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茶水的崇祯皇帝,听着韩赞周所讲之言,心里暗暗感慨,难怪历代天子,对身边的近侍,都这般宠信。
在封建帝制下,谁待在皇帝身边最长,那不就是这帮被阉割的太监宦官,这长时间相处下,只要会说话,懂得察言观色,肯定信任更多些。
“奴婢王承恩,拜见皇爷。”
在崇祯皇帝感慨之际,王承恩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奉皇爷旨意,通州生员阎应元,进宫觐见。”
‘抗清三公的阎应元,找到了?!’
崇祯皇帝眉头微挑,放下手中茶盏,朗声道:“进来吧。”
熟悉明末历史的他,知道从甲申之乱后,到代表大明的几个政权,先后被鞑清击败覆灭后,这期间涌现出的抗清英雄。
阎应元,直隶通州人,于崇祯十四年赴任江阴典史,在鞑清大举南下以前,无人知晓阎应元之名。
直到以多铎为首的鞑清各旗军事集团,大举南下,攻打到江阴一带,以阎应元为首的抗清三公,团结江阴百姓,造成鞑清不小的伤亡,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之名,也应此战名留青史。
“学生阎应元,拜见陛下!”
随王承恩走进公事房的阎应元,低着头,努力克制内心紧张,对崇祯皇帝行跪拜之礼,朗声道。
“快…免礼吧。”
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伸手示意道,在韩赞周、王承恩诧异的注视下,竟站起身来,朝阎应元走来。
“阎应元,朕听说你在建虏进犯国朝自己,于通州组织了一支百人勇壮?”崇祯皇帝面露笑意,开口询问道:“见到朕不必这般紧张,抬起头来,有这样的胆魄,不该见到朕就紧张吧?”
“是。”
阎应元先是拱手一礼,随后抬起头来,迎着崇祯皇帝的注视,说道:“学生的确组织了一支百人勇壮,但最后却被编入负责粮草的转运队。
建虏猖獗,竟敢侵犯我大明京畿要地,实属该死的存在,都怪学生愚钝,未能在科举上有所进展,不然……”
“不必气恼这些。”
崇祯皇帝摆手道:“能取得生员身份,在朕看来就是不错,阎应元,朕有件事情,想叫你来做。
若是能做好的话,到时朕可将你召进军机处,替朕分忧,替国朝分忧。”
“愿为陛下效死!”
阎应元闻言,也不管崇祯皇帝要交代什么差事,当即便拱手作揖道。
“活着,才能为朕分忧。”
崇祯皇帝走上前,拉起阎应元,说道:“朕要你去一趟福建福州,去寻一种外传的农作物,朕听说此物,在福州一带有种植的。
此物甘甜,亩产极高,若发现此物,将推广此物的人,连同一应农作物,悉数带回京城。
另在归京途中,去一趟江阴,在寻两个书生,名叫陈明遇和冯厚敦,此事若能办好,朕定不吝赏赐。
此去江南,朕赐你锦衣卫小旗官,方便你办差,不过要懂得隐姓埋名,将沿途看到的,觉得有触动的,都一一记下来,等归京后,一并向朕禀明。”
“喏!”
叫阎应元前去江南,是崇祯皇帝深思熟虑后,所做出的决定,一来寻找红薯,好培育适宜大明的良种,二来将陈明遇和冯厚敦,也带回到京城,三来让阎应元好好看看,从北直隶一路到江南之地,有什么样的事情,存在哪些矛盾,地方官府怎样,方便自己日后更清楚大明南北的差距和问题。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然阎应元的忠诚是经受过考验的,那花费些许银子,开阔阎应元的眼界,并以此将阎应元招进军机处,便是崇祯皇帝为其铺设的路。
第十三章 驾临京营
崇祯皇帝当前所做的事情,就是在遴选相应的人才,逐步落实所定谋划部署,不过对内阁、军机处的大臣,却多少有些揣摩不透。
包括值守伴驾的那帮在京卫都督府的勋戚。
“成国公,你说被陛下召见的阎应元,究竟是什么来头啊?”汤国祚倚靠在官帽椅上,手里端着茶盏,面露不解的瞅向朱纯臣,说道:“看那模样,还有装扮,不像是出身显赫之辈啊。
京城也没有这号人物吧?
