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等人也不是吃素的,三言两语就分析出,这是当初强迁倭国贵族的漏网之鱼在添乱。
李明达蹙眉:“诸公这些分析,于事无补。王相对倭岛府的情况较为熟悉,不如来分析一番?”
王恶让人将当初遣送出倭岛府的名册送来,仔仔细细地翻阅了一遍,在脑中过了一道,肯定地开口:“中臣镰足!”
多数朝臣并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对于冯智章突然变色的脸有些不解。
区区漏网之鱼,至于么?
冯智章苦笑:“中臣镰足,人称倭岛府第一智者,若非对苏我入鹿摄政不满,攻占藤原京时,他若出手,绝对没那么轻松。”
王恶接话:“以苏我入鹿顺昌逆亡的性子,能够对坚持多年没加入苏我家族阵营的中臣镰足无限容忍,就知道中臣镰足不简单了。”
“中臣家族虽然根基深厚,武力却是他们的弱项,仅凭中臣家族是不可能连续闹出动静的,你得筛选在倭岛府能残余有势力的组织。”
“至于说难觅踪迹,则是因为倭国的小岛屿太多,人家随便往哪个小岛屿上一钻,你当然就抓瞎了。”
流寇战术是最难缠的,弄不死你,恶心死你。
除了李承乾兄妹,在场都是经历过杀戮的人,听了王恶的分析,除了点头之外,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口。
不是智力不如王恶,实在是李明达说得对,王恶对倭岛府的情况比较熟悉,眼界决定了判断。
兕子眼波流转,看了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无声无息地竖起一根拇指。
冯智章突然出声:“想起来了,倭岛府上还真有那么一个组织,渡化人!”
大家对渡化人并不了解,经过冯智章的介绍,尤其是重点介绍程咬金评判有百保鲜卑的实力,顿时让人如坐针毡。
李承乾也好,李明达也罢,对北齐当年的强势,虽未亲身经历过,却也在皇室藏书里见过记载,更知道陌刀手这一职业的出现,假想敌中就有百保鲜卑。
真要对渡化人下手,即便动用火器,伤亡也会不小。
这,才是当初程咬金坐视渡化人退出苏我城寨的真正原因。
否则,你以为程咬金改吃素了?
“听说当时劝退渡化人首领菅直剑的,是在你手下任判官的巨势德多?让他再与渡化人交涉,判断是否与渡化人有关。如果真有人不听劝,本官不介意走上一趟。”
“没有真凭实据,还不好确定是不是他们。万一中臣镰足就是想误导大唐呢?”
房玄龄甚为欣慰,看样子觉得后继有人了。
王端正都稳重起来了,还有甚么困难能阻挡大唐?
“可是,怎么对付这些藏头露尾之辈?”
冯智章愁眉苦脸的。
王恶嗤之以鼻:“那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
冯智章迟疑了一下:“砸钱?”
王恶吐了口气:“恁俗!官府的事,怎么能说砸钱呢?这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给钱、给地,必要时可以答应文武散官,或者免税多少年,你看看有多少勇士愿意领赏。”
冯智章不是不知道这套路,但是,除了纯粹的砸钱外,其他方案,是需要朝堂背书的。
冯智章从来都不笨,只是没用在正途上而已。
李承乾点头:“王相言之有理,中书省下文,门下省特批,特事特办。王相,有个事你恐怕忘了,全大唐的略通火药的匠人已经集中到灞桥,左屯卫看护着他们,你看该如何处置。”
王恶差点忘了这一茬。
王恶出现在灞桥某个孤立的院子里,院中惶恐不安的匠人总算安心下来。
终于有官爷出面,比面对那些杀气腾腾的军爷安心多了。
王恶没给好脸色。
事实上,这个时候给他们好脸色,会更让人惴惴不安。
昆六、昆七往厅堂的墙上贴着大纸,一百多条的火药运营管理办法让匠人们心慌。
“看第六十五条,各地火药作坊,必须为经过朝廷认可的匠人持证上岗,无证视为非法经营。举报非法经营者,可获得缴没财物一成的奖励。”
昆七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划重点,这一点表示,只有你们是朝廷认可的、合法的!别人弄火药了,怎么办?”
