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什么道德绑架,不是什么公务洽谈,仅仅是额常升个人的请求。王恶,抽调一支工程队,来蓝田为百姓建造火炕、烟囱,并让那石炭进入蓝田吧。”常升一声长叹。“蓝田的百姓,苦哇!”
王恶与王狼对视一眼,王狼微不可察地点头,王恶轻笑了:“若是旁人来,真没时间,只是无论如何得给先生颜面,明日之后,自会有人找先生接洽。”
常升眉开眼笑的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四下拱手:“常升还得回县衙调派衣物,就愧对父老咧。改日进城,寻额常升饮酒,额若敢不应,捶死!”
一片哄笑声。
东宫。
李承乾回宫,斥退左右,面无表情的在后院的空地上挥剑,虽然没甚力道,却是一下又一下的斩击着木桩。
剑很冷。
手很冷。
眼很冷。
心更冷。
若是看不上额,为甚立额为太子?
既然要立额为太子,为甚要把额的同胞弟弟提出来与额作对?
呵呵,帝王心术,去他的帝王心术!知道额眼睁睁看着那个恐惧的躲在额身后的弟弟成为对手甚至是死敌之后,是怎样的痛心与绝望吗?不,你们不知道,你们只知道玩弄帝王心术!
青雀啊!莫怪大兄会下狠心,早晚有一日,你我要成为生死对手,就像传说中的养蛊!
雪停,天晴。
朝堂上却是一片肃杀。
因为今日要上报走访的消息,李泰被特批入宫。
“卫王,将你走访的结果呈上。”李世民处理完政务,让高力士收取李泰的奏折。
咦?
李世民惊讶起来,若不是因为确实是李泰的字迹,李世民甚至会怀疑是谁在操刀。古怪!以往李泰多喜欢用华丽的辞藻,却是华而不实,如今却素淡得仿佛洗手作羹汤的妇人,褪去浮华,却隐隐有一种看透世间繁华的明悟,字句平凡、简练,却似刺客般一击必中,隐隐有了大家风范。
这不是卫王的王师所授,就那群腐儒,只会堆砌辞藻,削尖了脑袋钻研一些生僻之极的东西,比如茴字的几种写法。
没有煽情的文字,有的只是直白的陈述,与百姓最真实的想法与要求,不,是乞求!
真意外啊!
朕只是想让青雀这个浮躁的娃儿给太子当一当磨刀石,哪想到青雀竟然长大了许多、务实了许多?
“臣,御使段章,弹劾卫王,卫王走访民众,并未奉旨送粮,而卫王擅自送粮,意欲何为?臣以为卫王有收买民心之嫌。”一名御使突然跳了出来。
魏征不满地瞪了段章一眼,额们虽然是职业喷子,可也不是无原则的乱喷!利国利民之事,你居然敢为了私利乱喷,回头看额怎么收拾你!
李世民无趣地摆手:“青雀,解释一下。”
李世民可以选择袒护,直接以雷霆手段收拾了段章,但他想看看,自已最宠爱的娃儿,能不能应付这场面?
“额还是个孩子啊!”李泰看似愕然的一句话,却是一剑封喉,噎得段章话都说不出。“人之初,性本善……”
是啊!人家卫王这娃儿只是心善做点事,你就居心叵测的扣一顶大帽过去,你下贱!
孔颖达火大的站出来:“卫王心善,所言所行俱是额儒门典范。”
王八犊子!看额不怼死你!
卫王是儒门典范,你段章呢?从此不要说自已是儒门中人!
段章面色难看。
这一次为人先驱,亏大了!
李世民笑了笑,声音疲惫里带着温柔:“青雀啊,朕知道,因为大事,卫王府的用度也被你母后克扣着,日子紧巴巴的,钱粮也是嬷嬷管着,你哪来的钱买粮?”
“额有挣钱啊!”李泰伸手从怀里掏出三味书屋的样稿。“笔名胖泰,那就是额,额的润笔已经从每字十文涨到四十文了,几个月下来,买点陈粮还是够的。书屋的东家说得对,辞藻的堆砌,看上去很美,可有甚用?不能踏踏实实的说中别人心事,引起共鸣,就是失败的文章,所以额这几个月都在民间走坊,要知道他们的疾苦,要想他们所想,才会有人关注额的文章。”
李世民的眼睛都红了。
这是过的甚日子呦!当上了皇帝,却要娃儿去写文章挣钱!
