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要是不攻击侯君集,或许侯君集还不一定能活下去。
结果,大家伙儿丢了节操、赤膊上阵,立刻招来太子旗帜鲜明的反对,然后,人家阿耶屁股歪上那么一下,侯君集的“罪”变成了“过”,妥妥的死不了,甚至还可能是罚酒三杯!
再没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侯君集明显是投了太子,而皇帝是在护犊子。
这时候,越是跳出来反对,侯君集会越发感激他们。
因为,开展了护犊模式的李世民越发会对着干!
文官这头沉默了,武将这头更不会有意见。
因为,再如何不待见侯君集,他也是武将圈子中的一员。
宁愿见老猴子死在战场上,也不想他倒在这狗屁倒灶的事上。
处罚的结果令人诧异,追缴所有私分财产,所有将校过失由侯君集一人承担,侯君集罚俸三年、杖五十。
可能对于文官而言,五十杖能要了狗命,可对侯君集这种杀胚而言,毫不放水的五十杖,不过是些皮肉之苦。
众目睽睽之下,侯君集受了五十杖,起身接过亲卫送上的袍子罩上,对着皇宫拱手,继而对东宫方向拱手,大步走了出去。
街道两侧,将校林立,整齐的对侯君集拱手。
不管事情起因如何,终究是侯君集扛下了所有,麾下的将校不管原先立场如何,此刻都必须承这个情。
即便侯君集要交卸大将军一职,他的威望也在军中牢牢树立了。
……
岭南,高州。
洗太夫人碑。
冯盎带着冯智戴、冯智彧、冯智章等儿孙辈虔诚上高香,旁边是高州的百姓肃然围观。
高州约定成俗的规矩,任何人不得在洗太夫人碑前喧哗。
这不是冯家的要求,而是百姓发自内心的尊敬,自发的维护这规矩。
“祖母在上,孙儿冯盎今日焚香,只为向祖母报喜。额这不成器的崽冯智章,如今是正六品昭武校尉了!”冯盎满脸欢喜。
对寻常百姓来说,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已经是个好大的官了,可对冯家来说,冯智戴刺史、冯智彧刺史,昭武校尉拿不出手的。
能郑重其事的拿来当祭祖理由,自然是因为之前冯智章实在太不懂事,冯盎怕连累家族,所以连官职都没有授给他。
对比之下,如今的冯智章虽然本性还是有些恶劣,却已经收敛了许多,至少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不再骚扰高州的小娘子了。
如此,冯盎也有颜面公然在祭祖仪式上宣告这好消息了。
冯智章惊愕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阿耶。
升官了,甚么时候的事?
冯智戴与冯智彧倒是满眼的欢喜,幼弟有了正经官职,虽然是武散官,总好过以前的浪荡无行。
一直都安静的围观人群第一次震惊起来,“嗡嗡”的议论声在回荡。
就这浪荡无行的冯智章,也能当官了?
现在对官员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
额也觉得自己一表人才,是不是该考虑进官场了?
冷嘲热讽的声音很多,但冯盎没有生气,毕竟以前冯智章这兔崽子在高州的名声确实差劲。
“圣旨到!”悠扬的喝声在洗太夫人碑前回荡。
“冯盎携冯智戴、冯智彧、冯智章……接旨。”
冯盎拱手,肃然挺立。
“都在啊,省事了。”中官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拿出圣旨念了起来。
这份旨意经过三省核发,是正儿八经获得朝堂认可的,骈四俪六的,中官念得抑扬顿挫的,却还是没几个人听得懂。
冯家都是官宦出身,对圣旨的理解完全没问题。
可正因为没问题,才个个面容古怪。
抛开虚文部分,正文的意思很简单,授命冯智章为大唐驻倭国难波城租界董事局总董事,麾下设董事四人,由冯智章自行挑选,租界内行政、律法、驻军由董事局掌控,完全执行大唐律法。
租界长宽各十里,就在难波码头附近,相关规划、建设费用,由冯盎垫付,并从下次应上缴的收益里扣除。
要求冯家准备三至五千水师,长驻难波租界,实行定时轮换。
令冯盎扩大水师规模,冯盎兼任大唐远洋水师都督。
连冯盎都吃了一惊。
这个步子迈得忒大,会不会扯到蛋?
