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针对王恶的弹劾突然多了起来。
收受番邦礼物、为高句丽谋取大唐信任、私派护卫擅自插手吐蕃苏毗之战,一条条罪状,有的没的,全部往王恶头上扣,甚至传出有八九个不同肤色的娃儿抱着王恶大腿叫阿耶的传闻。
额也享受马克·吐温的待遇了?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莫说王恶不理会,就是朝堂上也没人理会,倒是有个在晓月楼搬弄是非的人被晦星为首的蓝田伯迷挠了个满脸血,晦星公开在台上大骂那些造谣的人。
该上衙上衙,该上朝上朝,王恶丝毫不受影响。
休沐日,本该回小王庄,但王恶坐镇长安,想看看那些魑魅魍魉还有甚么招数。
长安县令狄知逊带着几名不良人进了蓝田伯别府,脸色很不好看。
“道德坊、逍遥坊,两名蓝田伯保险的保险员被突然袭击到晕厥,身上的财物丝毫不少,俱是脑后中了一棒,且因时辰尚早,周边没有目击者,现场处理得很干净,下官虽及时封锁了事发地,却未曾找到线索。”狄知逊有些惭愧。
“人呢?”王恶关注的重点,首先是活生生的人。
长安县衙旁的医馆,两名刚刚恢复神智的保险员第一件事就是摸怀里,感觉到怀里空荡荡的,不由脸色大变,转头看见床头摆放着自己的财物,先看了一遍,确定契约都没少,才舒了口气。
“糟糕!答应了要去签契约的!”保险员突然想起这事,忍着头痛,抓住契约,勉力支撑起身子,想要出去做事。
“不要命了!伤势未曾康复之前,老实躺着!”清丽的妹子端着药碗进来,见状眉头一皱,喝斥起来。
“妹子你不懂,工作就是额们的一切……”保险员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即便头痛也不能影响他的发挥。
“闭嘴,老实躺着!”从外头进来的苏乞儿没好气地喝斥。“你们的预约有人接手了!”
都进了医馆还在叨叨保险的事,脑子不清醒是不是?
王恶踱了进来“该工作时工作,该休息时休息,蓝田伯保险可不讲甚么九九六福报。苏乞儿,这事你要安排好,每旬至少有两日的完整休息时间,出事了你得负责。”
“蓝岱白岱)见过郎君。”
两名保险员见礼。
毕竟端了王恶几年的饭碗,认识王恶也是必须的。
每次听到这两个名字,王恶就想吐槽,你说一个是啤酒名字也就算了,另外那个更是奇葩得不好意思叫。
“这次是工作途中出的事,蓝田伯保险承担九成的医治费用,剩下那一成,自己走保险报销。养伤期间,薪水照发,不用担心甚么,养好伤再回去工作。”王恶给他们下了一剂定心丸。
蓝白双岱有些感动、有些忐忑。
“行了,那么多废话!赶紧喝药!”妹子扬眉喝道。
两个保险员老实的喝药、躺下。
苏乞儿直接预付了百贯的药费,妹子摇手说不用这许多,苏乞儿只是一笑。
这一次虽然出了事,但蓝田伯保险的处理,非但没人有怨言,士气更加的饱满了。
王恶转回别府,吩咐昆十九套车装东西,转头看向院子里懒洋洋晒日头的独臂老卒。
“老苟,走一趟。”
老苟不姓苟,之所以有这个诨号,不过是同伴取笑他的鼻子比狗都灵。
正因为鼻子的原因,老苟轻易不外出,因为太多太复杂的味道容易影响鼻子的敏感程度。
道德坊,老苟无奈地摇头。
事发地出现的不良人过多,而且附近还出现过味道浓烈的夜香车,即便是老苟也无能为力。
逍遥坊的情况就要好很多,不良人只是在远处围着,而且也没有甚么异味出现,老苟的鼻子耸动着,眼里流露出一丝骄傲。
老苟这个金字招牌,才不会被砸了!
老苟前行,王恶带人在后面跟着,史可郎为老苟驱开前方的行人。
老苟停在一扇深宅大院大门外,肯定的点头“那味道肯定是进去了。”
王恶看到门楣上悬挂着“卢府”的字样,心里将一些事情捋了一遍,隐约穿成了一条线。
“昆十九,叫门!”王恶扬眉。
昆十九摇摇摆摆走过去,拉着门环准备叫门。
王恶怒喝“额是这样让你叫门的?”
