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鼎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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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鼎余烟- 第6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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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迭连声对左右道:“快,快,继续通知各部将校,一定要守住军营!”
  与此同时,于禁在中军帐里向着刘晔咆哮:“我再说一遍,刘子扬你听明白了,先得守住军营!我和文博的力量,现在只够守住军营!”
  “那谁去救援魏王?难道让张郃去?不行!”刘晔在营里团团走了两个来回,指着朱灵道:“文博,你去!你去!”
  朱灵脸色尴尬。
  于禁大声道:“我已经通报樊城以西的曹子丹,他的营地距离我只有十五里,那里还有足足两万人!他不要再管樊城,立即退到我邓城大营来,我就能腾出兵力,支援魏王!”
  从整个战场来看,曹军始终保有数倍的兵力优势,可这时候人人都觉得兵力不足,人人都觉得不敷应对。曹真所部,最早是在房陵、新城等地作战,威胁汉中侧翼,后来因为配合魏王的水攻之策,从房陵郡退了出来,驻在筑阳。
  大水过后,这一支兵再度向东,沿着汉水北岸前进,负责收拢沿线被水冲走的零散兵力,一度在万山与荆州水军纠缠,后来又在樊城以西设防,阻碍荆州军的北上行动。
  待到于禁和朱灵挥军南下,攻打被关羽占据的邓塞,曹真并未参与。他这一部,两个月里翻山渡水,实在是辛苦的够了,兵力损失也不小,故而大体来说,他与夏侯尚两部一东一西,为整个荆襄战场上曹军的侧翼,不再轻动。
  这时候于禁却把注意打到了曹真所部,可见随着交州军一击致命,曹军的兵力调动反而捉襟见肘。
  “曹子丹所部哪里来得及?”刘晔简直要发疯:“他那一部就算强行军赶路,渡过淯水以后,天都要黑了!交州军凶悍异常,魏王等不了那么久!”
  “你听清楚我说的!曹子丹有两万人!哪怕他调一万精锐靠拢邓城,也足能威胁关羽!他一到,我就亲自领兵往淯水东面去!我现在就在营中集结精锐,只待曹子丹来!”于禁厉声喝道。
  “那就赶紧派人去啊!赶紧!”刘晔继续大喊。
  “已经派了人了!”
  假节钺的左将军和魏王府的行军长史面对面失态怒吼,两旁的扈从面面相觑,好在将校们都已经各自归营,预备与关羽大战。而营外曹军漫山遍野逃散,数量成千上万;荆州军步步逼近,分波裂浪而来。
  于禁倒是没有说谎,他确实一早就派了人快马疾驰,通报曹真所部。
  曹真听了军使通报,慌得立即跳起:“那还等什么,立即拔营,快快快!”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破竹(下)
  如果将视线扩张到整片荆襄战场,可见曹军的布置,最初大约是一个“十”字形。十字的四个顶点,分别是北部的宛城、新野,东部的安陆、随县,南部的宜城、襄阳,西部的房陵、筑阳,而十字的中点,便是淯水和汉水交汇之处,樊城周边。
  超过二十万曹军,便分布在这个巨大的十字上,依托便捷的水陆交通,纵横往来无不如意,布阵兼具韧性和弹性。待到水攻破敌之后,几路曹军各司其职,襄阳、樊城两地继续固守,而其余三面曹军同时向中央压进。
  以此养精蓄锐之众,芟除被水势冲得七零八落的荆州、交州之兵,便如泰山压卵,取胜易如反掌。
  然而谁晓得,那关羽、雷远二人,竟似有先觉之能。那大水明明来得突然,就连摆在战线前的曹军自身都没能幸免,可荆州、交州两军竟然掐着时间抽身而走,硬生生避过了?
  这场大水既然不能夷灭敌军,顿时就成了曹军自家的催命鬼。由于整个“十”字型布阵的中央遭大水漫覆,北面曹军再怎么尽起舟筏,南下支援的速度终究慢了一点。
  于是关羽先破襄阳,使得最初的“十”字型,成了一个倒置的“丁”字。
  而待到关羽夺取邓塞,曹操本部又在拒柳堰上被交州军长驱直入,打了个粉碎……这个“丁”字俨然已经不成样子,眼看要变成三个彼此隔绝的“一”了。
  如果丁字的中点遭到截断,宛城一线如何,姑且不论。左右两个“一”字上数万曹军,连带着正狂奔往中点位置逃亡的曹操本人,全都死路一条。
  反之,只要邓城大营和樊城尚在,“丁”字的中点就没有失控,曹军就仍然有调度兵力挽回败局、扭转乾坤的可能!
