律屋质、高勋可没有,至于雅里斯和楚思就更是与他八竿子打不着了。
当然,萧干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是很有可能一跃而在官位上超过自己的,不过自己这种侍中的闲职肯定不会被威胁到就是了,需要担心萧干挑战的还是萧护思和萧海璃二人,国舅帐拔里、乙室已族和国舅别部出身能够获取的最为位高权重的职位,不就是北院枢密使和北府宰相么?
“嗯!喝酒喝酒……”
对于北院大王的主动招呼,高勋自然是热情回应,雅里斯和萧干的冰火两重天给他的感受又是和耶律屋质、萧思温大不相同。
作为一个汉人,而且是从南朝过来而非土生汉儿的汉人,高勋也就是在耶律兀欲手下一度得到重用,成为南院枢密使总汉军事,甚至还主持册封了刘崇为大汉神武皇帝。到了耶律述律手上,高勋的位阶倒是升了,被封为赵王,但是南院枢密使却是没有了,而是出朝做了上京留守,眼下这个“知南院枢密事”还是在雅里斯出征西北之后才挂上的,只是暂代而已。
不过看情形雅里斯就要倒霉了,这个南院枢密使差不多会腾出来,自己又有机会执掌汉军大权了。至于萧干获得大辽皇帝的器重有什么打紧的?耶律家和萧家的人能够获得的职权,那是与他高勋全不相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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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蓄势待发
第五章 蓄势待发
萧思温和高勋的推测不无道理,只是事物的发展变化也并不是完全依理而行的。
雅里斯的南院枢密使和楚思的虎军详稳确实被耶律述律免掉了,对此二人无法发出任何怨言,契丹朝野也少有物议,但是高勋并没有接任南院枢密使,他还是继续做着他的上京留守、知南院枢密事,南院枢密使一职就此暂时空缺了下来。
右皮室详稳耶律撒给被调去执掌虎军,接替楚思的虎军详稳一职,而耶律贤适很自然地升任了右皮室详稳,从北府郎君一跃而为禁军大将。
至于萧干,耶律述律给他的封赏倒是不少,不过上面却没有什么位置能够腾给他,他也就只能继续做着他的群牧都林牙,一直到……一直到这一年的五月初四,北府宰相萧海璃薨。
北府宰相掌握着北府诸部的军民政务,其中包括五院部、六院部、乙室部和奚部等主要部族,虽然其中的军队基本上不归宰相府管辖,但是整个职权还是相当之重的,这样的职位当然不可能空在那里。
于是在辍朝三日、罢重五之宴后,耶律述律迅速地升萧干为北府宰相,自西北凯旋的诸将终于各得其所。
契丹这边完全平定了内乱,内部军政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梳理,在位的都不是什么庸碌之辈,可以说积蓄力量准备南侵的能力已经再一次具备。只是此时距离秋天已经不远了,而耶律述律还是一直耽于游猎,好长夜之饮,因怒滥刑,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和南院大王耶律挞烈或许为南侵做了诸多准备,但是耶律述律对此却毫无意向。
当然,即便耶律述律有意南侵,郭炜也是丝毫不惧的。
侦谍司北面房对契丹的各种刺探工作,在郭炜的精神指导、侦谍司郎中韩微的细致安排和北面房主事田重霸的具体实施下,已经有条不紊地进行了多年,尤其是在夺取了契丹的南京道之后,有了幽州作为基地,有大量热衷为新朝效命的燕民参与,工作进展非常顺利。
契丹内地的汉儿有很多都是直接从燕地掳掠过去的,虽然多数人已经相隔了两三代,但是他们之间仍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何况,很多契丹朝堂上的汉人官员都是出身于燕地,譬如蓟州衙校出身的康默记及其后人,譬如祖籍蓟州玉田的韩氏,譬如卢龙赵氏和范阳刘氏,譬如进士出身的室昉……在这些人当中,固然有韩匡嗣这种基本是已经契丹化了的死心塌地之辈,有室昉和刘景这种讲究忠信的文人,却也不乏为了家族利益随时准备脚踩两只船的人。
再者,两国之间还存在着大量的走私商队,侦谍司借助着他们,犹如水银泻地一般地渗透着契丹。
有着这么两种情报渠道,于是契丹这边有什么比较大的动静,侦谍司很快就能够掌握,或许他们很难直接获取契丹朝堂上的战略情报,耶律述律到底准备做什么,很少有人会向侦谍司汇报,但是契丹的沿边部族有些什么举动、这些举动是否针对大周,侦谍司基本上还是刺探得到、分析得出来的。
契丹的贵人们早就已经消费惯了中原的各种先进货物,像丝绸、瓷器、茶叶、香药之类的,甚至包括粮食、钱币和书籍,有些固然属于贵族消费的奢侈品之列,有些却已经差不多成了生活必需品。