昆十九懵了一下,转头跳到马车房,拿起一枚手雷,点火扔了过去。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厚实的大门晃了晃,现出一些裂痕。
昆十九咧了咧嘴,有些恼怒的拾起手雷,接二连三的点着扔了出去。
轰隆隆的巨响声中,大门轰然倒塌,激起尘烟无数。
门内,十数名奴仆惊慌失措的看着杀气腾腾的王恶与他身后凶神恶煞的护卫。
街道转角,县尉无奈地看着狄知逊“县君,额们就任由他们炸?”
狄知逊叹了口气“那你打算去直面魔王吗?上次在司农寺门前直接拖死人,你知道陛下怎么处置的吗?就说了‘跋扈’二字!”
县尉沉默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红尘做伴
呵呵,这样的人物,你们去招惹,不是耗子舔猫鼻梁么?
平日间收了卢家的孝敬,县尉不介意在方便的时候替卢家说上一两句,但是,现在没上茅房,不方便啊!
范阳卢家的长安主事卢索面色苍白,无助的眼神看着家主派来的总管卢风。
事先卢索一再反对,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区区地方主事,拿甚么反抗总管?那背后还是卢家的家主!
卢风的跋扈是卢索不能抗拒的,因此带来的后果也是卢索不能承担的。
然而,听到手雷的爆炸、听到大门的倒塌、听到奴仆的惊叫,出人意料的,原本跋扈异常的卢风瞬间战战兢兢,由威猛的老虎变成草鸡。
卢索暗暗叹了口气。
如此人物,居然得窃居高位,范阳卢家这是要日暮西山了吗?
面对持刀、弓、手雷,穷凶极恶的蓝田伯护卫,所有奴仆都在颤抖。
卢家也有护卫,可那些从小在温室里养大的护卫,是蓝田伯护卫的一合之敌吗?仅从气势上就已经分出了高下,一方是受伤的虎豹,一方是兔子,有悬念么?
“三息之内,还手持武器的,杀了。”王恶负着手踱了进去。
刀剑落地之声此起彼伏。
不要怀疑魔王的杀性!
老苟挥手驱散了烟尘,缓慢地走进来,鼻翼连连抽动,狞笑着指向一名忐忑不安的护卫。
立刻两名蓝田伯护卫过去,将他绑了个结实,却留着双腿不绑,绳头绑在王恶的马驹上。
王恶翻身上马,立刻让人想起了他昭彰的凶名,卢家一些奴仆忍不住跪倒在地,无声的抽泣。
为甚?
为甚明知道蓝田伯凶名昭彰还要去招惹他,没听说过“宽仁大度王端正”么?
整个卢府,不分男女老幼全部被逼着跪在前庭,卢索与卢风也不例外。
卢风的脸色胀得发紫,暗暗在心中发誓,只要能活着离开,日后一定要王恶知道他的厉害!
看着那名护卫被王恶拖得奄奄一息,一些奴仆甚至哭出了声音。
终于,那名护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蓝田伯护卫解去绑上他身上的绳索。
卢风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真不经事啊!额还没玩够呢。”王恶温和的一笑。
“要不,再抓两个过来玩?反正都是同党。”第五招难得地凑趣。
“要记得日行一善。”王恶不完全赞同第五招的意见。“要是能够供出这匪人的同党,就可以不用受罪了。”
“蓝田伯高见。”第五招笑了,脸上的刀疤印看上去更吓人了。
一名女仆受不了这恐吓,尖叫道“额说,今日凌晨就是他、他出去了!”
陆续有屁滚尿流的护卫、奴仆被拖了出去,绑在马后。
“说吧,谁指使的,说了可以给个痛快。”王恶很“慈悲”地发话。
一名绑在马后的护卫哭喊道“额说,是那个穿天蓝色绸子衣裳的人,他是范阳卢家的总管卢风!”
王恶微微点头,第五招飞快出刀,在那护卫脖子上划过一刀,同时割断了绳索。
两名蓝田伯护卫冲过去,摁小鸡似的将卢风绑住,拴到王恶马后。
“从今日起,所有蓝田伯相关产业,全面封杀范阳卢家。”王恶冷笑一声,发出了宣言。
真当额王恶没脾气?