能叫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大内行厂的王承恩,亲自给带进宫里来面圣,这事儿不简单啊。
昨日陛下还召见翰林院的一批官员,为首的那个管绍宁,长的那叫一个丑啊,陛下这是想以此来安抚朝堂吗?”
“你这个右都督佥事,难道眼睛盯着的就是这点事儿?”
朱纯臣眉头紧皱,盯着汤国祚沉声道:“我京卫都督府这边,所辖众上直亲卫军,至今还有不少空缺。
自己的差事都没做好,还有心思去管外朝怎样,若是陛下问起此事,我京卫都督府上下,就等着挨罚吧!”
被朱纯臣这般一说,汤国祚愣住了,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停住了,此事他也想解决啊,先前呈递到司礼监的奏疏,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一点音讯都没有,甚至崇祯皇帝提都不提此事。
那时所处的局势,受锦衣卫督办袁桉的影响,使得在京卫都督府的这帮勋戚,一个个都不敢轻易做决断。
现在朱纯臣重提此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公想了想,京卫都督府这边,所缺的那些上直亲卫军,就从锦衣卫、东厂番子的子弟中遴选,尤其是那些死了爹的,没继承职务的。”
朱纯臣继续说道:“陛下创设京卫都督府,将宫城、皇城的禁卫事,从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这边,彻底的剥离开,就是不想叫外朝插足其中。
先前朝局是那样的,陛下就算对我等有不满,也不会讲出来,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事情若再办不好,那就等着在府圈禁吧!
若有必要的话,要跟忠勇军那边,和孙祖寿好好谈谈,从中筛选出一批锐士,来变变上直亲卫军的风气。”
“这件事情可以办啊。”
汤国祚眼前一亮道:“忠勇军这边,那可是深得陛下信赖,还有那帮死了爹,却没进锦衣卫的子弟,可是很多啊。
若这件差事能办好的话,那定能叫陛下满意,不过成国公,此事要向司礼监那边,再呈递奏疏吗?”
京卫都督府的设立,是崇祯皇帝将自身安全,与在职勋戚紧密捆绑在一起的重要谋划。
虽说清楚朱纯臣、汤国祚这些勋戚,多是在甲申之乱前后背叛大明,但在大明没出现问题前,这帮会算计的勋戚,肯定不会做有损自己的事情。
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在分批除掉这帮蛇鼠两端的勋戚,将他们贪污的家财,再一一的抄走,这才是崇祯皇帝想要做的。
设立一个新衙署,既能将一批贪婪、奸诈、废物、骑墙派的典型,巧妙的集中在一起,同时削弱勋戚在京营的掌控,这对崇祯皇帝来讲,是一件很值得去做的事情。
“这件事情……”
“成国公,灵璧侯,陛下有旨,要出宫前去京营视察。”
就在朱纯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王承恩匆匆走了进来,对朱纯臣他们说道:“四卫营这边,已经在准备了,京卫都督府也要抓紧抽调上直亲卫军,护驾随行。”
“喏!”
