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所有公民不受歧视性限制,平等享有的选举权,一来可以在局势愈发紧张之下回升一些民心,二来让因为没有受过教育、保守的农民们重获选举权,对反对共和并让旧王朝复辟有着重要帮助。
这招一石二鸟,已然说明弗朗索瓦筹备这件事良久。
这次平等会面对的,才是没了牵制,真正棘手的布列西政府。
不论是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无辜民众被抓,政府以此要挟,让平等会陷入两难境地,还是弗朗索瓦飞速推动恢复帝制,企图重新做皇帝,这都是他们务必尽早解决、阻止的事情。
现在只有平等会能站出来,有能力作为‘自家人’干预布列西的未来走向。
四月十三日
距离布列西共和国首都莱泽因最近的基普市火车站前,乔装打扮过后的四人坐进一辆等候已久的黑色汽车里。
“好久不见。”驾驶座里坐着的正是维拉克的挚友诺德。只是过了快四个月,再见面时他脸上没露出喜悦,只有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重。
第二百七十章 进退两难的平等会
“好久不见,诺德。”进车子副驾驶位后,维拉克看诺德绷着脸就没闲聊,而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温斯顿,“这位是来自普鲁曼的温斯顿同志,他撰写了比平等论还要先进、完善的阶级论,为我们确立了新的方向。这位是诺德,我的挚友,现在负责新同志们的学习工作。”
“你好,温斯顿同志。”诺德发动了车子,驶离了人流量颇大的车站。
“你好。”温斯顿听到诺德是用威尔兰语向自己打招呼,同样用威尔兰语回道。
维拉克虽然知道诺德为了能多出去走走,一直私下学习威尔兰语,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诺德亲口说出来:“你的威尔兰语说得不错。”
“嗯。”诺德瞥了眼后视镜,“伯因会长,白天莱泽因的巡查比较严密,我先带你们去分站休息,等临近晚上的时候再开车去莱泽因,从郊区秘密潜入进去。”
“莫莱斯都安排妥当了吧?”坐在后座的伯因微微点头问道。
“是的。”诺德道,“莫莱斯同志凌晨的时候会派人在北区工厂接应我们,只要我们足够小心就没太大问题。”
伯因深吸口气,看了眼坐在左右的基汀、温斯顿:“你威尔兰语学得怎么样了?基本的交流可以吗?”
“应该没问题。”这几个月诺德除了工作,剩余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威尔兰语上,再加上平等会里有不少会威尔兰语的,他和他们经常交流,现在口语水平还算可以。
“那你就用威尔兰语说说最近会里以及莱泽因的情况吧。”伯因考虑到温斯顿在场,就让诺德用威尔兰语交流,这样大家都能听得懂。
“情况不太妙。”诺德皱着眉头,“近十天里,总统弗朗索瓦为了排除异己、清剿平等会,采取了更严厉的国家安全法例,容许安全部的人未经审讯就可拘留、流放或驱逐任何可疑人士。教育部门也采取了类似的严厉政策,严禁中学教授哲学,并增加了有关部门的纪律处分权力。另外尽管弗朗索瓦重新恢复了普选,但其真正目的是为了增强人民中支持恢复帝制的声音,因此他对普选进行了严密的监控,限制选举资格、改动选区,令郊区人口普遍能选出保皇势力,压制自由派的壮大。还有就是弗朗索瓦开始控制传媒,警告、禁止内容敏感的刊物出版……”
伯因、维拉克、基汀、温斯顿四人日夜不停回赶的途中,布列西共和国的总统路易·弗朗索瓦动作频频,颁布了诸多新的法案,加强自己对这个国家的控制,为恢复帝制做最后的准备。
听完诺德的汇报,车内只传来沉重的叹息。
“莫莱斯他们有什么想法?”伯因揉了揉鼻梁,对现状感到头疼。
“莫莱斯同志目前还是按兵不动,同时进一步加强了莱泽因里我们各个站点的安全性,等大家回去后详谈对策。”诺德如今开车也稳当起来,把着方向盘将车开进了小巷子里。
维拉克扭头看着沉着冷静,几个月不见好似成熟了许多的诺德:“我们在坐火车的时候听其他乘客说,莱泽因里已经有六七百号人被抓了?”