一个蹲地上的中年匠人嘀咕:“那就是和额们抢钱,弄他!”
“对!弄他!但是,对方万一是高门大户怎么办?去衙门举报!衙门不受理怎么办?到当地百骑、察院衙门告状,会直达天听。”
几个蹲地上的蜀地匠人嘀咕:“啷个黑娃儿说话管用不?”
王恶微微一笑:“他们几个都是朝廷七品官,本官是蓝田侯。”
匠人们全部起身,不安地看着王恶。
唐律甚么的,他们不懂。
可是,按行业规矩,王恶算是开山祖师爷,偏偏他们手里的技艺,还是从祖师爷那里偷来的。
按民间规矩,就是王恶打死他们都没得脸喊冤。
“放心,既然是通过官府把你们召集过来,而不是捆到起,那就不是要追究你们的责任。本官来这里,也只是见你们根本不知道火药要咋个挣钱,特意赏你们一碗饭吃。”
王恶的话说完,匠人们纷纷跪地磕头。
实打实地磕,每个人都诚心诚意的。
祖师爷赏饭,磕头算甚么?
“过年要烧爆竹,可是竹子的响动太小,还不连续,不够喜庆。昆六,点一串。”
二百头的炮仗噼里啪啦一通响,匠人们混浊的眼珠子突然清明起来。
祖师爷慷慨,这是要发呀!
第五百二十八章 请求联姻
从王恶表明身份开始,大字不识几个的匠人们开始用心背火药管理办法,感觉就像考十分的学渣要冲击满分一般。
祖师爷的身份太尊崇,没人敢跟他唠嗑,恨不得将他推上高台,再点上高香,再磕上几个响头。
昆六、昆七的地位也大变,按匠人们的说法,这是祖师爷座下的黑童子。
好嘛,肤色这破事,硬是甩不开了。
好在昆六、昆七的脑回路本就与众不同,嬉笑怒骂地,竟与匠人们打成一片。
“童子,老汉想知道,原本的火药是额东家给的方子,祖师爷又说朝廷只认额们。是不是说,东家以后都没权利弄火药了?”
几名匠人拉着昆七到一边叙话。
昆七笑容很和蔼:“吁,你们几个老汉硬是的,朝廷说只认你们,就是只认你们,其他人概不合法。能怪谁呢?谁让你们东家自己不备案、不来长安?他瞒着朝廷,朝廷自然不可能认他。”
“莫慌,既然是朝廷支持你们自立门户了,官府那头一定到位。那么,对你们来说,最大的困难应该是没本钱了。”
“郎君说了,他可以为你们担保,在大唐皇家钱庄借出钱财,年息一分,一年之后归还。”
匠人们凑到一起嘀咕,眼睛却越来越一亮。
去他丫的东家,自己当东家,自立门户,不香吗?
可以学到技艺,能有官府的支持,还能借到足够启动的钱财,谁还能阻止老汉腾飞?
一年挣回本钱,二年置家当,三年给娃儿娶妻……
这日子,有盼头!
按道理,他们可以举报原东家以致富的,只是纯朴的匠人们还没想到这一手,或者是想到了,却黑不下心来操作。
没关系,等他们回乡,炮仗作坊开起来,利益碰撞时,再纯朴的人也无法忍受别人窃取自己的利益。
不是不纯朴,只是屁股的方向变换了,思维方式自然也随之而变。
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
即便有人看穿也无法阻止的阳谋。
除非,得到了火药配方的人能忍住在整唐代不制造、使用火药。
问题,能忍住吗?
……
太原王家。
老家主王鹏飞已经退下,新家主王钰凡、三长老王钰仙、九长老王铭陆等人齐聚议事堂。
王钰仙一脸的不耐烦:“大兄,哦,家主,甚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匆匆忙忙将额召回来?额还得指挥人挖石炭呢。”
小王庄的烟囱,正版的、盗版的都在风行,石炭的行情自然也暖了起来。
虽然现在是春天,可不挖出来,秋冬时节卖啥?靠现挖么?
