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们的炮都是铸造,那怕是我们的铸炮法非常先进,但是铸铁强度比不上锻铁。我们的海防炮、重型臼炮,因为是线膛炮,所以一般由内管和炮尾的钢束炮套组成,这是为了避免炸膛……”
线膛炮!
对于大明而言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技术,毕竟,早在辽东时,大明就已经制造出了前装线膛臼炮,因为其炸膛的危险比普通火炮高,即便是炮尾增加了铁制炮套也是如此,因为常常炸膛,这使得它在炮兵中并不怎么受欢迎。所以仅仅只是在少数海防要塞使用。
讲述着那些线膛炮的种种不足,孙幕然说道。
“既然我们可以在炮尾用炮套增加炮身,那为什么不能把内管也改成锻铁?其实,咱们也有锻铁炮,比如的九斤山地榴弹炮,就一直使用锻铁,当然了,它的成本增加了不少,不过锻铁炮的优点是非常明显的,它的重量轻,承受膛压高,虽然建奴、伪唐等都仿制过我们的九斤山地榴,他们都是使用铸造身管,射程减少了不下30%。是什么导致了他们之间的性能差距,就是因为它的身管用的是锻铁!”
看似不起眼的九斤山地榴,是比九斤野战榴弹炮更先进的存在,这种先进工业品的制造需要搅铁炉,加热炉,水锤等大型工业设备来制造材料和车床来切削零件。即便是以大明的工业技术水平,也只能在全大明设备最高最好的两家工厂里才能生产这样的火炮。除了大明其它的任何地方都没有这样的设备。而且这些设备都需要有设施完备的大型工厂和熟练的技师才能支撑。
而这也是为什么,锻铁身管没有进一步应用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其成本高,更重要的是技术,它对技术的要求更高!
“既然可以用锻铁造九斤山地榴的炮管,那为什么,不能造轰击炮的内管?当然,仅仅只是用普通的锻铁还不行,这几年我一直在研究新型原料,我设计了一种特种钢,它是用钢与熟铁混合熔化而成,先用它铸成圆柱形的炮坯,然后截去两头的浮渣,再将整个炮坯放在大汽锤上反复锤打成形,而金陵铁厂的大汽锤可是天下闻名的,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经过锤打工序后,内管成形后,后再磨光表面,然后再钻出炮膛,因为火炮发射时,药室内的发射药包剧烈燃姚,会产生较高的膛压,为保证火炮炮管的强度,在内管之外,再束缚上的一层层的炮套,火炮的口经越大,用的发射药就越大,外层的炮套也就越厚。而这种炮套的加工与炮管类似,不过更短一些,它的内径略小于内管的外径,安装时先用高温加热,热胀冷缩下,它就可以套在内管之上,等冷却后就自然牢牢束紧了,我设计的这门炮,就是层层锻造而成,采取多层复合炮身结构,整炮由大小双管组成复合多层炮身,其中内管内刻有膛线,发射100斤锥形炮弹,”
得意之余,孙幕然更是得意地说道。
“通过计算,它的射程应该超过20里,绝对是全世界射程最远的火炮。现在这只是开始,将来还能造出发射200斤,甚至300斤甚至500斤炮弹的重炮,射程将远远超过世人的想象,到那时,即便是最坚固的棱堡,也难挡其一击!”
500斤重的炮弹!
那样的炮弹有多大?
在张英与王崎惊愕中,孙幕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现在咱们正在土耳其打仗,上一次,土耳其人是用巨炮轰开了君士坦丁堡的城墙,这一次,咱们中国人同样可以用我们的巨炮轰开那座城墙,甚至……”
看着张英,孙幕然说道。
“如果把这样的巨炮装在你建造的铁船了,又将会是什么一番什么模样?”
必定是在大海上无敌的存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这一瞬间,张英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到那时,世界的海,必定是大明的海!
第1037章 学者官员
巨炮!
铁甲!
