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自然是为李秀宁解释,凤来仪接着道:“这三年来,楼中姑娘但凡有想要离开的心思,李姐姐不仅不阻拦也不要赎金,反而给不少安身钱财。姐妹们也都深感恩德,凤来楼虽是风尘之地,却从未有欺凌辱霸之事出现。”
周进听了,心中哎呦一声,心道:“原来这些年欺辱凤来楼姑娘的那些人,不是疯了就是失踪,原来是这个原因!”
听了这话,不光邓正等人心中敬佩李秀宁,就连曹破山也暗生惭愧。
“哎!”曹破山咬了咬牙,转身冲着李秀宁跪倒,抱拳道:“李大当家,之前姓曹的不是东西,明里暗里没少和大当家作对。自从归了洪门,姓曹的才知道,这些年干的这些事,当真是猪狗不如。副龙头身为女子,做的事哪一件说出来都是响当当,让人佩服。姓曹的给你赔罪了!”
曹破山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李秀宁赶紧上前,扶她起来,道:“曹堂主,如今你我皆是洪门兄弟,过去的事无需再提。日后只需做事心怀百姓即可。”
“副龙头说的是!”曹破山起身,站在一旁,心中感慨万千。
马昌邓正一帮官员一个个咋听咋别扭,自己可是凉州的父母官,一个土匪出身,现在还是绿林道上的人物,当着他们的面说做事心怀百姓,这和打脸有什么区别。
梁俊见曹破山能说出这话,心中宽慰许多,对自己的计划又多了几分信心。
当初众人都说,要杀曹破山,梁俊本着万寨合一,人多事杂,若是杀了曹破山,只怕有不少之前和自己等人作对的山寨心中恐惧。
这些曾经和凌云寨作对的山寨再唯恐梁俊秋后算账,狗急跳墙,暗中生事,破坏洪门初建的大好形势。
二来梁俊明白,日后自己想要实现自己红旗插满球的计划,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势力,若是全都靠着排除异己,杀伐手段,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改变一切能改变的人,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只可惜,李大当家能够保得了凤来楼这二百多姑娘周全,可雍州这几百万百姓的周全如何保得,还需咱们齐心协力。”梁俊悠悠的叹了口气,放下安阳站起身来,目光如电,环视众人。
在场的不管是凉州官员,还是洪门大佬,全都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看着梁俊。
邓正更是有些激动:“来了,太子殿下终于要动手了!”
压住心中的兴奋,看了看一旁茫然不知的马昌,露出一丝冷笑。
这冷笑让一旁的周进看在眼中,整个人一愣:“邓正这是要干什么?”
第204章 民智初生
连绵不绝的简陋帐篷将整个凉州城围住,来自四面八方的雍州灾民并没有在吃饱喝足后安心入眠。
不时有年长的灾民走出帐篷,看向庞大黝黑的凉州城,眼中透着迷茫和担忧。
帐篷内
跟着自己奔波多日的孩子已经裹着自己的衣服勉强睡下,手中握着干黄的饼子,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一墙之隔的城池内,是否有冰冷刺骨的寒风?是否有取之不尽的热水?
明日之后,城内的达官贵人们是否还像今日这般愿意把粮食分给他们这些流民。
这些问题的答案没人知道。
他们在感恩太子和凉州大官门大恩大德的时候,冰冷的寒风吹着身子。
无比清醒的脑袋在身体不再咕咕叫之后,开始思考一些往日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白天那个叫做王保的年轻人说的话回荡在他们的脑海中。
“太子殿下让我问你们,凭什么大灾大难来临的时候,那些地主乡绅、官吏贵族就能够躺在城内花天酒地?”
“太子殿下让我问你们,凭什么你们种了田交了税,旱灾来时,官府不仅不管你们,还要抢走你们最后一口粮食?”
