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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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匹夫-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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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食,对食量旺盛的少年来说有着不可抵挡的诱惑,哪怕是萧瑟的秋风都无法阻拦他们的行动。

    学堂里的常升却是有些战战兢兢。

    面前这黄脸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却是本县的教谕萧胜,传闻是萧铣的族人,县官不如现管,萧胜却正是常升的现管,只要手一紧,常升的饭碗就得砸了。

    “这些农家顽童目不识丁,性子倒是还纯朴,只是记性确实不行……”常升小心翼翼地禀告一个月左右的成绩。“现下还是以识字为主。”

    萧胜的脸虽然板着,语气却不重:“本教谕知道,皇帝是一番好意,但是,农家子弟确实先天要差上许多……”

    萧胜的意思,其实是略偏向世家的,要知道培养一个世家子弟与培养一个农家子弟,往往世家子弟要占先,培养农家子弟要投入的精力恐怕要更大些。

    “但是,野有遗珠啊!”常升面上流露出一丝笑容。

    萧胜挑了挑眉头。

    “学生座下有一农家子弟,上课不怎么听讲,却写得一手独具一格的好字,还能做一些打油诗。”常升的眉眼间现出一丝得色,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的弟子不是?

    萧胜“咦”了一声。

    于是在常升的引领下,萧胜出现在王恶的陋室中。

    腥黄的土坯墙,三条腿的桌子,王老实那忐忑不安的苍老面孔,无一不在诉说这一家的贫困,怎么看也不像能出才子的环境。

    咦,桌上压着的糙纸,写的那一手字果然漂亮,而且自成一体,看来这常升果然没虚言,以后可以在县学里替他谋一个席位。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

    萧胜的手抖了一下,一把拽过常升。

    两个都是搞教化的,能力或有高低,眼力却基本相近。

    三字一句,朗朗上口,又极尽教化之能,比起之前的启蒙书籍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大才!

    “当真从前未读过书?”

    萧胜难以置信,这绝不是一个从未进学的少年能写出的玩意儿,其中的典故、历史事迹数不胜数,某些典故甚至自己都觉得偏僻。

    王老实低眉顺眼的回话:“确实没有哩,额们小王庄偏僻,家里又穷,哪来的机会进学哩。”

    萧胜愕然,许久才收拾起心情,继续看下一张纸。

    “春眠不觉晓”,这一句不俗。

    “处处虫子咬。”胡闹!

    “夜来巴掌声,”……

    “蚊子死多少。”

    萧胜勃然大怒,很想把这竖子抓过来暴打一顿,然后扯出肠子来,用肠子把他勒死……

    好吧,后面的过分了,可萧胜确实很愤怒。

    不得不承认,这竖子确实有才,可特娘的……长歪了啊!

    提着一笼田鼠的王恶雄赳赳气昂昂的返程,王虎乐呵呵的扛着锄头、镐紧随其后,才回到庄子里,一群大小孩童欢笑着在后面嬉闹,哪怕明知道这田鼠不会有自己的份。

    王恶已经是小王庄名符其实的孩子王,他的行为根本不用言语,自会掀起一阵风,小王庄地界的田鼠怕是多灾多难了。

    “兔崽子,你快回来!”王老实有些恼怒的拍着大腿。

    可坏事咧,两位先生的意思,自家滴娃犯了啥错,还不赶紧的,回来求个情啥的。

    可不能坏了娃的前程咧!

 第四章 歪诗

    “夜来巴掌声,蚊子死多少!你这是歪才!”萧胜愤怒的一巴掌拍下,原本就不怎么稳当的桌子直晃荡,听那倒牙的咯吱声,可以断定,这桌子的寿命要到头了。

    王老实心疼地看了桌子一眼,担忧的目光又落到王恶身上。额滴娃呀,老老实实低头认个错吧!人在屋檐下哩。

    “什么是诗?”王恶歪着脑袋,笑容灿烂,并没有丝毫拘谨。

    “诗,源自于先民的劳作、生活,诗以言志,最重要的是有感而发,可以是阳春白雪,为什么就不能是下里巴人?先生或觉得这诗有辱斯文,但学生以为这并没有错,非得是‘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萧胜狭长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

    竖子所言,不无道理,可就是气人呐!

    听听,后面说出来这诗,意境多高雅?合着蚊子是成心来膈应人的!