“那是四五天前的数量了,今天应该已经超过三千人,且其中多半是学生。”诺德给出最新的数据。
“还都是学生?”维拉克一脸讶异,都忍不住佩服弗朗索瓦的毒辣。
把几千个学生捏在手心里,就等同于控制住了几千个家庭。如此一来不论是通过这些家庭找出平等会,还是靠孩子们的性命逼迫平等会主动现身,都再轻松不过。
而兵力远超平等会数倍,由布列西名将皮塞尔将军亲自带领的一支军队就驻扎在城中,现在平等会一旦露头,迎接他们的就是最猛烈的清剿。
“确实不能轻举妄动。”基汀喃喃道。
“可政府从昨天开始,就陆续在人民广场上当众枪决了几十个人。其中有我们被抓到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的同志,也有什么都不知道屈打成招的无辜者。”诺德攥紧了方向盘,咬着牙说道。
“他是给我们和民众们同时施压。”伯因沉声道,“要么我们出击,把人救下来。要么民众们揭发我们,以求安全。”
温斯顿听到连连摇头:“我们不能硬碰硬!他们有军队,就算我们把人救出来也无济于事!”
基汀沉思着:“可我们必须得做些什么,不然面对死亡威胁、高额悬赏,民众们迟早会有人站在政府那边。先前是我们融入人民的海洋,才立于了不败之地。如果真让弗朗索瓦利用金钱、武力离间我们,失去了这最大的依仗,我们的处境会极其艰难。”
“他就不怕把民众们逼到爆发大型起义吗?”维拉克想到在旧南约那场声势浩大的游行抗议,如果莱泽因里的民众们也都能站出来,一起硬碰硬,那应该还是有出路的。
“弗朗索瓦肯定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性,所以才有重兵坐镇,既是震慑我们,也是震慑人民。”基汀摇了摇头。
“他不可能对这么多平民下手。”维拉克不相信弗朗索瓦会彻底站在人民的对立面,那样的话就算平等会不出手,人民的海洋也能吞没了他。
“但一定会有流血牺牲不是吗?”基汀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维拉克,“放在民众前的选择很简单,是揭发我们换取一大笔钱,还是和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同政府的军队硬碰硬打一场。”
结果显而易见。
一面是金灿灿的,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一面是乌压压的,手持火枪大炮的精兵强将。
当然会有人选择站在平等会的这边,可同样免不了会有许多人投向政府。
人民拧不成一股绳,就无法形成让政府胆寒的力量。
“那……”维拉克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个局面了。
不止是他,莱泽因里以莫莱斯为首的平等会一众干部们,现在车里坐着的伯因、基汀、温斯顿都一筹莫展。
“先等晚上和莫莱斯他们碰面吧。”伯因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沦为被动的一方
十分钟后,诺德开车载着四人来到了平等会在基普市设立的分站中。
基普市并不大,之所以在和莱泽因如此靠近的地方建立分站,主要还是为了莱泽因里的同志们被限制行动时,有人可以在外及时地接应。
“到了。”诺德把车停在了街边,“走吧。”
待一行人都下车后,诺德同站在街边等候的一名同志低声道:“把车停到安全的地方。”
那名同志“嗯”了一声,向伯因、维拉克、基汀、温斯顿微微点头示意,随后独自把车开走。
“跟我来。”诺德紧接着带四人穿过巷子,来到了另一条街道上紧邻着巷口的裁缝铺里。
裁缝铺中正有客人,诺德临危不乱,一边带四人朝里走去,一边向老板问道:“梅伦先生,我们前段时间定制的衣服做好了吗?”