“太子殿下让我问你们,凭什么你们曾经养活了整个雍州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吃的喝的全都是你们民脂民膏,你们却不能有任何发言权。”
。。。
这些问题,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
旱灾没来的时候,乡绅恶霸欺男霸女的时候他们没有想过。
旱灾来的时候,家破人亡,吃草根扒树皮的时候他们没有想过。
甚至到现在,他们也不懂,也不明白,也不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他们脑子中只有一句话不断的回响。
那个叫王保的年轻人,被他们围着,一脸严肃又正经的问自己。
“太子让我问你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个个枯瘦的灾民抬头看着城门上铠甲明亮,全副武装的兵卒,又想起百日里见到的那些肥头大耳的乡绅官吏。
平生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原本昏暗污浊的眼睛,渐渐地明亮起来。
城墙上灯火通明,巡视的士卒全副武装,丝毫不敢有任何懈怠,眼睛紧紧的盯着城外的帐篷。
显然是把这些灾民当成了潜在的威胁。
他们很多人都相信,不久之后,这帮贪得无厌的灾民会再次扛起锄头对着那位单纯无知的太子露出自己丑恶的獠牙。
到那时,只有他们这些凉州城内土生土长的豪门子弟才是太子最后的依靠。
而这个时候,他们心中单纯无知的太子却在城内召开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关于自己日后如何发展的第一次正儿八经会议。
梁俊走出雅间,如今的局势,马昌和邓正就算再心不甘情不愿,也知道阻拦不了了。
大厅内,歌舞表演早就停止了。
所有人自动分开站在大厅两边,抬头看着从雅间中走出来的年轻人。
有认识的人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不认识的人则是窃窃私语,或者心中暗思,这人究竟是谁。
凉州的官员和洪门中人一左一右,跟在梁俊的身后,不紧不慢。
梁俊站在原本凤来仪站着的位置,看着凤来楼上上下下的人,整个凤来楼中三五百人,却无比的安静。
梁定昌的骁骑卫把守住各个出口和一二楼的窗口,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全都逃不过这些百里挑一精锐士卒的耳朵和眼睛。
梁俊见所有都看着自己,有凤来楼莺莺燕燕的姑娘,也有身穿书生衫的文人墨客。
有凉州城内提鸟玩虫的世家子弟,也有凶神恶煞面色阴冷的地痞流氓。
灾民代表杜老七脸色通红拘谨又严肃的站在门口,躲的众人远远的。
凉州城内,上到士族乡绅,下到凡夫俗子,三教九流差不多全都到了。
“大家好,我叫梁俊。”梁俊伸出手,轻轻弹了弹凤来仪摆放在平台中央的古琴,看着众人,微微一笑。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太子张开嘴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几个字。
“恭迎太子殿下!”邓要民第一个反应过,上前一步,赶紧跪下高声叫道。
他这一喊,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呼呼啦啦的全都有样学样,跪下来跟着叫喊。
梁俊摆了摆手,道:“大家无需多礼,今日在凤来楼一聚,扰了众位雅兴,万望见谅。”
一旁的王保眼疾手快,拎着一把椅子到了梁俊面前,放在他身后。
“殿下为国为民,天地可鉴,草民能见天颜,高兴尚且来不及,如何敢有不快?”邓要民身为邓正的儿子,自小就受邓正调教,平日里在凉州城内的官宦子弟中威望甚高,此时他主动当代表来说话,倒没有几个人觉得不妥。
凤来仪和李秀宁站在雅间门口,凤来仪看着梁俊,心生疑惑,低声问道:“姐姐,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李秀宁摇了摇头,忽而想起某晚喝多了遇到自己时和自己说的那些听不懂的话。
心道:“难不成他那晚说的不是醉话?”想到这里有些忐忑,若那晚说的不睡醉话,梁俊真按照那晚说的去做,只怕好不容易弄好的凉州形势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梁俊可是要打土豪分田地啊,如今整个凉州城内,除了段家段树甲没有在,其他有一个算一个,但凡能在凉州城内排上号的世家,就没有哪一家的公子哥不在这里。
“他真的敢这么做么?”李秀宁看着闲庭信步的梁俊,陷入了沉思。
梁俊道:“可是刚刚捐了三千七百贯钱的邓要民?”