  所以,于禁只能咬牙顶在他的邓城大营,竭尽全力地与关羽对抗。
  此时整个战场上,对曹军来说最没有必要控制的,便是樊城以西的大片区域,由此到房陵,再到汉中,全都是大片崇山峻岭,总不见得曹真还能一鼓作气杀进汉中南郑?
  正如于禁所说,曹真所部最适合立即调动。曹真一到邓城,关羽的攻势必受阻遏;而于禁、朱灵也就能腾出手来,奔去接应曹操。
  自从大水之后,曹真的注意力本来就一直向东,并且领兵不断向樊城靠拢,预备支持樊城里的张郃、樊城北面的于禁、朱灵二将。
  此前拒柳堰方向的杀声,曹真离得远了,未能及时注意到。可关羽突出邓塞,沿途横扫的情形,曹真哪里会反应不过来。他早就领着部下轻骑出外巡视,以备不测。
  待到亲眼目睹关羽如暴风般卷过战场,曹真本人尚不气馁,身周将校无不骇然失色。
  曹真曾担任虎豹骑的统领,极具勇力。三年前他在关中,曾与陈到所领的汉中王帐下精骑对抗;后来又与李典携手,对战黄忠所部。多年征战下来,他战功有的是,眼光也有的是,聚拢在他身边的,更都是桀骜敢战的勇士,绝不会轻易服人的。
  可这会儿的眼前情形,却让所有人隐约额头见汗,腿肚子仿佛将要抽筋。诸将正犹疑该怎么办,于禁遣出的军使狂奔而至,带来了魏王在拒柳堰遇袭,正沿瀴水败退的消息。
  怎会如此?这局势如何会变作这般可怕?
  曹真只觉得荒唐。
  就在旬月前,他还与司马懿商量,得抢在战局底定前,尽量折返荆襄,以求在魏王面前有所表现,进而能争取汉魏嬗替后朝堂上较高的地位。这才几天?襄阳就丢了?邓塞就丢了?魏王自己,都要狼狈奔走了?
  自曹真从军以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形。而原本足以代汉的强盛军政集团,在这时候仿佛忽然现出了几分衰微和动摇。
  魏王可千万不能有事!
  曹真浑身发冷,在马背上晃了一晃。
  众人以为他要晕倒,连忙将他扶下马来,有人还试着去按他人中。
  熟料曹真猛力挺腰,又跳了起来厉喝:“立即拔营起兵!快!快!”
  待到传令官领命去了,曹真稍稍冷静,鼓励部属们道:“关羽所部的兵力有限,而且大都是在邓塞鏖战十日的疲惫之卒。此时固然攻掠如火,正合至刚易折的道理。我们以逸待劳,足以与之抗衡。”
  说到这里,他又点一名扈从:“这些日子收拢的败兵、溃兵调集缓慢,我们不等他们。本军的步骑,连带中坚营全部,率先出动。中坚营两千甲士居前,司马费曜领军,本军骑兵,以千骑分左右两翼,两百骑居后。其余万人皆由本将亲领,立刻出发。”
  说到这里,他仰头看看天色,一时估不出到了下午什么时辰。
  今日天色本来阴暗,加之邓塞、樊城一线的沙场尘雾弥漫,恍惚中似乎已近黄昏了。
  交州军为了抢在天黑前有所收获,一定会追杀得更紧。而天黑以后,魏王所部更难维持建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此是杀贼报效之时也!”曹真提高嗓音:“我就在此等待,五十息内,本军和中坚营到此集合!迟到者斩!”
  很快,集合军队的鼓角声此起彼伏,士卒们叫喊声,战马的嘶鸣声轰然而起。
  曹真收束了自家甲胄,正待上马,忽听的后方一阵骚动。他急忙转头,见一宽袍大袖的文官策马疾驰过来,满头大汗地奔到曹真身前。
  却是司马懿。
  “仲达,你来做甚?”
  “子丹,你随我来!”司马懿探手去抓曹真的马缰。
  曹真不明所以,被他牵着马走了几步,赶紧勒住:“仲达你做什么?我军要立即去支援邓城,接应魏王,耽搁不得!”
  司马懿压低了声音:“敌情有变!子丹,我部不能轻动!”
  曹真失声喝问:“仲达你开什么玩笑?”
  司马懿用力拉着曹真的战马缰绳,也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你来!我们上高坡去看!”