“做好了,在存衣间里,小卡尔也在里面。”一头白发,正量客人腰围的老梅伦让一行人进铺子的存衣间里。
“好,我们去找他。”诺德驾轻就熟地带人进了存衣间。
“先生。”学徒小卡尔恭恭敬敬地侯在里面。
“开门吧。”诺德道。
小卡尔来到一侧衣架前,把衣服挪开,打开了藏在衣架后面的暗门:“请进,伯因会长、维拉克同志、基汀同志、诺德同志,还有温斯顿同志。”
“我们伪装成这样还能认得出来?”伯因走到暗门前,摸了摸看着就机灵的小卡尔的脑袋。
他们自进入布列西境内后,就一直伪装得很严密,再加上有自己人帮安排的假身份证明,一路小心翼翼这才安全回到基普市。
“诺德同志出去的时候说是要接你们,回来肯定带的是大家。”小卡尔露出灿烂的笑容。
“真聪明。”伯因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裁缝铺里上到七十岁的老梅伦,小到十岁出头的小卡尔都是平等会的成员。同志们遍及各个年龄段、各个职业,这是大敌当前少有能看得到希望的事情。
“走吧。”伯因率先进入暗门,来到了一间会议室中。
会议室不大不小,中间放置着长桌,两面墙上堆积满了书籍、文件,与他们相对的方向还有一扇门。
从裁缝铺那边进来的伯因指向面对他的那扇门:“那是通往哪里?”
“是这样的,为了保证在出现突发情况的时候我们能及时撤离,前段时间特意打通了一条暗道,可以通过这个暗道进入裁缝铺旁边的餐厅杂物间。”最后进来的诺德解释道,“请坐。”
“现在都防备得这么严密了吗?”维拉克坐下问。
“迫不得已,现在政府严查莱泽因与周边城市,莫莱斯同志说我们必须得做好应对措施,确保同志们的安全。”诺德待四人坐下后,为他们挨个倒水,“大家一连赶了十多天的路,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已经安排了小卡尔去买些食物,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温斯顿接过水杯,向诺德道谢后说起了正事:“我们在车上都休息过了,现在弗朗索瓦搞出这么多大动作,我想我们还是最好在见莫莱斯之前,先好好商议一下对策,把时间都利用起来。”
“没错。”基汀很是认同,“诺德说从昨天开始,政府就开始通过枪决同志与平民们,向我们施加压力了,如今时间就是生命,我们早一点想出解决办法,就能少死一些无辜者。”
“枪决……我印象中布列西可没有死刑……”温斯顿对弗朗索瓦这一残暴行为感到吃惊。
“现在有了。”诺德道。
以前没有死刑时,政府会打着‘乱党负隅顽抗,严重威胁平民安全’的名号,堂而皇之地将平等会的同志们枪杀在街头。
到了今天,在弗朗索瓦势要铲除平等会,恢复帝制的决心之下,死刑也都被恢复了。
维拉克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水。
他想到了自己。
要是他被抓的那会儿就有了死刑,那他就不会去戴曼斯监狱,而是直接当众枪决‘以儆效尤’。
“弗朗索瓦是铁了心要做个了断。”伯因握着水杯,没心情喝水,“在这种情况下,他做出什么事情都并不意外,我们还得对有可能出现的更糟糕的情况有个心理准备。”
“是的,我们仍不现身,民众那边也没动静的话,他势必还会做出些更极端的事情。”诺德点头。
“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打,或不打。打,他们有一支军队坐镇,我们该怎么打赢?不打,有什么可以利用起来的力量可以让弗朗索瓦退步?”基汀干干脆脆地亮出他们目前的方向。
维拉克提议道:“弗朗索瓦解散了国民议会想恢复帝制,无疑触碰了很多人的利益,我们是否应该把方向定在联合这些人上?”
“你是指政府里的那些?”伯因看向维拉克。
“是的。”维拉克道。
这个思路还是他在旧南约时学会的,当时移民势力中的斯德尔人就试图通过依附争斗不休的不同派别,来获取利益。
而政府内部势力林立的又不止敦曼,布列西同样如此。
不然弗朗索瓦就不会筹备良久,最后搞出突然袭击,将大权揽于自己手中。
“这个莫莱斯有想过,只是此举还是有些风险。万一这是弗朗索瓦下的套怎么办?我们和政府整体上都是敌对的,在和其中一些派别走得太深之后,很多事情又该怎么处理?”诺德插嘴,把莫莱斯他们开会时总结出的东西说给了几人听。
“确实,而且这帮人各怀鬼胎,和他们联合怕不是还没干掉弗朗索瓦,就先被他们当垫脚石了。”基汀也不太建议和那些势力走得太近,起码目前平等会还没有足够安然和他们合作、周旋的底蕴。
会议室里变得分外安静。
每个人都在绞尽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