朱纯臣闻言,当即拱手应道:“请王公公给陛下回话,京卫都督府这边,定会尽快办好此事。”
虽不清楚天子为何选择这个时候,要去视察京营,但是直觉告诉朱纯臣,事情肯定没那般简单。
自崇祯皇帝中旨颁布内阁名单,朝中并没出现异动,甚至吏部、户部等处,都开始变得异常忙碌,朱纯臣就知道天子要整顿朝堂了。
作为拱卫宫城、皇城的京卫都督府,还有拱卫京畿的三大营,那肯定也都在天子的视线之内。
当然不在京营任职的朱纯臣,没心思理会京营会怎样,这次崇祯皇帝要视察京营,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京卫都督府这边,所没有办好的差事,必须要尽快解决,哪怕他们贴进去些银子,也总好过被天子整饬好。
……
“王卿啊,你觉得拱卫京畿的三大营,战力不高,问题众多,这根子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
去往三大营驻地的途中,坐在龙辇里的崇祯皇帝,倚靠在软垫上,看着伴驾的王在晋询问道。
“虽说先前有英国公提督京营戎政,但就朕所掌握的情况,那多是治标不治本,现在京营这边,又有旧事重现之举啊。”
“回禀陛下,京营事糜烂,根子有很多,并非单一所形成的。”
王在晋微微欠身,开口道:“在三大营任职的勋戚,内廷所派内臣,从未正视过自己的职责,给三大营带来不好的风气。
从天启朝开始,京营就被阉党所祸害,虽说陛下御极以来,数次想整顿京营,可都出现状况,被迫叫停。
臣以为若陛下想真正整饬京营,就必须痛下狠手,抓一批,杀一批,震慑京营上下,甚至必要的话,可裁撤不堪驱使的兵丁。”
到底是王在晋啊。
真是快言快语啊。
崇祯皇帝表面平静,心里却感慨起来,的确,拱卫京畿的京营,之所以这般不堪重用,甚至颇有烂泥扶不上墙之意。
根子就在于风气坏了。
当贪污成风弥漫京营上下,那不光砸多少银子,换多少先进的火器,精良的装备,都没办法解决。
现在朝中局势暂稳,内阁和军机处那边,都各司其职,这也叫崇祯皇帝有时间,先来京营这边看看。
若有必要的话,可先叫祖大寿这帮辽派将门,在京营折腾一下,等周遇吉他们回归京城后,便顺势补充到三大营中,开始真正的京营整饬了。
第十四章 拉一派打一派
京郊,神枢营右哨驻地,辕门处。
“陛下怎想起要巡视京营了?还偏偏在御驾快出内城,才派人传递旨意,叫我等集结在此。”
“是啊,这下新乐侯可有好果子吃了,幸好陛下没去五军营这边,不然本伯这边,还真不好应付啊。”
“新乐侯,你打算怎么办?陛下这好端端的过来,就咱右哨这边,只怕叫陛下……”
在这辕门处,聚集着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各处的武臣、内官,还有部分将领,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的交谈着。
此番崇祯皇帝毫无征兆下,从紫禁城出来,要来视察京营,这可的确打了不少人,一个措手不及。
作为拱卫京畿的京营,围绕京城的内外城,还有这京郊一带,有着相应的驻地,毕竟明面上数十万大军,也不可能都挤在京城里吧。
不过具体有多少的兵马,那就是一本湖涂账了。
勋戚、内臣、各级将领,都处在同一环境下,纵使有少数不贪的,但多数都是贪的,又能改变什么呢?
受吏治**的影响,不单是大明官场的问题很严重,大明军队之中,也存在着诸多的问题。
喝兵血、吃空饷、杀良冒功、欺行霸市……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见不到的。
“祖帅,陛下好巧不巧,偏挑在神枢营来视察,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吴襄身着盔甲,挎刀而立,瞅着不远处的那些勋戚,皱眉对祖大寿说道。
“这神枢营的其他武臣,包括五军营和神机营那边,只怕有不少人,都等着陛下过来,看咱们的笑话。”
祖大寿挎刀而立,目光如炬的盯着前方,回道:“想看笑话,那就叫他们看好了,虽说本帅是神枢营右副将,只是这有些事情,并非那般好解决的。
京营的这帮勋戚,多数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他们一个个表面不联系,这背地里不知怎样串在一起,行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左副将临淮侯,还有这右哨主将新乐侯在,就算陛下想发火,也烧不到我们身上。”
自被崇祯皇帝从辽前位置,给拽到京营任职后,祖大寿在神枢营待着,哪怕从辽前调来些将领,可在京营这边,依旧是受到不小的掣肘。
上下摆烂的大明,别的没有学会,但是这圈子文化吧,那一个个算是玩的很精通。
祖大寿是辽东将门的话事人,虽说官面上没有这一说法,但是人情往来上,他祖家在辽前的势力,是很强大的。
辽地本土的那些将领,背后所代表的宗族,哪个和祖家没利益牵扯呢?
也是受祖大寿离开辽前,被崇祯皇帝擢升到京营任职,这也使得辽前那边,所聚辽东将门的成员,未因袁崇焕被抓,孙承宗再度赴辽的影响,没有折腾什么事情。
毕竟孙承宗在辽前的威望,还是有一些基础的。
同样的道理,作为在京勋戚群体,唯一的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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