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昆仑奴们两人操控一个热气球准备升空的架势摆在那里,那一点小小的抱怨瞬间烟消云散了。
教头身边人都已经开始行动了,难道额们还能落于人后?
……
乙失拔灼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山里乱撞了一天。
幸好,地形虽不熟,大致方向还是能分辨的,就是那些沟壑有些头疼。
望山跑死马的意思,除了形容山路遥远之外,还可以形容沟壑纵横。
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掉进沟壑的马匹真的只能死。
一路上,连人带马摔死的几近千骑。
几乎花了一天的时间,乙失拔灼才把队伍带回大道上来。
但是,原本该在定襄城范围的回纥、同罗、仆骨、阿跌、思结诸部呢?
别说兵马,连根毛都没见到啊!
暴跳如雷的乙失拔灼才明白过来,合着人家早开溜了,只有自己是那个傻子!
颇有层次感的布阵,四万府兵正正挡在薛延陀军撤退的大道上。
张士贵的名声,在大唐不算太大,可这不代表他没本事。
主要的原因,还是大唐让人耳熟能详的名将,实在太多了!
当然,后世张士贵还是扬名了,不过扬名的方式让人蛋疼。
原本事实是张士贵提拔了薛仁贵,到了清代,被如莲居士的《薛仁贵征东》黑得体无完肤,原本声名不扬的张士贵瞬间声名狼藉。
可见文人无行,手中浊笔堪比杀人快刀。
张士贵的布阵特点不好形容,虽然效率不是太好,却是一个“稳”字贯穿了始终。
任凭薛延陀军如惊涛骇浪般扑来,府兵们只如中流砥柱,无论伤亡多少都不曾后退半步。
实在压力大了,扔几枚手雷解解压还是不错的。
……
不知道什么原因,乙失夷男竟然知道了乙失拔灼闯入大唐的冒失举动,大惊之下,征集了十万大军过来救援。
营州都督张俭统军三万,压迫薛延陀东线!
白道川,凉州道行军总管李袭誉率军,堵死了薛延陀前来增援的最后希望。
“可怜的乙失拔灼,他怎么就敢深入大唐的地盘?呵呵,他不知道大唐这个庞然大物,一个喷嚏就能喷死他了么?”
乙失曳莽摇头叹息,话里幸灾乐祸的味道,可是羊膻味都遮不住的。
乙失拔灼这次大败,在薛延陀绝对威望大跌,乙失曳莽就有了东山再起的希望。
要是乙失拔灼彻底葬身大唐,乙失曳莽一定会为他建一个大大的衣冠冢,顺便在坟头上载歌载舞来上一曲。
死了的兄弟,才是好兄弟。
第四百零一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乙失夷男还活着,乙失曳莽就不敢公然玩手段,除了祈祷乙失拔灼身死,也唯有与张俭对峙时表现得弱势一些。
对峙而已,双方都没有越线,连骂阵都没有,沉寂得吓人。
但乙失曳莽可以肯定,张俭只是蓄势待发而已。
一整天下来,唐军除了辅兵安营扎寨,正兵似乎都纹丝不动。
看着似乎没有用,可只有真正面对的人才知道,那压力能把人压崩溃了!
营州军不动,你薛延陀军就敢乱动了?
“陪站”这个词听过没?
薛延陀的军队,论机动性不输于人,论纪律……
呵呵,还是来谈世界和平吧。
仅仅一天时间,就让粗鲁不文的乙失曳莽学会了唐语“度日如年”。
乙失曳莽的任务是牵制张俭,不是正面对抗张俭。
不客气地说,即便乙失曳莽的兵力充沛,也没那个底气与张俭硬拼。
经验、装备、士气、配合,无论哪个方面,张俭都全面碾压乙失曳莽。
还好,乙失曳莽没傻透,后方还预留了一支人马为增援。
……
乙失夷男大军直逼白道川,与凉州道行军总管李袭誉卯上了。
珍珠毗伽可汗乙失夷男想让人去谈谈,能不能用认错、赎罪等套路,换取乙失拔灼一条性命,反正历代中原王朝都好个颜面不是?