    萧胜却忘了,这歪诗也不是人王恶请他看的!

    萧胜终究又恨又爱的离开了。

    这棵小树苗,扶不正咯。

    ……

    年关将近,薄雪纷飞。

    学堂早已休学,一帮皮猴子早就遍地撒欢了。

    王恶王虎岁数最大,自然不能再闲着吃干饭,天蒙蒙亮就背着背篓去长安城了。

    背篓里都是些寻常的笋干、菌干之类的干山货,蓝田地方小,卖不出什么价,只有辛苦些去长安,才能挣个好价钱,多换些年货回来。

    雪虽薄,落到身上却是冰凉。

    越接近长安,人越发的多,多到连王虎这号上课就打瞌睡的家伙都能轻易的理解“熙熙攘攘”这个成语。

    呵气成雾,在高耸的城门下方便有着无数的雾气,眼神凌厉的府兵按着横刀,逐一检查是否有违禁之物,倒是对王恶王虎宽松些。

    王恶倒是对这雄城略有了解,王虎却是真正的土包子进城,看啥都觉得新鲜,迷迷瞪瞪的转了半天,早就不知道转到哪里了。

    王恶倒是目标明确,不会沿街吆喝,更不可能去挨家挨户的推销,而是直奔四海酒肆——传说中长安最大的酒肆。

    “两位小郎君,用膳吗?”掌柜的笑眯眯的迎上来,虽然明知道凭这二位的穿着,就不是酒肆的客户群体,但依旧保持着职业操守。

    “掌柜的,正经山货,要不要。”王恶放下背篓,一一翻给掌柜的看。

    “货色倒是正,罢了,你们先坐着喝点热水,额叫大厨验一验货,省得扯皮。”

    这也是常有的事,有些掌柜采买的菜品大厨不认可,平白多了无数的龌龊。

    虽然是白水,但它滚烫,喝下去惬意了许多,感觉手脚软和了不少——至于说茶汤,不说王恶这身份一般喝不到,就是送给王恶喝也喝不下去,又是葱姜盐之类的加进去,那酸爽……

    旁边的书生就着些盐豆、绿蚁酒,谈尽大发,什么瑞雪兆丰年、雪景甚美的话语,不时地摇头晃脑作些酸溜溜的诗,听得王恶微微摇头。

    一名书生瞟到王恶不以为然的样子,瞬间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区区泥腿子也敢对读书人有看法?

    “这位兄台似乎对额们吟诗作赋有些看法哩,不知道能否赐教?”

    态度温和,但这话里的机锋可不是一般人能接下来的,更何况王恶不过是区区农家子弟?这是要看着王恶被怼到出丑,从而颜面扫地!

    读书人的事,杀人不见血!

    厅堂中顿时安静下来,其余的人都把目光移向王恶,略带同情的看他如何应对。

    “说个小故事罢。”

    王恶也不是善与之辈,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开口,声音响彻厅堂。

    “一个富商、一个书生、一个官员在亭子里赏雪,一个上山砍柴的樵夫冷得受不了,闯进亭子里避风雪。”

    “几个人就提议,一人一句诗,作不出来的不许呆凉亭。”

    “富商开口吟道:大雪纷纷落地,”

    “官员接道:都是皇家瑞气。”

    “书生咏叹:再下一年何妨?”

    王恶脸上现出冷笑:“樵夫接道:放特娘滴狗屁!”

    厅堂里鸦雀无声,然后猛地爆发出阵阵狂笑,一个络腮胡子狂笑着捶桌子,碗啊碟啊都在叮当乱响,甚至连桌子都在呻吟。

    “放特娘滴狗屁!说得真是好,下雪,还不晓得有多少贫民会受饥受冻哩,这班不知柴米油盐的玩意儿还在这吟哦感慨!”

    书生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若非打不过他们,说不定早就饱以老拳。

    大唐有不少上马能杀敌、下马能作诗的书生,可惜他们不是。

    更何况,那个络腮胡子是混世魔王的儿子,也是一样的混账性子,真心惹不起啊!

    以兔子般的速度会钞,书生们逃离酒肆,四散而去。

    掌柜的带着大厨出来验货,确认无误后付钱,两背篓也就弄了不到五百文钱。

    王虎眉开眼笑,虽然自己仅有二百来文,但对于王虎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买点粗布回去,应该够全家每人来一身衣裳了,再弄点年货回去,美滴很哩!

