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文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呀……就是太不知死活了，好好当你的王不好吗？”
“你可知道，蓉城三万守军，在一万雍军猛攻下，连半个时辰都没顶住！”
“不可能！”赵永慎当即反驳。
但杨洪文却不与他争辩，和赵永慎聊两句本就是为消遣，而非辩出个对错来。
咆哮了一阵，赵永慎慢慢安静下来。
正常情况来说，杨洪文跳反很反常，只有失了智才会干着不要命的事。
但看杨洪文这慢条斯理的样子，很显然他有思考能力，这就意味着……杨洪文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不……不可能！”赵永慎再度咆哮。
但此时，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朝廷几十万大军，也不是雍军一合之敌，蓉城守军大败又有什么不可能？
见赵永慎神色颓然，杨洪文往前走了几步。
看着前方列阵等候的“敌军”，杨洪文徐徐道：“王爷，认命吧……雍王殿下才是天命所归，你就不该凑这个热闹！”
沉默了一阵，赵永慎抬头问道：“你要如何处置我？”
微微转身，杨洪文沉声道：“处置你，是朝廷的事，我又岂能擅作主张！”
点了点头，赵永慎说道：“明白了，是要拿我邀功请赏！”
对此，杨洪文未做解释，因为这就是事实。
本质上来说，他杨洪文也参与了造逆，如果想撇清关系有善终，必须有拿得出手的“礼物”。
而作为反贼头子的事赵永慎，作为“见面礼”最合适不过。
接下来，他二人没再说话，现场就这样沉默着。
时间逐渐流逝，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东南方向起了烟尘，并隐约间有马蹄声传来。
大概三百号骑兵疾驰着，队伍前方是江西都使胡安，南海都使郑周全。
他们没有专门的骑兵，这三百来号人骑卒，是从各卫所临时调来，随同两位都使北上。
宁王被劫，这是了不得的大事，让这二人不敢多耽搁。
“就在前面了！”
在发现胡安一行赶来时，留守于此的几位千户，便离了军阵前来迎接。
放缓行进速度，看着面前几位千户，胡安怒骂道：“你们这些废物，废物！”
一旁郑周全接着骂道：“一个活人，在你们面前被劫了，你们都是饭桶吗？”
二人狂骂了一阵，宣泄情绪后也不得不冷静，毕竟眼下解决问题是收腰的。
第786章 忠犬
不敢耽搁时间，两位都使迅速来到阵前，然后就派人去对面军阵交涉。
双方传讯了七八次，才议定了谈判方式。
为避免发生误判，致使局面失控，所以谈判只由三位都使参与，双方都不带其他人参与。
很快方案得以执行，杨洪文首先走出了军阵，对面两人也跟着走出。
双方军阵相隔两百米，意味着他们要往前走一百米，这一距离不算太远。
几十秒后，三人停下了脚步，双方距离只有十米，不远不近刚刚好。
“杨洪文，你为何要劫走宁王？”胡安当先发问。
“想必你们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去了蜀郡！”
“那又如何？”郑周全冷声道。
“雍军一万人围了蓉城，五天前对发起攻击，半个时辰攻下城池……”
“你说多长时间攻下城池？”
“半个时辰！”杨洪文平静道。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
“你觉得我在说笑？”杨洪文反问道。
胡安二人顿时愣住，下一刻他们想到了什么，顿时神色大变。
见这两人面露思索，杨洪文接着说道：“雍军两月之内，击败朝廷三十万大军，和这件事相比……他们打下蓉城算难吗？”
“那半个时辰，我亲眼所见……一切都太快了，蓉城守军毫无抵抗之力，就被雍军攻上了城墙，然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接下来，杨洪文也不嫌麻烦，把自己在蜀郡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
