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北秦的是大夏立国以来最重量级的人物,等于在朝廷的脸面上狠狠的打了个耳光!这次的事件很明显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想要把云家从朝野打下去,云子韶降了北秦,这肯定另有内幕,不仅仅是寡不敌众这么简单,如此一事便既可以成为云家之罪,又可以打击云家的赫赫声名,简直是一举两得。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虽说这几年云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渐小,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人,但陛下肯定也默许了这件事,否则不会发生的毫无征兆。
另外还有一个人,是整个事件背后的主导者。那个人必定十分了解云商,知道云商绝不会反对将他的儿子放到一个危险的位置,特别是一个最容易建功的位置,他也必定了解朝堂的局势,知道陛下会如何取舍,同时他也有非常巨大的能量,有自信将整个局势引导向他所希望的那个方向。那个人是谁?就得到好处最多的人来说,北凉节度使潘林凤无疑是最有可能的,然而……
然而他对过去的事情终究还是知之甚少,有些秘闻也不大清楚,因此也不好判断是否有其他仇家牵涉其中,方才老仆说他的那个所谓朋友是凉州人,虽然这还有待证实,但这是否是有人故意要让人把目光都聚集到潘林凤身上呢?
云子珺细细考虑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一整天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和应对对策,一直到了黄昏时候,云子珺才姗姗走出房门,此时已是火红的云霞铺满了西方的天空,照得天地间一片大红,风吹过道便的小树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有人在那儿低声细语一般。
母亲的院子里正稀稀疏疏地站着几个不知所措的侍女,云子珺摆手让她们出去,独自来到木氏身边。木氏此刻形容颇为憔悴,面有泪痕,想必已经知道了什么,抬头看见云子珺走过来,便开口道:“你既然知道了你大哥的事情,又何苦瞒着我?”
“这是刚来的消息,总要先想个对策。”云子珺避过木氏的话头,又说道,“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人,想必不会真的因此株连云家,最多借此将云家贬出京城罢了。”
木氏道:“刚刚有个侍女告诉我,说是京都市井已经开始流传子韶是有意降的北秦了,还把最近的一次战事失利归结到他的身上。”
云子珺有些疲倦地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把手中的几封刚才写的信放在桌子上,道:“这是几封写给父亲身边亲将的书信,是几句问候父亲的话,需要借娘的私章一用。”
木氏明白他的意思,北征虽然捷报不断,但事实上云商的东路军并没有完成既定的目标,占领的也都是北秦有意放弃的土地,攻下的战略险关和大城几乎没有,也没有遭遇到真正的北秦军主力,直到不久前的受挫。与此相对应的是,主要防范西面北秦名将白鹰的潘林凤的东路军却在不久前一战中大放异彩。
云子韶的投降事件,说大了,对于云商这种自尊心强到扭曲的人足够成为让他自裁以谢天下的理由了。这种情况,当然不是云子珺和木氏想看到的。这几封信也是给那些云家的老人们提个醒。
“还有,家里现在能凑到多少财货?”云子珺问道。
木氏道:“家里的产业,以前你大哥在家时都是他主事,我也不甚清楚。是不是……”
“娘!”云子珺打断木氏的话,跪在她的身前说道,“这些事都让我来做吧,一切会好起来的。”
木氏看见这个跪着的儿子有些黯淡的眼睛,忽然发现云子珺已经不再是那个荫蔽于父兄下的孩子了,伸手抚了抚他的面庞,不觉又流了几滴眼泪。
云子珺眼睛有些发红,道:“今晚我要去拜访一下李丞相,另外再做些布置,家里请娘替我掩饰一下。”
云子珺说得掩饰,自然是指的应对那些大理寺的人。
木氏沉思片刻道:“大理寺的人只是确保我们还在云府,我大概能让他们三个时辰不能察觉到你离开,你要早去早回。”
云子珺点了点头,又和木氏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院子。一走出房门穿过一小片空地时,一个正在门口打扫的人立刻扔下扫帚如影子一般跟上云子珺。云子珺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下身来,仰起头看了看西垂的日头最后发出的光辉洒在树上,最后苟延残喘的老蝉硬撑着“吱吱”叫了几声,仿佛是临走的告别,灰黑色的枝桠在空中晃荡了几回,丢下了一片脆黄的老叶子。一脸沉默的云子珺转过头看着那个人,忽然笑道:“大理寺的人么?”