    王恶掏出两个干饼子,分了王虎一个,打算就着热水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也是迫不得已,谁不想吃点好的?

    “两位小郎君,如不嫌弃,过来与额同食。”络腮胡子热情洋溢地喊道。

    王恶与王虎相视一眼,立刻收拾东西坐了过去。

    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老人家教导过的,糖衣吃下去,炮弹打回去!

    “见过叔父。”王恶拱手,礼数好歹是要要的。

    络腮胡子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额才十七!”

    王恶大惊失色,这也长得太着急了!任谁一眼看过去,都得以为三十岁以上!

    “兄长。”

    添碗、添箸、添菜、添酒,络腮胡子做得到位,王恶王虎也放开肠胃,一人吃了足足十碗米饭。

    “兄弟,看你怼那些酸书生,怼得来劲,想来文采也是不凡的,能不能给额整一首傍身哩?”络腮胡子熟络地搂着王恶的肩头。“放心,不白拿,额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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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钱能使鬼推磨,要一首诗有什么难的?

    嗯,来首通俗易懂的。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下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通俗易懂、简洁明了吧?

    问题是这络腮胡子记不住!

    “额太难了!”络腮胡子痛苦地抚额。

    “冲你诚心的份上,额送你一首歪诗,好记的。”王恶一脸的诚恳,其实,是真不好意思为这歪诗收钱,穷人也是有节操滴!

    ……

    卢国公府。

    为庆祝程咬金由宿国公迁为卢国公,一干同僚凑趣,要他请客,连皇帝都来了,这一下多半朝臣光明正大的聚在一起,觥筹交错,喝多了程咬金又与尉迟恭起了口角,演了一场拳脚,之后又恍若无事,勾肩搭背的拼起酒量。

    不知是谁挑起话头,程老魔将桌子拍得咣咣响:“陛下,额老程代表左武卫再次申领甲兵粮饷!没有这些东西,臣如何练兵,怎么能一雪前耻!”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老魔头,大唐不是只有你左武卫一家,总得权衡一番。”

    “你个长孙无忌,莫在那里卖酸!”程咬金牛眼一翻,自动进入不讲理模式。

    中书封德彝抚着长须,为长孙无忌解围:“知节莫闹!兵备之事,六部自然会有安排!”

    若是别人来劝说,可能程咬金会卖三分面子,可封德彝是什么东西?江都弑君的玩意儿,居然有脸叫嚣?看额老程不喷他个雨打沙滩!

    “阿耶!额能写诗了!”兴高采烈的程处默旋风一般的冲进来,亢奋的叫声打断了程咬金舌战的兴致。

    额滴娃会写诗了,那是真出息了!至于封德彝那个反复无常的弑君恶贼,那算个什么玩意?改天再盘他!

    满堂的目光都诡异地汇聚在程处默身上。

    龙生龙,凤生凤,耗子下儿会打洞,这话用在程家再正确不过了,老子粗鲁不文,儿子大字不识几个,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这会儿你跑出来说会作诗?

    “咳咳,”秦叔宝咳了两声,不知是因为身体不好还是想为程咬金解围。“处默会作诗了,不错。”

    尉迟恭瞪着眼睛凑了上去:“你会作诗了?额家宝琳咋就不会?”

    “贤侄何不将大作念来听听?”长孙无忌的细眼眯起,面上满是笑容,端地称得上“慈祥”。

    “他?”封德彝忍不住仰天大笑。“老夫不幸,在崇文馆教授过他几日,对他的评价,便如夫子当年评价宰予,程处默,知道宰予昼寝何解么……”

    “嗨,额以为什么事咧,这个问题额知道,宰就是杀,予就是额,昼寝就是白天睡觉,所以,加在一起就是,哪怕杀了额,也不能阻止额睡午觉!”程处默一拍大腿,信心满满地给出了答案。

    一干大臣目瞪口呆,而后恶形恶色地狂笑,李世民更是一口的酒全部喷了出来,只有程咬金一脸的茫然。

    “宰予是夫子门下的弟子,是一个人名!宰予上课打瞌睡,夫子就说,宰予白天睡觉,像一块腐朽的木头,不可雕琢!”封德彝恶意满满地看着程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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