邓要民心中一惊,心道:“早听闻太子精通算术,当真如此。”嘴上恭敬道:“回殿下,皆是因为遵循殿下教导。”
“会来事。”梁俊点了点头,心中对邓要民颇为满意,他没有坐下,反而是来回走了几步,而后看着众人道:“大家不必拘束,坐下说话。”
他知道自己不坐这些人也不敢坐,说完之后,径自坐下。
其他人见了,齐声道:“谢太子殿下。”
而后也都找到了位置坐了下来。
“今日能在凤来楼与凉州诸多青年才俊相聚一堂,也算是缘分。”梁俊睁着眼说瞎话,心中想着前世领导说话时候的样子,有心模仿,道:“实不相瞒诸位,过几日,孤就要回长安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知道不应该高兴,可终究是年轻人多,眼中的兴奋之色却掩盖不住。
常玉一死,太子这些日子又筹备了那么多的粮食。
整个雍州各州郡大洗牌,等到梁俊一离开凉州。
雍州这块大蛋糕如何分配,可就是他们这些家族说了算了。
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可还不等他们高兴,梁俊接着道:“孤虽然要走了,可若是就这样把雍州交出去,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也觉得是个傻子。”
他说着微微一笑,道:“所以今日一聚,目的只有一个。”
众人看着梁俊,只见他的目光在所有人的面目上快速扫过,淡淡的道:“那就是如何才能够让我把雍州攥在我的手心中。”
邓正一听,整个脸都歪了。
祖宗啊,太子爷您这政治手段太低了吧,哪有这么直接就把自己老底交出来的。
而且还这么的直白,这要是传到长安去,就算有人要告你造反,一告一个准啊。
底下人也都一愣,太子爷这是什么意思?
梁俊不去管他们怎么看自己,顿了顿,接着道:“我把今天咱们开的这个会定为第一届凉州联合协商会议。就是在临走前想和大家聊一聊,说一说,凉州接下里该怎么做,为什么这么做。”
马昌听了,轻声一哼,心道:“这种事情只需要和我商议就可,干嘛要在这里说。太子爷这是怎么了?这帮子贱民哪里懂什么建设。”
第205章 杀鸡儆猴
在场的这些官员中,就连邓正也和马昌一样的心思。
何谓州牧,代天子以牧一州之民众,是为州牧。
虽说我马昌不是州牧,可雍州的州牧这不是死了么。
当然你梁俊也不是天子。
咱们两人都各降一级,这话也是说的同的。
所谓别驾,代太子以驾一州之民众。
如何治理百姓,雍州接下来如何发展,不应该由咱们俩商议。
你身为太子,提出一个规划大纲,然后我身为别驾,把这大纲完善了。
然后扔给底下人让他们去做么。
这些个地痞流氓、强盗山寨、贱民妓女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听这治国之言?
马昌刚想上前说话,被身后的王舒拉住,冲着他微微摇头,而后看了看一旁的周进。
王舒和马昌多年好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那是要让周进去试探。
马昌左右想了想,道:“太子殿下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可骨子里却是一个极其霸道的人。虽然不滥杀,甚至有些妇人之仁,可真到了节骨眼上,杀起人来毫不手软。老夫乃是堂堂一州之别驾,若是因为此时恶了太子殿下,在这些个人眼前丢了面子,日后如何治理雍州?”
想到此,冲着王舒微微点头,而后向着周进使了使眼神。
周进见了,连连点头,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周进心中对梁俊其实并无多少敬意。
甚至有心在众人面前借着梁俊扬自己的名声,上前一步,冲着梁俊高声道:“殿下,臣有一言,奏请殿下。”
梁俊刚找到感觉,会前废话说的头头是道,被他一打断,脸色有些不好。
可一想到今天这个会议,乃是联合会议,会议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敢说话。
虽然周进这话说的有点早,可自己若是面露不快,只怕其他人更不敢说话。
“周议郎,有话尽管说来。”梁俊也记不清他是什么职位,只知道好像是个管仓库的官,又怕记错了让人笑话。
好在周进乃是进士出身,但凡是进士若是放到地方上当官,按照大炎律规定,至少要在六部之中当半年实习生。
这种实习生统称为参议议郎,基本上就是打酱油的,一丁点权力都没有,但是架不住虚荣高,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