几骑拖着人在卢府门前的街道上纵横,王恶还即兴引吭高歌“让额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卢风凄惨地叫着。
从出生至今,他还从来没受过这份苦!
你要策马奔腾,能不能先放下额,或者索性给额一个痛快!
街道转角的狄知逊叹了口气。
得,今日怕是得去收尸了。
一辆马车突兀的挡住王恶的去路,第五招他们立刻凶神恶煞地围了上去。
马车上走出一个衣着华美的青年,腰间挂着上好的玉佩,连那抹额上都镶着一块玉片,手中折扇的吊坠也是打磨好的蓝田玉,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再配合那一身的傲气,铁铁就是一个反派角色的命。
“额是赵郡李家家主之子,人称碧海银枪李田易,特来劝劝蓝田伯,不要杀伐过度……”青年自我感觉良好的出场,虽然面对这些杀气腾腾的老卒有些腿软,还是坚持装完了。
“通知下去,今年赵郡李家的货全部停了。”王恶淡淡的对史可郎吩咐。
李田易感觉自己受到了万钧的侮辱,不由勃然大怒“你……”
“明年也停了。”王恶迅速的回应。
李田易想说话,却又不敢。
说一句话少一年的货,还是他丫的卖方市场!
让你多嘴多舌,一下家族就少了两年的货!
李田易想扇自己一记耳光。
进,则是以家族与蓝田伯关系完全破裂为代价,每年要损失一成的净收益;
退,羞刀难入鞘!
为甚要为了出风头管这闲事?
可恼的是,蓝田伯居然一点面子不给,还直接要断赵郡李家的货!
李田易却忘了,在王恶面前,自己是个甚么身份!有甚资格来架这梁子?
偷鸡不着蚀把米,回去之后,祠堂的家法够李田易受的。
胀红着脸,李田易拱手,回到马车上,由车夫赶着马车离开。
王恶冷哼一声。
要不是不想同时对付这许多世家,以王恶的秉性,真可能断绝与赵郡李家的买卖。
反正,王恶有钱,可以任性。
反正,大唐不销可以走西域。
一间酒楼里,一干世家子弟群星捧月似的迎接李田易,像是在迎接凯旋的将士。
酒杯举起,有人打开了话匣子。
“田易兄出手,蓝田伯必然得给面子。”
“碧海银枪出马,这点小事自不在话下。”
滔滔不绝的马屁拍出,听在李田易耳中更像是嘲讽。
停下酒杯,李田易淡淡的回应“可惜,蓝田伯油盐不浸。”
一瞬间,桌面开始冷场,众人看向李田易的目光开始怪异起来,原本的尊敬变成了鄙夷。
李田易灌了一杯酒,觉得胸膛内似有烈火在燃烧。
“李田易没有这个情面,诸位去或许就不一定了,不是吗?”
至于说蓝田伯停货的话,李田易打死不会说。
一来是丢面儿;二来,凭甚额赵郡李家就得倒霉?有福同享,有难,难道不应该同当么?要是大家都丢了两年的供货份额,回家族,自己的处罚也会轻一点。
恰逢年少正二时,再被李田易一激,世家子弟们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冲出了酒楼,去找那蓝田伯理论。
李田易无声的大笑,又是几杯闷倒驴灌下去。
没点眼力的蠢货们,赵郡李家的颜面不好使,你们家的颜面就好使了?
王恶还在很爽的“红尘做伴”,前方又出现了几辆马车。
转角的狄知逊无声地嘲讽着。
刚才有一个蠢货送脸下乡了,现在又一群赶着送脸下乡的?
合着,送脸下乡这种事情,还能成群结队的?
就算你们出面也没有屁用,卢风早就咽气了、蹬腿了!
这一次,不用王恶出面,史可郎已经拦了上去。
“额是荥阳郑家子弟,要见蓝田伯……”
“额是博陵崔家子弟,要见蓝田伯……”
“额是陇西李家子弟……”
史可郎认真地掏出一个小本本记录,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回去转告你们家主,今年蓝田伯产业的货,全部停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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