“耿国公,咱家多句嘴,你怜子之心大家都懂,可你不能一辈子将他当小娃儿拴在身边不是?民部尚书、许国公高士廉家公子高履行,如今是大唐皇家钱庄新罗分部大掌柜,混得风生水起;尚书仆射、邢国公房玄龄公子房遗爱,如今也是大唐皇家钱庄百济分部的大掌柜,尝试着独当一面。冯智章,你再不给他机会,怕是这辈子都无法自立。”
中官的语调很诚恳。
没法,冯家在海外所得上缴,对朝堂影响甚大,陛下对耿国公极为重视,小小的中官就不要上蹿下跳了,免得丢了性命。
冯盎低头沉吟,一张五十贯钱的票据却悄无声息的递到中官手里,迅速被他拢入袖中。
“咱家位卑职浅,到不得陛下跟前,只是隐约听说,这是蓝田伯的主意。”中官启齿一笑,行为很对得起收钱办事的准则。
冯盎的眉头挑了一下。
既然是老弟的建议,那就错不了。
“多谢!”
冯智章很茫然,给额那么一片地盘,额该怎么做?租界这个词勉强能理解,董事局是甚么玩意儿,总董事……能吃么?
因为从来没有真正掌握过权力,冯智章对如何执掌一方完全没概念。
“当然得盖房子了,要不然住哪里?”冯智戴指点道。
“不,最紧要的,首先是路!没有路,你怎么进去盖房子?”冯智彧抬杠。
“问题是,额哪来的人手修路建房?”冯智章很苦恼,从一个甚么都不懂的小白突然变成大权在握的大人物,心很慌的好不好?
尤其是,那是异国他乡!
是自己受了伤、留下心理阴影的异国他乡!
冯智戴与冯智彧哈哈大笑。
幼弟果然是没有经验,只要肯出钱,这也算事?
冯盎横了冯智章一眼:“傻不是?你王恶阿叔既然能保举你,自然会传授你如何做事!等着,过几日启程去长安,老实向你阿叔求教!”
这是冯智章第一次不反感阿耶在他面前提及王恶“阿叔”这个称呼。
此刻,冯智章就像个溺水者,王恶却是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连身为刺史的冯智戴与冯智彧对这话都没有异议。
租界这种闻所未闻的新鲜玩意,他们也莫宰羊,恐怕这世上也只有王恶这始作俑者与皇帝能有清晰的概念了吧?
“耿国公别来无恙?”独臂的护卫挎着横刀,带着笑容出现在冯盎前方。
“第五招?”冯盎对他们还真不陌生,立刻扬手示意亲卫让路,满面春风的迎了两步。
第五招脸上展露出一丝笑容:“耿国公,也不知道多留几日,害得额一路赶来,你得赔额好酒。”
冯盎大笑:“只要你肯喝,多少都有!”
冯智章满眼的惊奇,这种残废护卫,居然得阿耶如此高的礼遇,额是不是看错了?
耿国公府偏厅,只有一桌酒菜。
酒是闷倒驴,菜是岭南特色的菜肴,海鱼、香猪、蕨菜……
最让人奇怪的是,主人是冯盎与冯智章,客人是区区护卫第五招,连个倒酒的仆人都没有。
第五招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封信:“酒不能白喝,这是额的酒资。”
冯盎大笑着接过信,放到冯智章面前:“看看,你阿叔多疼你,写这厚的策略,得花多大工夫?认真吃透了!”
冯智章第一次乖巧的回话:“阿叔的指引,额得好好吃透了。”
这还是冯智章头回心甘情愿的叫王恶阿叔。
冯盎与第五招放肆的饮酒、吃菜,冯智章一手拿着信看,一手拿着箸往嘴里塞,偏偏那箸上空无一物。
冯盎吃吃的笑了。
从这兔崽子懂事以后,从来没见过他如此专注。
待看完信,冯智章沉思了一阵,随即哑然失笑。
除了有章可循的建设、律法、贸易方面的建议,王恶给出的大方向是,除了不损害大唐的利益,让冯智章随心所欲!
说别的冯智章真不行,唯独随心所欲,冯智章那叫一个娴熟。
不懂那些建设、律法、贸易,怎么办?
王恶的办法更简单,从高州抽调几个各方面的佼佼者去辅助,冯智章掌总就成了,建设,也未必要他冯智章去码砖头不是?