对于朱国强来说,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偶然之举会在乾圣二十二年创造出什么,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大明的时代早在几十年前,随着蒸汽机的发明,就掀开了序幕。
现在,铁甲也好,巨炮也罢,不过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毕竟,在过去的二十年间,大明的学者们一直在努力的学习着、吸收着来自己另一个世界的知识,那些清末翻译的书籍或许没有改变满清的命运,但是却在大明掀起了一场工业革命。
在过去的二十年间,仅只是南北国子监就毕业了超过十五万人,尽管他们在来到国子监之前,除了儒家经典之外,对数学、博物等自然科学,只是打下了一个简单的基础。但是在国子监,他们无论是在各个学科,那怕就是儒科以及法政,也必须学习传自于西洋的自然科学以及社会科学著作。
尽管二十二年来,大明的科举依然进行,但是通过在乡村的社学以及县学、府学设立数学、博物等学科的渗透,加之乾圣后,每个县城都需要设立图书馆,图书馆内有“同文馆”翻译西洋的自然科学著作以及社会科学著作,让大明的读书人早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形成了一个遍布大明各个阶层的“新学”群体。他们甚至早就取代了的传统士人。
其实,传统士人同样不排斥新学,就像身为辅臣的张秉文、方以智他们,都或多或少的研究过西学。尤其是方以智,不仅仅是内阁辅臣,他同样还是颇有名望的学者,在新学上的造诣,绝不逊于国子监里的教授,甚至他本身还是南京国子监的客座教授。
但凡有闲暇时间,方以智都会到国子监授课或者旁边,研究学问。
和往常一样,今天方以智特意抽时间去了国子监,原因无他,今天是“启明星号”的船长孙子壮等人举行讲作的日子。
乾圣二十二年三月里的大明,除了孙子壮、云山等人的环球航行外,这个月,大前并没有什么新鲜事。尽管他们环球航行没有在大明民间引起太大的轰动,但是却在学术界引起了轰动,作为大明第一个完成环球航行的人,他们的航行理所当然的引起了学者们的注意,而国子监则是大明的最高学府,云集着大明最优秀的学者。
他们在那里讲的是什么?
是《山海经》!
是先人踏遍世界的“证据”。
今天方以智的车上,不仅有他的儿子,还有他的女婿。
“老师,您真的相信华夏先民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发现世界了吗?”
朱胜武问道。
“你觉得呢?”
方以智笑问道。
“如果华夏先民就可以抵达美洲,发现亚马逊女人国,那为什么,先民的造船技术没有流传下来?”
朱盛武皱眉说道。
朱盛武是是阿德里安娜·奎娜夫人,也就是莫尼卡昭仪的母亲,他的父亲是谁?在大明这绝对是个秘密,名子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皇家秘事,谁人敢言?
作为混血儿,他有着明显的异族特征,虽然外型极为帅气,但受限于身份,难免受到些许歧视。这种歧视平时不显,谈婚论嫁却表现出来,大明的士宦勋臣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朱盛武。那怕是奎娜夫人是身家过数百万的豪富。
但是,五年前,方以智却把小女儿嫁给了朱盛武,虽然是侍妾所出,可方以智对朱盛武却一直极为看重,他们不仅是翁婿,同样也是师生。
“这重要吗?”
方以智笑道。
“重要的是我们比欧洲人早到那里,如此也就足够了。”
“可……老师不是常说,做学问要实是求是吗?”