  曹真觉得,司马懿怕是有些疯癫。但此人是魏王府中参与机密的大吏,又和曹丕亲善,地位非同寻常,饶是曹真也不能慢待。于是竟被他一路拉扯到了左近的高坡上。
  曹真在坡上向东看,只见原先围攻邓塞的大队曹军四处奔逃。一面面旗帜被丢在地上,大队将士从这些刚才还威武飘荡的旗帜上践踏而过,将之深深地踏入大水造成的连绵泥泞中。
  荆州军势如破竹地继续向前,他们所经过的路途上,依稀可见满是曹军将士的尸首和遗弃的武器,就像是汉水涌向岸边,往滩涂上弃掷无数杂物那样。
  曹真脸上抽搐,忍不住哀叹一声:“这样下去,于文则那边很难坚持!我们非得尽快支援才行!”
  身后却传来司马懿气急败坏的声音:“子丹,你往西面看!往这边看!”
  曹真猛回头。
  只见司马懿直指着樊城西面,汉水上游的金鸡嘴方向。
  那是一道绵延约十余里的土岗,与曹真所部的营地距离约莫七八里,大约与汉水南面的万山相对。当日里张郃修建浮桥连通两岸,北岸的一头便搭在金鸡嘴下,还建有相应的营寨。然而大水之后,浮桥尽毁,张郃早就抛弃了金鸡嘴营地,将全军都收入樊城。
  按道理,那地方应该空旷一片,什么也没有。
  然而就在曹真和司马懿的眼中,金鸡嘴后晦涩的天空下,开始有一面面军旗树立。深色的军旗和人马像是密密麻麻的小点,逐渐出现在土岗顶端,仿佛光秃秃的土岗上头,凭空多出了一片树林。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少年
  那不是曹军任何一部,那是敌军!
  曹真失声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可能?”
  他转而瞪向司马懿:“是不是荆州军的水军?荆州军竟以水军运载兵员,绕行汉水上游,以击我军的腹背?”
  司马懿苦笑:“不是荆州水军。这些日子我们的哨探监视水面,昼夜不懈。真要荆州军船运载重兵溯汉水而上,我们绝不可能懵然无知。”
  “那这支兵马哪里来的?他们是假的吗?还是插翅飞来的?”曹真暴躁地喝着,忍不住挥鞭乱扫,打得战马左近的荆棘灌木噼啪折断,枝叶横飞。
  正要全军往东去的时候,出现了一支新的敌军,随时能够衔尾追击……这代表什么?代表己军的东进支援必然会受到阻碍;代表于禁那边面对关羽的压力,会比预想中沉重得多;代表魏王在瀴水沿线的撤退,会更加孤立无援!
  这简直是绝境!
  这……这……眼下从东到西,各部简直没一支能动的了,数以万计的大军,全成了俎上鱼肉!
  这一切,难道是荆州人事前算好的?
  整一场荆襄大战,从头到尾,他们就在等着这一刻?
  世上怎可能有这般鬼神莫测的谋划?怎会有这般险恶阴损的心肠?
  此前邓塞和拒柳堰那边的安排,或许真是敌军的预先布置,可金鸡嘴这边……怎么会凭空多出来一支大军?他们又怎能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此?
  曹真头痛欲裂,简直压不住情绪:“怎么办?这该怎么办才好?”
  他一把揪住司马懿:“仲达可有妙策?”
  司马懿苦着脸:“本军实不能轻动,一动,可能就是灭顶之灾!子丹,如今只有先派铁骑,去探一探彼军底细!”
  金鸡嘴上。
  一名老卒拖着两根断裂的木头过来,将之树起,另一名老卒挥着锤子,把木头砸进土岗顶端松软的地面。然后第三名老卒过来,往木头上面各摆一具兜鍪。
  前一名老卒要再取木头,另两人都道:“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没有荆棘灌木遮掩,容易被看出破绽!”
  于是三人往土岗顶端的灌木丛后方退几步,找了一株横生的老树,往上面捆了一杆旗帜。这旗帜的旗面肮脏的很,是他们沿途搜罗的曹军军旗。不过,毕竟“曹军”也打着汉军的旗号,一些承担具体职能的方位旗或星宿旗、兽旗之类,形制上并没有极大差异。
  三名老卒的后方,还有百数十人彼此帮衬着,将诸多旗帜和伪装成将士的木桩、竹捆竖起。托曹公所设水攻之策的福,从筑阳往汉水下游来,沿途到处都是被冲垮的营地、被丢弃的军用物资。收集这些东西,倒是不难。
  指挥着这些人的,是一名相貌俊朗的少年军官。
  金鸡嘴上的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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