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鼎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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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鼎余烟- 第6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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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雷远,他在六人中的班次,仅在诸葛亮、关羽之后,职位近人臣之极。作为六名重臣中唯一一个长期出镇地方之人,他掌控三州军事、麾下拥有能够野战的精锐和郡县兵,合计将近三十万众,并维持自南海到荆襄长达两千七百多里的边境。
  但在军事上的职责极度加强之后,雷远原先董督交州和苍梧太守的职位就此解除……这也是必要的制衡,否则就不是委以重任,而简直像要逼使造反了。
  到了次日,天子在未央宫前殿朝会,嘉奖勉励群臣,并设宴请;在宴会上,又对在场或不在场的群臣加以封拜迁转。
  其中,以刘巴为尚书令,董和、马良、习祯、廖立、赵昂、姜叙、杨阜等人,皆得以提拔填充入朝廷中枢;而对功勋卓着的将领,也都授予四方乃至四征四镇之类的将军号。
  得授将军号的诸将之中,黄忠、陈到、吴懿、张任、甘宁、泠苞、邓贤身在中枢;庞德、马岱、魏延分处凉陇,归属张飞的统帅之下;而关平、黄权、李严、寇封、霍峻五人则位于荆州、交州和江州,接受雷远的统一指挥。
  随着一项项的任命颁下,殿上渐渐有些喧哗。
  终究玄德公起身行伍,并不太讲究君臣礼仪,而通常对此要求严格的诸葛亮,今日也难得放松一下。
  武将们难免因为升赏而喜悦,更比较各自经历过的激烈鏖战,谈说战场上的惊险事迹,乱糟糟一片;文臣们都还恪守礼节,偶尔小声交谈几句,但他们对身在帝都宫室的感触,又比武人们要深刻许多。
  虽然经过了钟繇的多年经营,又有法正领衔出面紧急修缮,这座位于龙首原上的庞然宫殿中,依旧可见尚未恢复的坍塌殿宇、处处难掩凋残破败的迹象。
  未央宫系高祖令萧何所建,后来历经四百年的兴衰,此前一次皇帝在此会见群臣,还是初平三年,乱世初起的时候。
  当时在殿上的君臣,后来遭乱世涤荡,几无存者;而当时聚集在长安城中,被董卓挟裹西来的数十万军民百姓,后来遭遇李傕、郭汜、韩遂、马腾等辈的攻杀摧残,到此时也大都成了泉下之鬼。
  人尚且如此,何况房舍屋宇呢?
  好在,人心尚思汉室;好在,汉室未弃天下之人;好在,尚有人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此时巨大的殿堂上,文官皆天下英俊,武将也都是久经沙场争锋的杰出之人。虽然汉室群臣并未尽数汇聚,可乱世中从龙而起,最终得以建业立朝的菁华人物,可说有半数以上都位列此地了。他们的谈笑声,仿佛与殿堂以外,长安城中寻常军民的喜悦欢呼声汇拢一处。
  雷远的酒量很差,这时候喝了两樽淡酒,别人浑然无事,他却已经微醺。抬眼看到下首数席以外,早在去年就折返凉州,并成功接掌扶风马氏部曲的马岱正向自己微笑,雷远也报之以微笑。
  眼前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可是雷远知道,自己所熟悉的那一段历史,再没有出现的机会;那仿佛无以阻遏的历史大潮,也终究被改变了方向。
  他抬头再看四周,一根根巨柱仿佛顶天立地,无数灯盘、烛台灿若星辰。仿佛自己身处在虚幻与现实之间,仿佛梦境般的不真实。
  此时酒宴正酣,皇帝退入后殿,使得以群臣在前殿自在欢笑。
  武将列中,不知为何起了哄闹,原来是几名将领喝得多了,吵吵嚷嚷地提出要赌赛射术。
  魏延率先走到殿外的空地,让人往廊柱上挂了靶标。他从皇帝的扈从手里要了一张弓,拉弓发力,飕的一箭射去,正中靶心。旁观诸将都喝彩,魏延得意洋洋,挨个问同僚们可有此等本事。
  有人好几人拿了弓箭去射,射得不如魏延那么准,于是鼓噪着去找黄忠。