“做学问是要实是求是,可学问不是一成不变,‘先民发现世界’的说法,几十年前没,现在也只是假设,做学问不就是要大胆的假设吗?今天的演讲,不过只是一场演讲,其实,为师对外面的世界倒是好奇的很,只可惜身不由已啊。”
方以智颇为无奈地叹道。
后世很多人只知道方以智是大明遗民,看到了他对大明的忠诚,但却大都忽视了的他的另一个身份——科学家的身份,相比他在文学上造诣,他在学术上的造诣更深,他著有百科性质的《物理小识》和《通雅》,涵盖天文、物理、哲学、医学、地理等各方面的知识。结合西方天文学,方以智研究过地心说、九重天说、星宿、岁差等天问问题,修正了传教士对太阳大小和日地距离的看法。曾根据金星的相位变化,提出水星、金星绕太阳运行的猜测。论述了光的反射、折射、色散,声音的传播,隔音消音,比重,磁效应等物理问题,提出了气光波动说,并以小孔成像加以检验。还从西方医学中引入了人体骨骼、肌肉方面的知识,对传统医学也多有研究。甚至还提出以字母来表示汉语的汉字拼音化提议。
其实这种对西方科学的求知欲,几乎是所有大明文人的“通病”,他们和清末那些排斥、畏惧西方科学的文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实,这恰恰就是明朝文人身上的特点。
从正德朝后,经济的高度繁荣,使得大明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风俗……全都开始全面转变。
而社会经济的繁荣,也让读书人想要冲破八股禁锢。
按钱谦益等人的记载,甚至从正德朝开始,读书人竟把通晓五经视为迂腐。而到了万历朝,读书人居然甚至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读书。无非就是觉得八股无用,在思想上另谋出路,开始广泛追求知识的实用价值。
这场思想运动,其实就是大明的“文化启蒙”,像王阳明、李贽等人,都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而明朝宽松的社会环境,也是允许离经判道的思想言论的存在,当然要有个度。
不过,越是离经判道的思想,越容易受到儒生追捧,其中还不乏名士,从王阳明的“心学”到晚明的“实学”的流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们想冲破旧思想的牢笼。
只不过,他们中的不少人都跑偏了。
无数儒生因为看不起八股,经也不读了,书也不看了。只背几本应付科举的参考资料,说自己是经世致用之才,不屑与迂腐书生为伍,连司马迁是哪个朝代的都不知道。
当然了,这是也是西方传教士来华时,大明的学者们“发了狂”的原因,因为西洋的科学有很多是闻所未闻的新学问,也正因如此利玛窦在书中记述了中国人的强烈“好奇心”,大明的学者“好像发了狂”,来访者络绎不绝,就是想了解西方的事情。不能和他见面的人则通过书信来往,有的人他们完全不认识,但乐于在信中和他探讨天主教、科技等各方面的话题。
这种强烈的好奇心,促进了西方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在大明的传播,而这种好奇心在乾圣年间,同样也没有消退,甚至因为皇帝的鼓励而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就像现在,他们之所以会到国子监,就是因为现在的国子监是大明的学术中心。
当然这个中心并不是说那里是儒学的中心。而是科学的中心,经过长达20年的变革,国子监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拥有多门学科的大学。
而对于方以智来说,有时候相比于做官员,他更愿意从事学问的研究,只可惜。
在马车进入国子监时,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又想到了身不由己的自己,忍不住叹息道。
“可惜了……”
第1038章 天下第一学府
稷下堂。
此“稷下”并不是齐国的那个“稷下学宫”,而是国子监的稷下堂,大体形式就是一个大厅堂,这里是大明的学者们讨论学术的场所。来自各地的学者师,在这里研讨学术,进行学术交流,或许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解决问题的方案有异,而会竞长论短,争论不已。但却最终促进学术上的百家争鸣再次于华夏大地上出现,从而使大明成为当时发展学术、繁荣学术的中心。
稷下堂四周的座位上,早早就坐满了国子监的学生。南京国子监学生近万人,但是稷下堂却只有千余人的座位,此时走廊里,过道中,都站满了人,甚至就连窗边也挤满了观看的人。
其中还有一些来自唐、桂、鲁等诸侯国甚至朝鲜、日本、硫球等藩属国,那些“向慕文教”的留学生,前者往往学文科、数学、格致科、农科、工科、商科、医科,而后者只能学经科(儒科)、法政科、医科。出则良相,入则良医,遵循的圣人教化之道啊。
而且能来大明留学的,个顶个的都是当地权贵子民,他们也乐意学那些治国的学问,不过乐意归乐意,他们对环球旅行,对“华夏先民发现世界”也好奇的很。
环游世界!
多稀罕啊!
多热闹啊!
一辈子都难遇上。
学生们挤得到处都是,而老师们多少总有一个座位,至于方以智和朱大公子,他们来的虽然晚,可是凭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