遗憾的是,这个规律到了大唐,好像有点不好使了,李袭誉连派使者的时间都没给乙失夷男,直接挥师杀向乙失夷男。
乙失夷男直接无语了。
以白道川开阔的地势,完全是骑兵的主场,你凉州府兵竟然敢用步卒主动进攻?
疯了吧?
李袭誉当然没疯,还冷静无比。
看似自杀式的步卒攻击,掩藏了他夺取两个关键点的重要意图。
乙失夷男早晚会发现这两个不起眼的土丘在这场争夺战中的关键地位,但是,那个时候还有用么?
这两个点,便是这次博弈当中的手筋。
乙失夷男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个问题。
原来,步卒进攻的目的是为了夺取这两个小土丘;
原来,这两个不起眼的土丘,竟可以左右整个战局。
完全不同于草原征战的厮杀风格,让乙失夷男的心渐渐下沉。
乙失夷男的眼光不差,只是一时不适应这种打法。
静下心来细细剖析,李袭誉的打法也不是无懈可击,乙失夷男可以肯定,自己只要付出五万人马的代价,就能强行攻破李袭誉的阵势。
但是!
乙失夷男已经敢断定,可怜的乙失拔灼率领出征的十四万人马,多数已经成为了京观,如果自己这头再损失五万人马,即便能把乙失拔灼接回来,又拿什么去压制蠢蠢欲动的回纥、同罗、仆骨、阿跌、思结?
痛啊!
但乙失夷男还是得忍痛下令撤军。
再拼,家底全没了。
唐军家大业大,赔得起。
薛延陀就是个破落户,偶尔耍横可以,真跟大唐对上,基本是有死无生。
……
定襄城下,乙失拔灼挥刀,亲自上阵厮杀。
血染红了全身。
有唐军的、有同伴的、有自己的。
不拼命不行,身后的斥候已经发现了追兵的踪迹。
即便不用斥候,乙失拔灼也知道情况不妙了,天上十个明晃晃的热气球呢,虽然还不到下蛋的时候,却已经让薛延陀军士有那么一丝恐慌了。
枪炮支配的恐惧,让薛延陀军士更加拼命了。
然而,张士贵依旧守得密不透风。
昆仑奴的手雷开始了轰炸,薛延陀军人心惶惶。
乙失拔灼咬着牙,分出小部分人手拖住张士贵的人马,带队纵马跃入冰冷的桑乾河(即后世桑干河)中。
北方的秋,河水能冷到你怀疑人生。
就算是一鼓作气冲过桑乾河,不能及时擦干水、设法取暖,多半日后会毛病极重,甚至可能会瘫痪。
但是,没选择啊!
乙失拔灼觉得双腿刺痛,仿佛无数钢针扎在里头,却只能咬着牙,任凭同样冷得发抖的爱驹驮着自己上岸。
“快,快上来!”
乙失拔灼朝后大叫。
真是幸运,这一段的桑乾河,水位已经低了不少,骑马可以涉水过河,水流不算湍急,在昆仑奴的手雷、张士贵的定襄军、李大亮的灵州军、火枪旅帅的枪炮夹击下,居然还能有近三万军士过河。
一向刚强的乙失拔灼擦干身上的水、擦干爱驹的水,两颗泪珠滚落下来。
因为,还残留在对岸的薛延陀军士,即便已经放弃了抵抗,依旧被毫不留情地斩杀,依旧被垒入京观当中。
遥想当初,十四万军兵出薛延陀,何等的意气风发!
到如今,残余两三万,似鬼凄凉!
定襄城那头,王恶、李大亮、张士贵稍事休息,让麾下安营扎寨、生火造饭,三人就是否追击展开了讨论。
“额觉得,可以稳一手,毕竟桑乾河对岸,是突厥的地盘,突厥与薛延陀都不是甚好东西,犯不上为了突厥出头。”张士贵的风格一如既往地稳。
三人在职司上较为接近,索性也不摆架子,不称“本侯”、“本官”、“本将”了。
李大亮点头:“大总管手头兵力折损有些大,待他安抚完部下过来,黄花菜都凉了。额的意思吧,也是由他们去,反正那点残兵败将已经掀不起甚么浪了。”
在李大亮看来,王恶想赶尽杀绝,报复的成分居多。
毕竟,宽仁大度王端正嘛。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王恶轻吟了一句。
李大亮、张士贵系出名门,不是程咬金他们那种瓦岗出身的土贼,该有的文学造诣一点不少,不由为此诗的豪迈大气打动了。
或许,王恶真是一片公心呢?