王钰凡缓缓揉着太阳穴:“就藩的晋王邀约,想求娶王家女为王妃。”
大长老王鹏程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现在已非贞观初年,不存在五姓女不嫁皇室的说法,太原王家与晋王联姻,有百利而无一害,家主不必犹豫。”
王钰凡并未应声。
家主,就应当稳重,而不是冒冒失失地作决定。
王钰仙惬意地品了一口闷倒驴:“么么,不晓得大长老是喝了多少假酒,净说胡话。王家长安主事传话回来,晋王因为犯禁,被削亲王之位,只余嗣王之位,连继承权都被剥夺了。不任太原府尹,不任几州都督,这纯粹是一头圈养的猪。”
“王家即便有女,不嫁太子、不嫁亲王,嫁个没前途的嗣王,脑子抽了吗?”
“太原王家,愿意将自家的前程捆在那么一个没希望的嗣王身上?”
“还有,晋王针对蓝田侯下过黑手,靠蓝田侯产业为命脉的太原王家,想好与蓝田侯翻脸后怎么维持收益了吗?”
王铭陆接话:“三长老不可以这样说嘛,把长老全部拉去挖石炭,这也是一条生路嘛。”
严肃的议事堂内一片怪笑声。
俩损货一唱一和的,把王鹏程老脸都气青了。
更可气的是,原本王鹏程已经拉拢的二长老、四长老、五长老,此时连吭都不吭一声。
殊不知二长老他们已经在心中将大长老骂死。
私心人人有,在不损害家族的大前提下不碍事。
晋王犯禁成为嗣王,那么重要的消息你也敢隐瞒?
晋王与王恶对敌的消息,你也敢掖着?
一个事关太原王家的前途,一个事关太原王家的钱途!
王钰凡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面色铁青的王鹏程:“此事就此作罢,不得再提。哪家私下联姻的,没事,逐出太原王家就是了。”
这话就更让人蛋疼了,晋王要联姻,不就是看中了太原王家的势力么?逐出了家族,人家晋王还看得上你?
王鹏程恨恨地咬牙,低下了脑袋。
小兔崽子,让你们猖狂,耶耶总会逮到机会弄死你们!
王钰凡懒洋洋地起身:“行了,若是无事,便散了吧。”
二长老霍然起身:“家主,额提议,大长老王鹏程年事已高,就不需要再任长老了,辛苦操劳了,与老家主一道钓钓鱼、种种花多惬意?”
王鹏程愕然抬头,满眼的不可思议。
龟儿子,耶耶是你亲阿伯啊!
最密切的人,捅出的刀子最伤人。
二长老看都没看一眼。
不管是谁,让王家有倾覆之危,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刀,哪怕对方是他阿耶。
“二长老说得是。人老了,颐养天年、开开心心最重要,太繁重的事务,老人家也撑不起了。”
王钰仙说得极客气。
只可惜,懂他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石炭的矿洞里,不晓得已经有了几具白骨。
王鹏程听懂了,自己若不去颐养天年,可能会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他在矿洞里的尸骨。
王钰凡稳,王钰仙狠,这一代的家主位置,稳若泰山。
“附议。”
“附议。”
王鹏程苦笑拱手:“老朽老迈无能,请辞大长老之位,恳请家主恩准。”
低头认输吧,现在的年轻人,不讲武德,太狠了。
王钰凡温言挽留:“大长老是王家的定海神针,王家正需要大长老这样的智者指点迷津,留下来吧。”
王鹏程的嘴角直抽抽,你确定不是在反讽?
三请三辞的把戏再度上演,结果可想而知。
倨傲地坐在王家大厅的晋王府长史,听到王家委婉而坚决的回拒,气得浑身直哆嗦。
甚么时候,堂堂嗣王,求娶一个王妃竟如此困难?
第五百二十九章 替天行道
李治的唇边已经蓄起了一溜小胡须。
虽然入了太原,但区区嗣王对三都之一的太原根本没有影响力,军、政都不会理睬一个无职无权的废物。
李治倒是想过破局之法。
与太原王家联姻,慢慢掌控太原的经济,再无声无息地延伸到军、政两界。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区区一个拔了爪牙的太原王家,竟然硬气地拒绝了联姻的请求,谁给他们的勇气?
长史秦钟在王府里愤怒地咆哮,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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