要是在以前,契丹还可以通过三种途径来满足这些商品输入的需求——靠中原儿皇帝的贡奉、南唐和契丹之间的跨海贸易以及契丹军南下抢掠。
但是自从后汉以来,中原朝廷就不再对契丹称臣纳贡了,也就只有北汉在对契丹进贡,以河东那么可怜的岁入,那么一点贡品也就是聊胜于无罢了;
而自显德初年开始,随着中原国力军力的日渐恢复,契丹军的南下抢掠也是越来越困难,到了显德八年幽州易手之后,契丹军南下抢掠已经是得不偿失了,甚至根本就抢不到任何东西;
而在南唐丢失淮南之后,大周与吴越的领土在长江口相会,南唐就彻底丧失了出海口,契丹和南唐之间的跨海贸易从此是日趋萎缩,根本就满足不了契丹对中原货物的巨大需求。而到了最近这一年,南唐被大周完全吞灭,契丹的这一条贸易线路也就不复存在了,虽然还可以偷偷地从吴越国买入一些货物,但是一则吴越国胆小,二则契丹也不愿意向吴越国输出马匹,总的贸易量根本就无法上去。
于是在这一年来,契丹获取中原先进货物的三条渠道差不多等于都断掉了,但是契丹对这些货物的需求却无法根绝,甚至可以说有些完全就是属于刚需,于是这些年边贸大兴。
当然,所谓的“边贸”,其实说穿了就是走私,因为这些贸易根本就得不到契丹和大周双方官府的认可与保护,大周在其他边境都开有官方允许进行边贸的榷场,在幽州这边可没有开一个。
然而契丹对中原货物的需求量实在是太大了,这种需求太旺盛了,双方又没有其他的正常贸易渠道,所以其利润相当之高,哪怕商人们承担着被抢掠、被罚没的风险,那利润仍然十分诱人,商人们很愿意为此铤而走险。
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商人们完全可以践踏一切人间法律,在两个敌国之间走走私又算得了什么?而且这么一来,不受契丹朝廷监管的贸易还可以用契丹这边的马匹支付购买大周货物的费用,无形中让契丹这边的购买力增加了不少,边境的贸易量反而因此有所增加。
再说了,他们的这种走私还得到了很多契丹贵族或明或暗的支持,这些贵人们为了自己的奢侈享受,或者对走私商人网开一面,或者干脆就自己去雇佣走私商人,于是契丹这边几乎就被渗透得像筛子一样了。
因为潜越边境的需要,侦谍司北面房很自然地就介入了这种走私活动,毕竟和单纯地潜越边境比起来,有着沿边的契丹贵族暗中保护和放行的走私商队明显要安全得多。
侦谍司的介入和一般的契丹贵族介入,那可是大不一样的。
一般的契丹贵族介入两国之间的走私,看着的只是自家的利益,自家的奢侈享受,他们根本就不会有契丹朝廷那种限制马匹输出的眼光,甚至他们会为了利润而主动输出马匹。
而大周这边侦谍司介入走私活动,那就等于是郭炜介入了,郭炜岂能允许本国的战略物资外流?别说是基本上不会流出的火药和火器了,就连铜钱都属于坚决禁止流出的货物,甚至最新的棉制品,郭炜允许其流出一部分,但是始终严格控制着贸易量,以致于棉制品在契丹都被炒成了奢侈品。
这也是好在大周是这种贸易的主导方,契丹需要大周的货物甚于大周需要契丹的货物,而且大周能够提供的商品品种多样,铜钱和棉制品并不是其中的主要成分,郭炜限制压缩这两样东西的输出,并不会从根本上影响走私商人们的利益。
契丹这边就没有多少主动性了,除了少量寒带药材和珍贵毛皮之外,契丹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是牛羊牲畜了,当然,还有燕山北麓的一些银矿。在这种情况下,契丹想要限制马匹贸易哪里是那么容易的?除非是契丹皇帝能够直接掌控的领地,或者当地的部族首领有足够深远的眼光。
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和南院大王耶律挞烈的眼光倒是不凡,不过五院部也只管辖着奉圣州和北安州的一小部分牧场,六院部更是在云州大同府那边,对燕山的两国边贸走私影响不大。
再说了,他们两个人倒是可以限制自己的部族参与贩卖马匹,也可以限制贩卖马匹的走私商队从他们的领地通过,但是他们同样不可能根绝自己部族的其他商品走私,所以侦谍司对五院部和六院部的渗透并不逊于其他方面,虽然利润稍微要差一些。
所以侦谍司对于契丹军政情报的掌握是非常全面的,虽然对契丹朝堂上南侵的意向缺乏情报,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哪怕是契丹军这种依靠打草谷为生而无需后勤的军队,也还是需要进行基本的动员吧,而在侦谍司所掌握的情报当中,契丹沿燕山各部族的动员水平相当之低,完全不足以发动一场倾国之战。
只要契丹不是向南发起倾国之战,那种一般性的打草谷骚扰,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