“攻打蓉城的雍军，不过只有一万人，雍王手下可是有十万大军！”
“如此军威，我们拿什么去打？”
“什么大江天险，全部都是狗屁，我们几个要真信了这些鬼话，恐怕连今年都活不过去！”
听杨洪文说了这些，沉默已久的胡安说道：“所以……你选择跳反！”
杨洪文沉声道：“我只是想活下去，不想看到弟兄们送死！”
往后退了几步，杨洪文接着说道：“话我说完了，怎么选随你们去，要打我也陪着你，宁王绝不可能归还！”
道理其实很简单，如果胡安二人想不明白，杨洪文便觉得没必要纠缠。
没有理会杨洪文，胡安对身旁的郑周全道：“你怎么看？”
郑周全徐徐说道：“其实这件事，我一直都有疑虑，只不过被逼得没办法，才走上了这条路！”
谁知胡安接着问道：“所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郑周全点了点头：“只要没和雍军交手，就还来得及！”
叹了口气，胡安无奈道：“雍军凶悍，那是我们能抵挡的，只不过都心存幻想罢了！”
南方士绅逼迫，再加上宁王许以重利，让他们晕晕乎乎就上了贼船。
“老杨……接下来怎么做？”
背后传来的喊声，让杨洪文停下了脚步，也让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识时务者为俊杰，显然这两位看得清局面，直到该怎么做选择。
转过身来，杨洪文沉声道：“平叛！”
“宁王一系全部缉拿，跳反的士绅全部查抄，只要我们一条心，就不怕这些人闹腾！”
之前为什么怕？是因为看不到出路，而且没被逼到绝路。
继续“造反”必死无疑，他们又岂能无动于衷。
“即便他们拉起了军队，咱们打不过也可向雍军求援，不怕压不下这些逆党！”
“何况……他们反抗得越厉害，咱们的功劳也就越大！”
虽然杨洪文说的这些，听起来似乎也不大靠谱，但也为胡安二人指明了方向。
“好……就这么办！”
见这两人应承，杨洪文接着说道：“我已下令，清除军中有二心之人，建议你们回去之后，也尽快办这件事！”
“把这些人收拾了，你我才能安心领军！”
“此事我们明白！”胡安沉声答道。
这时杨洪文却笑了起来，只见他拱手向这两人说道：“二位……从今往后，咱们仍旧同殿为臣，相互之间可要多多照应！”
一番废话之后，这三人就此分开。
杨洪文有自己的一套安排，而胡安二人返回军阵后，直接下令逮捕了七人。
这七个人，都是捐官出身，和江南士绅联系紧密，不是两位都使的自己人。
将这七人斩首示众后，两位都使并未多做停留，而是带着军队离开了。
这一举动，让所有士兵都心感疑惑，难道不救宁王了？
一想到被砍杀的七人，士兵们及时心里有惑，此刻也全都憋在心里。
当兵吃粮拿饷，只要这两件事保证了，他们不关心上官做什么。
胡安二人带着军队返回，他们的主力在三十里开外，此番回去进行内部清理，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而另一边，当杨洪文带着宁王返回时，他军中的清理已经结束。
原本以为会引发内讧，谁知一连杀了百多号人，竟未引起大规模骚乱。
如此也可看出，整支军队凝聚力有多差，这样的军队去和雍军对战，完全就是鸡蛋碰石头的结果。
刘程来到杨洪文面前，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赵延菘，说道：“大人，该杀的都杀了，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你挑上一百人，将宁王押送去蓉城……”
“宁王造逆，我军依制平叛，活捉宁王押至蓉城，请他们转交雍王处置！”
下了马背，杨洪文越发郑重道：“告诉雍军主将，就说我岭北都司……愿为雍王殿下之忠犬！”
听到最后这一句，刘程感到游戏不适，随即说道：“忠犬？会不会太跌份儿了？”
看了这厮一眼，杨洪文冷声道：“就怕连当狗的机会都没有！”
对赵延洵来说，打下南方轻而易举，这一点杨洪文看得很通透。
所以他明白，自己这些人是否归降，对赵延洵来说并不重要。
如果人家一心要杀人立威，他们这些人即便愿意当狗，只怕也不会有看家护院的机会，更大可能是被直接炖了。