“青雀长大咧。”李世民喃喃念道。
李泰嘻嘻一笑:“额还买了一坛闷倒驴送给父皇、买了一枝金步摇送给母后,东西已经在母后宫中。”
天虽然寒冷,李世民突然觉得,心头暖暖的。
“书稿给朕,拿去给你母后欣赏一下。”李世民微笑着伸手,竟是不许高力士插手,亲手接过李泰的书稿。
后宫里,长孙无垢接过书稿,忍不住扑哧一笑:“这笔名,真是胡闹!咦,文风变了呀,不再以辞藻为胜,而是言之有物,虽然观点上还稚嫩了些,但假以时日,不难成为一代文宗。”
“还差点意思。”李世民也在卖着关子。
长孙无垢展眉,认真看了一遍,突然一惊:“这些翔实的内容……他不会去民间走访了罢?”
李世民无奈地点头。
冰雪聪明的长孙无垢瞬间落泪:“难怪他竟然有钱买酒、买金步摇!可怜的娃儿……”
李世民犹豫了一下,还是引爆了话题:“更大的问题还在后头,朕恐怕犯了个大错误……”
“李二郎,你怎能让他们亲兄弟对垒!若是他们因此生死相见,一如你和大兄,你心中过意得去吗?”一向以温文尔雅著称的长孙无垢状如疯虎,冲着李世民动了爪子。
心虚的李世民不敢还手,只能在殿内奔走,拼命的解释。
这是发妻!结发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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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其他妃子,任他再如何宠爱,此时也免不了冷宫走一遭!
大安宫内,已经听了第三遍说书的李渊挥挥手,终于不再让那说书先生入宫,只是捧着那本《隋唐演义》再度看着,渐渐痴了。
当年的风雨飘摇、当年的铁马金戈啊!
多少老伙计,死的死,散的散啊!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李渊面前。
“裴监?”李渊大笑着起身,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歌舞呢?酒肉呢?赶紧的,怠慢了裴监,朕要你们死!”
来的是尚书左仆射裴寂,李渊蜗居太原时的铁杆朋友,杨广任命的晋阳行宫宫监,为安慰李渊,可以令宫女相陪,陪法,你懂的,而在李渊起兵时,裴寂毅然大开晋阳宫门,为李渊送上足够的兵备粮草。
这样的交情,只要不是谋李家的江山、不是谋额滴项上人头,无论是甚,额都可以给他!
歌舞声,人欲醉,两个老汉勾肩搭背,歪歪倒倒的跳着谁也看不懂的舞,相互拍着对方的背大笑。
第四十章白灾
睁开眼,看到陈诗语一脸奇怪的站在身前,王恶尬笑道:“昨日喝高咧,没闹甚笑话吧?”
陈诗语俯身,面上带着奇异的笑容:“倒是没有,臣妾及时将夫君扶进屋里,然后夫君一个劲的嚷:有钱咧,有钱咧,豆浆来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暴露咧,一个没藏好,暴发户的嘴脸尽显无遗,羞涩g。
“婆姨娶两个,睡一个、打一个。”陈诗语唇角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不知道在夫君眼里,额是睡的、还是打的?”
完犊子!居然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王恶干咳一声:“婆姨听额说,那不过是小时候与小伙伴胡闹时说顺口的,婆姨还是只娶一个的好,甚至到某个神奇时代,一个婆姨同时嫁几个汉子都是能够理解滴。”
陈诗语呸了一口:“伤风败俗!”
只是,陈诗语也不再追究此事。
王恶悄然在心里为某葬德的教授点了根蜡烛,要没你出来挡枪,今日这关可是不好过。
婆姨啊,耍起小脾气来,皇帝都不好使,参见房玄龄夫人。
起床,漱口,用过早膳,王恶开始与护庄队一道练刀。
同样是一斩一劈,王恶的气势里更多了一份与敌偕亡的惨烈,搞得最后护庄队都离王恶远远的。受不了啊!
说来也奇怪,护庄队多数都经过了那一战,可即便是王平也没有一丝王恶的惨烈啊!