那人也不矫情,直直说道:“小的是大理寺监察,要随身保护小公子安全,以免有意外。”
云子珺笑容不变:“那么你们可要小心了。”
“这是小人的职责所在。”那人语气亦是不变地回答道。
“不得不说,你们很敬业,只不过说实话,你们真的很像一群苍蝇!”说完云子珺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
第六章 四年 君子 阳谋(3)
“陵(李陵)军五千人,兵关既尽,士死者过半,而所杀伤匈奴亦万馀人。且引且战……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匈奴。其兵尽没,馀亡激得归汉者四百馀人。单于既得陵,素闻其家声,及战又壮,乃以其女妻陵而贵之。汉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后,李氏门败。而陇下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史记·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
是夜。
安城依旧如往昔般喧嚣繁华,贯穿东西的朱雀街上车如流水,行人如织,远近的灯火层层铺叠开来,将整个城市都装裹进淡淡的光辉里。朱雀街的西端,连接着众多名门显贵的院落,这里是整个大夏国权利最集中的地方,毗邻着到处是鳞次栉比的建筑的宫城,一条河道从此流入皇宫里。在西城诸多的院落里,云府是极其不起眼的一座,而与云府隔着两条巷子的宰相府邸,却是一派金碧辉煌的景象。宰相府的后面,是一条漆黑的小巷,在溶溶的夜色笼罩整个大地的时候,一个穿着普通衣裳的少年不急不慢地走到了后门,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谁?”
少牛伸出了另一只手,手里攥这一块玉佩。就在少年拿出玉佩后,门立刻无声响地打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到少年身边,说了声请便径直往里头走去。路上,那管家开口道:“相公命我在此迎候客人,请跟我来。”
少年一直可以将自己隐藏在影子里,除了走路便没有其他的动作。宰相府很大,管家只是带着少年走了几个回廊后,来到后院一座小楼下面,管家又道:“大人在楼上等您。”说完便退到一旁一动不动。
少年独自走上小楼,驾轻路熟地来到二楼的一间房门前,门是打开的,可以看见里面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书房,正燃着檀香,一个老人正出神地望着窗外,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到来。少年没有说话,直接走了进去,橘黄的光线打在少年的脸上,让他显得格外瘦削。
老人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立刻从沉思中摆脱出来,一面转过头来,一面笑道:“子珺么?”
这少年,赫然便是乔装了的云子珺。云子珺将手中的玉佩放入怀中,轻笑道:“不用说了,李伯父的玉佩果然很管用呢,”
李秋,即是丞相大人一脸笑容地看着云子珺,说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家伙要过来了,可是为了你家兄长的事情?”
云子珺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叠银钱票据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拿出一张长长的名单递给他,道:“这些都是可以收买的人。”
李秋摸了摸那叠票据,轻声说道:“这大概是云家几十年的积蓄吧,子珺你可真是舍得啊。你是想用它们来替你们云家说好话吗?”
云子珺摇了摇头,道:“说好话,只要几个人在关键的时候提醒陛下一声就够了,太多人只会坏事。”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秋不动声色地问道。
云子珺道:“我的兄长已经降了北秦,相信会有无数的御史官员跳出来打落水狗,我希望能在一个适当的时间里让这些人集中跳出来,在一个合适的时候让他们的奏折堆满御书房。”
李秋神色怪异地看了云子珺一眼,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人,所谓合适的时候,大约就是几个关键的人说了一些关键的话以后吧。
云子珺又接着说道:“陛下现在会十分震怒,但不久以后就会因为‘某些人’的关系想起云家的旧情宜来,然后便会因为一些‘巧合’把愤怒转移到那些跳出来的官员身上,只要操作的好,除了能让云家有个安身立命之所等待事情淡去以外,还可以……”
“还可以替我除去一些碍眼的家伙。”李秋打断云子珺的话,说道,“你是这个意思吧?”