  黄忠年逾七旬,去年起就远离了实际军务,在家中休养。因为皇帝即位大典,他才特地从成都赶到长安来,此番虽然军职未动,但爵位由关内侯晋为县侯。
  这会儿见同僚们盼望,黄忠哈哈大笑,从扈从手中接过强弓,也不怎么发力作势,右手一抬,左手就放弦,利箭破风空而出,将魏延刺在靶心的箭矢直直地剖成两半。
  众人大声叫好,纷纷向黄忠劝饮。
  到散席时,黄忠醉得有些厉害。他站在宫殿的台阶前,摇摇晃晃地向众人告别,走了两步,大概因为吹了阵凉风,酒气上涌,当场就呕吐起来。诸葛亮连忙安排了车驾,将他送回府邸。
  次日雷远起床正洗漱时,听到扈从在外禀报:“后将军黄忠病逝了。”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离人
  章武元年,汉中王刘备于长安即帝位,随即建制立朝,整军经武,慨然有饮马河洛之志向、横扫天下的雄心。
  哪怕到了后来朝廷中枢暂回成都,可关中的张飞、荆州的雷远两人依旧统领重兵,如巨石压迫在曹氏政权的胸口,犹如利刃悬于面前,随时将能见血。
  当时是也,身居许都的魏室群臣恍然失措,以至于一夕数惊。并州刺史梁习勒令大河沿岸军民,全力椎凿河冰,以防止对岸的汉军渡河袭击。至于宛城等地,军民暴动并逃亡向南方的,旬月之间不下数十起,曹魏官吏单骑不敢离宛城十里;原本处在魏室荆州、扬州两地防线之中的江夏文聘,更公然接待荆州使者,与之饮宴欢悦。
  然而天下事总不能尽遂人意,就在章武元年末,到次年年中的大半年时间里,或许是因为玄德公登基即位,使得他们大愿得偿的缘故,自中枢到地方,执掌重权的重将、大臣连连病故,合计不下数十人。
  一般的骨干将校,姑且不提,只当日在皇帝登基典礼上得到官职封拜的将军,病逝的先有:
  长期统领预备兵力,在军中德高望重的后将军、新阳侯黄忠;
  继黄忠之后统领后军,并兼管益州水军的猛将,镇南将军、临江侯甘宁;
  汉中都督、平北将军张任;
  讨逆将军、梓潼太守泠苞。
  这四人一旦病逝,直接导致成都中枢的军力配备和调度都需重整。中枢不得不先后召回魏延、李严、黄权等将,又连续提拔了诸多年轻将校。
  然而李严和黄权刚回返中枢任职,雷远这个骠骑将军的左膀右臂,负责整个江州军务的镇东将军、豫章太守霍峻又病逝。
  当年一同在乐乡射猎游玩的年轻人里,霍峻年纪较长,素有威望,无论用兵治政都细密可靠,绝无破绽,被雷远视作极可靠的同伴。谁能想到他才四十四岁就因病离世了?
  雷远悲恸不已,与关平、寇封皆往吊唁,依照霍峻的遗愿,将他葬在家乡枝江。霍峻有子霍弋,被皇帝召为太子舍人。
  霍峻离世之后,监视江东的第一线便须得另择有力人选。连带着荆州、交州两地,因为李严和黄权的离去,也出现了得力将领不足的情况。
  雷远虽然都督三州军事,但不是军阀,这些重将位置的任命,无不需要与中枢协商,进而可能来回斟酌数次,才能得出妥善结果。问题是,此时中枢重臣,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凋零。
  先是尚书令刘巴病逝,董和继任尚书令不到半年,也同样病逝。
  不久之后,又有与丞相诸葛亮交好,内朝官的领袖习祯病逝。
  这三人,虽非惊才绝艳,却扎扎实实地确保着整个中枢体系的运作,都是不可或缺的一时良士,无论眼光、见识乃至处理具体事务的能力,都不是随便提拔一个人就能取代的。
  而这三人连续病逝之后,又难免引发了后继中枢朝廷的人事竞争。荆楚士人、益州的东州派系、益州本地士人乃至凉陇士人,围绕着中枢出现的巨大权力空缺颇争斗一番,前后半年,都没能决出适合继任的人选。
  这种局面,使身在外镇的雷远也直接受到了影响。荆州和江州的多个二千石职位没人及时就任,或者派来的人选不那么合适,事实上对他的军事安排形成了掣肘。
  在这段时间里,反倒是曹魏的新任皇帝曹丕,竭尽全力地展现了他的政治手段。他先后任命贾诩为太宰,华歆为太傅,王朗为太保,于禁为太尉,曹真为大司马录尚书事,曹休为大将军扬州牧,又以司马懿为抚军大将军加给事中,陈群为尚书令。
  这八人中,前三人都是汉室宿老,曹丕用以尊崇前辈,以示宽柔;于禁为沙场老将,经验丰富,引为太尉,足以咨议军务;曹真、曹休两人,乃宗室股肱,足以取代夏侯惇和曹洪这两个老人;再有司马懿和陈群,则是曹丕本人的心腹臂膀,用之可堪控制朝局。