刘程不是蠢人，略微思索就明白了杨洪文的想法，于是躬身道：“卑职明白了！”
“还有，告诉雍军主将，就说江西都司何南海都司，在本官劝解下愿意听从朝廷命令！”
杨洪文不会放弃，任何能给自己邀功的机会。
“是！”
“不必耽搁时间了，你尽快启程吧！”
蓉城被打下来，已经过了五天时间，杨洪文是真的担心，再拖下去雍军都要杀过来的。
但他的这份担心很多余，因为即将南下的雍军还在京城，是新被升级的那几万人。
在杨洪文的催促下，刘程带着宁王赵永慎上路了。
坐着马车内，赵延洵面容枯槁，神色颓然。
此刻死气沉沉，虽然没被塞住嘴巴，但已经一个时辰没有说话。
三个时辰前，他还是意气风发，誓要夺回祖业的王，眼下他却成了阶下囚。
目光透过窗户，看着阴郁的天空，赵永慎怆然泪下。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第787章 到蓉城
刘程带着赵永慎北上，渡过大江才走了一天，就被巡逻的雍军发现了。
然后他们就被控制，接着被解除武装，在雍军押送下继续往蓉城进发。
又过了两天时间，刘程一行来到了蓉城。
这两天的所见所闻，让刘程见识了雍军的强大，也明白了杨洪文改弦更张的苦心。
进了城门，刘程忍不住感慨：“弟兄们，咱们若是不降，只怕真如都使大人所说，活不过下个月了！”
听得这话，一众士兵尽皆点头。
“别废话了，其他人在外面等着，你和反贼入城！”
说这话的是一名总旗，由他领着手下三十号人，押送刘程百多号人来到蓉城。
面对这总旗呵斥，刘程神色丝毫未变，当即答道：“可以！”
然后刘程就让其他人留下，他带着赵永慎一起，跟着总旗往城内走了去。
进入城内，看着街上来往行人，刘程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是经历大战后该有的样子？
看出了刘程的惊讶，旁边的总旗说道：“今日处斩贼首，允许百姓观看，所以街上行人多了些！”
“处斩贼首？”刘程面带疑惑。
“蜀郡都使李进忠这些人，加上其他两郡文武高官，差不多有三十多号人，你可要去看看？”
李进忠这些高官将被斩首，听到这消息刘程只觉后背凉嗖嗖的，同时还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眼下还有要事情，还是先去见你们将军吧！”
听到这话，这名总旗也没强求，于是带着刘程二人继续赶路。
可他们到了衙门才得知，几位指挥使都在刑场，于是他们只能安心等待。
蓉城东面，一处大的空地上，中间有一处临时搭建的台子，台子周围挤满了人。
这些人里，靠外围全是城内百姓，内侧则是未受牵连的城内权贵，以及归降的中下层官。
台上跪了四十来人，这些人衣衫褴褛，显然被抓这些人受了刑。
高台北面，摆放着三张椅子，这是给三位指挥使准备的。
众人议论不停，直到鼓声响起，才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随即又有大批兵卒赶来，他们护送着三位指挥使，将挡路的人群驱赶开。
到了刑场，三人下了马，然后往台上走了去。
王保真跟在他三人身后，此刻的他手捧一份文书，脸色显得格外冷峻。
陈玉和三人落座之后，便示意王保真可以开始。
于是王保真走向前方，在众人注视之下，将手书打开。
“肃静，肃静……”
在士兵们呵斥之下，现场彻底安静下来。
“摄政王诏命……”
“李进忠等四十三人，聚兵谋反，其罪当诛，着即斩首，其家人……”
王保真大声念着，底下百姓只听个稀奇，亦或者觉得解气，毕竟李进忠这些人害了不少人。
而靠近前排的权贵们，则是感到惶恐和惊惧，他们也害怕落得这样下场。
很快诏书念完，王保真收起了文书，然后转身退到了一旁。
在他转身之后，正好和李进忠四目相对，一个眼中是绝望，一个眼中是无奈。
这时，高台上传来陈玉和的声音：“行刑！”
囚犯们此刻极度恐惧，只是他们被死死捆住，而且还被绑住了手脚，所以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士兵们开始行刑，一颗又一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