“伯父英明。”云子珺躬身行了一礼。
李秋沉吟良久,说道:“这些事,比如说收买官员,自然有人会去做,你要的几个关键人物说的几句话,我也可以做到,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的事情的风险?”
云子珺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
李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桌子旁边儿,饮了一口清茶,突然说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帮你,或者说,你相信我?”
云子珺笑了一声,道:“说实话我更相信我的祖父,他老人家都相信你,我这黄毛小子对您老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云子珺换了一副神色,肃容道:“伯父,您已经老了,而您的某些想让您的栽跟头的同僚却不是。”
这句就是诛心之言了,而且说得极其直接,要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云子珺也不敢以这样的口气说出来。李秋却仿佛没有听见云子珺的话一般,又接着饮了一口茶,然后又不紧不慢地盯着云子珺看,一直看得云子珺就要以为这位大人有什么不良嗜好时,李秋突然放下茶碗哈哈大笑起来,仰起头开口揶揄道:“云老匹夫有孙如此,亦是人生一大幸事!”
……
次日凌晨,早朝。
温和的日头刚在东方漏了一丝光辉,皇宫的议事大殿已经响了三次朝鼓,文武百官排着长队依次走进大殿,这是三日一次的早朝,眼下陛下还没有到,官员门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说着好的与坏的话题,这是前朝的前朝便有的习惯了,宰相的身边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此时我们的老宰相,李秋大人正一脸睡意地趁着皇上还未到时打着小盹,周围的官员们也不敢近前打扰……
陛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公孙失作为一个坐了几十年江山的老皇帝,确是有他矛盾的一方面,譬如说在对待云家的事情上。云子韶的投降而非战死,可以说是任何当初设计这件事的人没有想到的事情,在公孙失看来,当初的默许仅仅只是对云家的一个考验罢了。然而,云子韶却降了,哪怕是战死也比现在好百倍啊,公孙失感觉心中无比愤怒,这种愤怒并不是因为云家,也不是因为北方战局的受阻,而只是因为云家的那个死了多年的人。公孙失与云子珺的祖父云昰之间的关系绝不像许多人想象的那么简单,一直到了今天,公孙失也都视云家为手足,只是当年的云昰留下来的声望实在是太大,也太危险,出于皇帝的本能,他也要做出打压云家的态势来。
公孙失对云子韶的愤怒仅仅源自于云子韶居然投降了,以云子韶无比敏感的身份,这不单是给云家,也是给朝廷和他自己扇了一个耳刮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公孙失几乎就要立刻下令将整个云家下狱,还是那个跟随在公孙**边四十多年的老太监忽然想起旧日里云家的好来,稍稍劝解了几句,只是命人将云家监视起来。
到了昨日深夜,公孙失没有半点儿睡意,枕边的耳朵旁又响起了爱妃念叨琉璃树要枯了的声音,忽然想起琉璃树正是当年云昰在北疆征战时与当时身为太子的他一同护送的贡品,不觉又有些黯然……
“陛下,宫外又送了奏折来了!”
公孙失夜里起来几个更次,老太监匆匆来到寝宫门口,低头跪着道。
“奏折?都是要朕问云家罪的奏折吧!罢了罢了,朕也睡不着,去把折子拿过来,索性便”公孙失披上了一件衣裳后,站起来说道。
这时已经过了子时,老太监犹豫着轻声说道:“陛下要先歇息么?明日还要早朝呢!”
公孙失走了几步,来到寝宫旁的书房,老太监一路紧紧跟在身后。坐下来后,公孙失喝了一口刚刚奉上的茶醒神,一面说道:“去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