  这八人,皆有名位,兼得重号而总理万机,故而并称为八公。
  八公以外,又有张辽、张合、夏侯尚等将,皆加征、镇大将军号,以统诸军。而刘晔、蒋济、贾逵等人,也得擢用。
  又有臧霸、孙毓之流,分为青、徐州牧之任,亦得大将军号以为笼络。
  除此以外,林林总总,不必赘述。总之,不计其数的重号分布出去,终于渐渐稳住了濒临崩溃的局面。曹丕又凭借邺城诸军的剩余力量火速征讨四方,居然使得人心稍安。
  对此,雷远自然看在眼里。
  他也知道己方的力量尚需整合,一时难以进取,但坐视着良机稍纵即逝,总让人不免遗憾。然而中枢局面又非他能影响,他只能时常观看成都方面传来的通传文书,寄希望于丞相诸葛亮能够尽快采取有力手段,平息中枢的混乱局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诸葛亮甚至都不在成都。
  此前诸多重将名臣病逝,终究还有弥补的人选,但这时候,皇帝登基大典上得佩剑参与的重臣之一,也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
  长安城中,北阙甲第,司隶校尉府邸。
  明明已是春夏之交的时候,阳光晒在窗棂上,把木头的格子晒得滚烫。室外的仆婢们往来,都换上了单衣。
  可法正的卧室里,却摆着火盆,还不止一个。
  法正觉得很冷。
  他套着厚厚的棉袍,披着一件貂裘,然后又把被子团团地裹在身上。被子离火盆太近了,有时候会“嗞”地一声,被烧黑一缕线,有时候火盆里的火星绽出来,投在被褥上,烧出一个小小的洞。
  负责给法正喂药的仆役,时不时伸手,去把这些火星拍灭。他想把火盆稍稍推远些,法正喘着气道:“放在那里,不要动!”
  “是,是。”
  仆役再次把盛着药物的碗凑近法正的嘴边。
  “等一下。”法正摇了摇头。
  这药也太苦了,勉强咽下一口,肚子里就翻江倒海。明明没有吃过饭,却想是要把胆汁混合着肠胃,一起喷出去那样。
  他连喘着气,想要积蓄力量,把那些药喝下去,可身体上巨大的痛苦又一直在阻止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竭力仰起身,这个动作本来再轻易不过,可这会儿,却像是要调动全身力量一般。
  待要喝药,有侍从在门外跪禀:“家主,丞相来了。”
  法正沉默了一会儿。
  两个月前他骤得暴病,身体猝然虚弱,于是立即向中枢传讯,请派遣重臣接替。然而当时成都中枢因为刘巴、董和等人的离世,也在忙乱之中,竟择不出一个才能与手段足以抚定关中的可靠人选。
  法正只得一封又一封信地急报,直到自己拿不起笔,只能口述让人誊写。再到后来,他已经没法坚持说完一封信,全都交给部下属官。
  三天之前,诸葛亮亲自来到长安暂时代理政务。他带来皇帝的亲笔书信,敦请法正安心养病,但法正明白,诸葛亮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这是皇帝对自家谋主最大的荣耀了,他本人虽然无法亲临长安,却使当朝丞相代表自己来存问,来听取法正的遗言。
  今天我的精神不错,看来是时候了。
  法正对自己说。
  他往后靠在枕上,又喘了一会儿,才提起嗓门:“快快有请。”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文武
  侍从去请诸葛亮的时间里,法正让婢女为自己梳理头发和胡须,又打了热水,稍稍擦拭面庞。
  刚整理完毕,诸葛亮已走了进来。
  他看到法正的面庞在几个火盆的映照下,依旧显得灰暗异常,而光影更使颧骨格外突出。他感觉到屋子里蒸腾的热气,已经超过了常人能够忍受的范围。
  诸葛亮的脚步微微一顿,不露痕迹地将白羽扇插在后腰,贴着一处火盆,坐到法正的床前,甚至还有些刻意地把手伸到火盆上方,烤一烤火。
  法正轻笑着,摆了摆手:“孔明不必如此,把羽扇拿出来吧。天气并不冷,我知道。”
  他一摆手,肩上披着的皮裘就往下落。
  诸葛亮替他将皮裘拢一拢,手背碰到他的胳臂。隔着衣袍,都能感觉到那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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