放开思路,冯智章觉得,这完全是份美差!
贞观匹夫
第一百七十六章 租界
我孙子次郎还在与顿珠唇枪舌剑的战斗,冯智章已经带队出海,并在慈州停靠,自己带队进了长安。
仿佛一夜之间开了窍,冯智章对人情世故开始研究起来,得出颇让冯盎惊讶的结论——必须先入朝谢恩,再聆听圣训。
至于真正去建立租界,其实时间尚早,毕竟长安的谈判还没有出结果。
然而,冯智章要提前去长安,唯一的目的,是让皇帝看到他的勤勉,看到冯家对朝廷的忠诚。
冯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
这真是自家不学无术的娃儿?
这一刻,冯盎真的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太过宠溺,以至于冯智章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智慧,就像那锥入囊中,结果自己这囊是铁做的。
冯智章的想法没错,至少李世民在听到昭武校尉、大唐驻倭国难波城租界总董事冯智章入朝觐见、聆听圣训时,笑得很是舒心。
王恶也被冯智章突如其来的骚操作闪了腰。
入,通知你三个月内准备去难波城,你这么迫不及待做甚么?是想早日与倭国小娘子进行深入交流?
“朕早听说,耿国公幼子不肖,今日一见,却发现传闻不实嘛。”李世民嘉许道。
冯智章有些忸怩:“那个,陛下,之前是臣不懂事,兼之精力过剩,所以到处胡闹。”
“浪子回头,殊为不易。”李世民笑笑,当年起兵前,他也是纨绔中的一员,对此并无太多恶感。
“不过,租界的事宜,略早了一点,你这几日就随着蓝田伯去鸿胪寺逛逛吧。”李世民终究还是不敢太放纵冯智章,给他加了个笼头。
冯智章老实的跟随王恶,亦步亦趋的进了鸿胪寺。
“那么老实做甚?拿出你平日的纨绔派头,帮顿珠的忙去。”王恶把冯智章这祸害赶走。
世界瞬间清静了。
我孙子次郎正与顿珠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见到大摇大摆闯进来的冯智章,眉头皱了一下:“顿珠主簿,你们鸿胪寺的人,有些不懂规矩啊。”
冯智章一口二十年陈酿的老痰吐到我孙子次郎脸上:“我孙子,见到阿翁不会跪下来磕头么?”
我孙子次郎勃然大怒,想跳起来饱以老拳,却被盘常摁了下去。
“动他之前,想清楚了,这位是耿国公的公子,昭武校尉、大唐驻倭国难波城租界董事局总董事冯智章。”盘常黑着脸。
这个黑脸不是针对谁,这两位都是垃圾!
我孙子次郎不是甚么好东西,冯智章也是一个出了名的祸害!
我孙子次郎听了盘常的话,迅速冷静下来,拿出唾面自干的精神,向冯智章道歉。
作为了解真相的人,我孙子次郎知道,难波之所以遭劫,起因就是这位浪荡公子!据说是因为伤到了他,冯盎才愤然洗劫了难波城!
惹不起啊!
这一位的阿耶,是个怜子狂人,偏偏还手握重兵,足以威胁倭国的水师!
这么说来,冯智章满腔的怒火就很正常了。
甚至,我孙子次郎自动脑补了冯智章日后蓄意挑起大唐与倭国争斗的画面!
不行!
必须得挽救关系!
从怀里掏出绢巾擦了一把脸,我孙子次郎身子伏低,向冯智章行礼:“原来是总董事!我孙子次郎有眼不识泰山,请总董事恕罪!”
盘常瞬间石化。
人,还能没面皮到这地步?
冯智章鼻孔里哼了声,一脸的不爽:“恕个屁,阿翁额要去难波上任,你这个孙子一直在磨磨唧唧,让阿翁去不了,你自己说,怎么办?要阿翁自己带兵去取吗?”
盘常觉得自己的三观颠覆了,这是在谈国事啊!有你这样威胁的吗?
然而我孙子次郎却真慌了。
这种纨绔本来不可以常理喻之,再加上,人家手里真有兵,对难波还真有仇!真毛了,这疯子敢真带兵再洗劫一次难波城!
他阿耶就洗了一遍难波城,怎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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