史可郎不再指点护庄队武艺,而是抱着根猪蹄,倚在树下惬意地看着自家阿娘靠在躺椅上晒暖阳。
顺便提一句,因为族老早下令放干鱼塘水,所有的鱼全部打捞干净,塘泥肥田,一时吃不完的,全部腌了晾干,所以院子里隐隐有股子鱼腥味。
但对于史可郎来说,这点子腥味完全不影响食欲,这就足够了。
“啧,郎君的刀法居然已窥门径,看来那一场杀戮的影响还是不小啊!”史可郎含糊不清的说着,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欣赏。
底子不差,反应也灵敏,是个可造之材,唯一的遗憾嘛,是遇到额史可郎太晚。
随手将猪腿骨一扔,史可郎油腻腻的手在衣裳上擦了擦,挥动手中不出鞘的剑,迅猛地向王恶攻去。
乍遇攻击的王恶刀势一涨,叮叮当当与史可郎战成一团,虽然处于下风,却依旧与史可郎对攻,寸步不让、方寸必争。
打了许久,史可郎才压制住王恶,轻啸一声收剑,连个评语都不说。
“史、可、郎!”新一双手叉腰,凶悍地扬着捣衣杵,用那略有点怪异的关中口音喝骂。“又是把你那油手擦衣裳上,说了多少次咧?当额们洗衣裳不累?信不信额捶死你!”
在护庄队面前一派高人风范的史可郎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举手认错,样子要多怂有多怂,新一这才如得胜的大将军一般扛着捣衣杵,趾高气扬的离去。
剧本有点不对哈,难道史可郎竟对新罗婢起了心思?
王恶尝试着与史可郎讨论关于他放籍的事,史可郎一脸愕然:“额要恢复民籍做甚?要自已立家业、自已想法养活自已,不累吗?”
王恶试探着说:“要是把新一送你,你们再一起放籍……”
“那敢情好!”史可郎立刻眉开眼笑。
呵呵,想瞎了你的心!
秋收之后,小王庄的田地都按照王恶的要求深耕了一遍,翻出无数虫卵,大雪一下,虫卵一下被冻得失去了生机。
明年,小王庄又将迎来一个丰收年。
沉寂了多年的小王庄第一次组织了自已的舞狮队伍,在锣鼓的配合下,于小王庄的空地开始练习登高,爬杆、跃桩,大人孩子围在一侧观看,节日的气氛已然开始浓重。
王狼却已再度出庄,调集他的工程队,为蓝田县添砖加瓦。
蓝田县的其他人小王庄可以不在乎,但是,常升先生的面儿,必须给!
王老实在胡贞娘的陪同下,厚着老脸出来见人,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王恶轻轻摆手:“阿耶莫说哩,额知道阿娘一定在世上,但你长久没人照顾,想必阿娘知道了也心痛。胡贞娘,你对阿耶有心、有情,额没有理由反对,但你要明白,你只能成为阿耶的妾室,正室的位置,永远是额阿娘的。”
胡贞娘轻轻垂首:“县子说的是,胡贞娘从未敢奢望。”
老树发新枝,娃儿又认可,王老实心头那点忐忑终于散去,树皮似的面容绽放出久逝的色彩。
“钱旺管家,通知下去,王狼归来之后,额要为阿耶纳小娘大宴全庄,庄外额们就不请咧,低调点。”王恶大气地挥手。“纳彩、合八字等,叫蓝田城王媒婆,熟人好办事,给钱大气些,让她把流程走快些。”
胡贞娘哽咽不能语。
能攀上王老实,日子有个依靠,哪怕是没名没分的,她也知足了,王恶能不反对就是最大的幸事。至于婚宴,甚至是纳彩之类的事,她做梦都没敢想过啊。
这一刻,胡贞娘的心思更坚定了,这一辈子,就守着王老实!谁敢阻拦,额跟他玩命!
得到消息的族老咧嘴笑了。
王恶这娃儿,大气,可惜族老这小小的位置已经不能留住他咧,但他已经与小王庄深深绑在一起,这就足够咧。
兵部的公廨内,李靖与薛万均、薛万彻、柴绍、程咬金、马三宝、段志玄等名将汇聚一堂,李世民在一侧,静静地听李靖指点舆图。
“欲灭突厥,必须次第剪除伪梁、后隋的羽翼,后隋目前鞭长莫及,但伪梁,夏州长史刘旻、司马刘兰成策略极为成功,捉放俘以乱其军心,轻骑蹂躏其庄稼,致使朔方城里粮饷不足,人心浮动,麾下辛獠儿、李正宝、冯端意欲反正,事泄,李正宝只身来归。”
“终上所述,梁师都明年必亡!只需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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