要是放走了乙失拔灼,若干年后乙失拔灼得势,重新率军杀入中原,自己会不会因此遗臭万年?
“你是副大总管,你说了算。”李大亮轻轻应和。
甚么副大总管?额怎么不知道?
“你忘了,大总管还任着兵部尚书呢,封你一个副大总管很轻松的事。大总管还让额把印信带来了。”李大亮掏出个包裹。
得,王恶是看明白了,自己的小算盘都在李勣的估算里,要是就此罢休,自然也没这印信。
李勣真是个人精啊!
要没李敬业那个倒霉孙子,就凭他的为人,他家在大唐,一定是富贵绵长。
第四百零二章 落水狗
桑乾河畔的小树林里,火堆升起,忧伤的歌谣响起,失落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小树林。
残兵败将,再没有以前的豪情壮志,只想着怎么尽快逃离这该死的桑乾河,怎么穿过白道川,回到熟悉的薛延陀草原。
但是,凭着定襄城张士贵的阻击,再如何心存侥幸的人都应该想到,白道川那一关并不好过。
或许,那就是全军覆没之地。
乙失拔灼很不喜欢这气氛,却无力改变。
其实,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乙失拔灼并不适合当统帅,只适合当个将军。
合格的统帅,要有逆转不利气氛的魅力。
乙失拔灼其他方面还行,就是只能打顺风仗这一点制约了他的高度。
只有二成的人马穿越桑乾河,回到薛延陀时,能有一成不?
连乙失拔灼自己都在动摇。
靠着树桩打了个盹,乙失拔灼很快进入了梦乡。
“乙失拔灼,来吧,到这永远没有烦恼、没有痛苦的世界吧。”
温和的语调、暖暖的语气,不知为何,乙失拔灼却感觉到了恐惧。
声音越来越近,乙失拔灼看到熟悉的面孔,却更加恐惧了。
乙失颉利苾!
被自己害死的亲兄弟!
你这是来索命了么?
“不!我不能死!乙失颉利苾,你活着我能弄死你,你死了我更不怕!”
大汗淋漓的乙失拔灼咆哮着挣脱了梦魇。
看着四周将士冰冷的目光,乙失拔灼的心,拔凉拔凉的。
天呐!
难道梦中这话竟然脱口而出了?
完犊子,一个梦魇,把心底最阴暗、最见不得人的隐私全部抖露出来,以后还怎么统领部众?
如果当初乙失颉利苾没死,此次统帅大军出征的就应当是他。
如果是乙失颉利苾领军,一定不会输得那么惨!
如果乙失拔灼是面对面砍死乙失颉利苾的,或许众人还会为他喝彩,说一声好汉子。
可是,乙失颉利苾是中毒身亡的!
乙失拔灼身边的篝火依然旺盛,篝火旁的人却是在悄悄减少。
乙失拔灼只能视而不见,仿佛不知道这事。
晨曦渐露,乙失拔灼不敢再呆下去,下令全军出发时,原本近三万的人马,此时已经只有两万了。
这只是个开始。
乙失拔灼很庆幸,自己决定动身不久,天上就飘荡着昆仑奴操纵的热气球,远处的渡口,唐军也在有条不紊地过河,最多两个时辰,凶残的唐军就会追击。
……
薛延陀东线。
营州都督张俭不再例行罚站,率军从三个点同时攻击,即便是步卒对骑兵,也打得虎虎生风。
乙失曳莽根本无心恋战,安排小部分人马缠斗,自己果断带多数人马撤到五十里开外的要塞,据山而守。
纵马驰骋的薛延陀人守要塞,听上去真像个黑色幽默。
然而,这确确实实开创了薛延陀的新战法——虽然很粗糙,连张俭一波攻击都没有顶住。
乙失曳莽早就预料到这结果了,倒也不气馁,无非是又带麾下跑下一个要塞。
以空间换取时间,拖呗。
……
乙失夷男进退失据。
李袭誉这个疯子,扼守住白道川也就算了,还一步步压着薛延陀军退入草原,这是何等的欺负人!
你们唐军手别伸那么长成不?
骂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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