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望不由奇了,轻咦一声道:“此话怎讲?以守城你阅人的眼光也看不清吗?”
崔护道:“倒不是看不清,正因为看清了才觉得与众不同,怎么说呢,此子似乎并不看重门第出身,无论是王公贵族,亦或是贩夫走卒他都能相处得很好,尤其是对女人,跟咱们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崔望皱眉道:“什么意思?”
崔护斟酌了一下才道:“这样举个例子吧,咱们都接受不了女人当官,高长卿却接受得了,甚至认为理所当然,你说怪不怪?”
崔望愕了一下,神色怪异地道:“那此子的确与众不同。”
崔护点了点头道:“此子对待女子尚且能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所以什么家世门第的他更不当一回事,与之交往最重要的真诚相待,若太多的利益算计反而得不偿失。”
崔望皱眉自语道:“这样啊,那此子既然意属长孙家的姑娘,那岂不是不太可能改变主意了?”
崔护苦笑道:“所以这才难办,总不能让柔儿作妾吧。”
古代妾氏的地位实在太低了,只比婢女高一点,死后甚至连祖坟也不能入,所以一般人家的女人也不太愿意作妾,就更别说像清河崔氏这种世家大族了。
崔望皱了皱眉道:“若是如此,守成你得慎重考虑一下了,除非……”
崔望打住了,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第395章 狗粮
沉没在运河中那艏三层楼船的残骸被打捞出水了,但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上面还沾满了淤泥,木板也被泡得变了颜色,不过从某些地方还能判断得出,这是一艏新船。
“青总管,能建造三层楼船的大船场并不多,而且这艏楼船还是新的,查到出处应该不难。”执事孙尚茗不明白,刺客明明已经报上了名号,为何青总管还要调查这艏楼船,不过,青总管既然要查,那就查吧,反正也不费事。
杨青若一身青衣,依旧以青纱蒙面,风姿绰约,点了点头道:“东莱船场离这儿最近,便从东莱船场查起吧,另外,附近州县,谁家有三层楼船的都要查清楚。”
尽管刺客已经报上了名号,分别是李子通和杜伏威这两伙贼人,但是杨青若不相信这两伙贼人能拿得出一艏三层楼船来,当然,若是偷来抢来的又另当别论,此事必须查清楚,把背后有可能支持反贼的地方豪强全部揪出来,如此才能以绝后患。
孙尚茗恭身道:“属下领命……咦,高郎将来了!”
杨青若转首望去,果见某人正微笑着驻马在不远处,见到她望来,还扬手挥了挥。杨青若俏脸微热,低声叮嘱了孙执事几句,便腾身上马朝高不凡迎了上去。
“神探大人,没妨碍你查案吧。”高不凡笑着问道。
杨青若没好气地反问道:“你说呢?”
“噢,明白,收到,那在下马上消失。”高不凡说着便作势要拨转马头。
杨青若玉掌一伸,唤道:“青云过来了。”
大青马这货立即如听仙音,撒开四蹄屁颠屁颠地奔了过来,然后伸出舌头津津有味地舔食杨青若手掌上的那把精盐,明明是一匹马,动作却十分狗!
高不凡禁不住数落道:“吃货,真白养你了,区区一把精盐就让干出此等卖主救荣的事来,真丢人。”
大青马晃了晃脑袋,不满地打了个响鼻,仿佛在反驳。
杨青若白了某人一眼,温柔地拍了大青马的马首以示安抚,又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瓷器,往手掌上撒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精盐,大青马眼前一亮,又十分享受地舔食起来。
古代制盐技术还比较落后,都是通过煮的方式获得,所以普通百姓食用的多是粗盐,像这般精制的细盐,普通人家可吃不起。
高不凡一脸羡慕地看着大青马的舌头,自然自语地道:“便宜你了,这小手你主人我都还没舔过呢。”
杨青若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虽然戴着脸纱,依旧美得不可方物,作势便又要使出二指禅,结果某人已经快如电闪地把一袋还温热的包子塞到她手里,笑吟吟地道:“总管大人息怒,快趁热吃吧,查案也得吃早餐不是?”
杨青若轻哼一声,取出一只肉包子,掀起面纱轻轻地咬了一口,心中泛起一丝丝甜意。
高不凡也趁机探手从杨青若手中的纸袋里拿了一只肉包子,一边吃一边随口问道:“青若,查出什么眉目了没?”
杨青若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这种三层楼船并不多,要查出来应该不难。”
高不凡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皇上近日的心情如何?”
杨青若瞥了高不凡一眼:“你问这个作甚?”
“随便问问!”高不凡三两口就把那个肉包子吃完了,想再拿一个,却被杨青若轻打了一下手背,嗔道:“你是给人家送早餐,还是来抢吃的。”
高不凡理直气壮地道:“我是来陪总管大人你共进早餐的。”
杨青若脸上微热,飞快地取了一只肉包子塞到某人嘴里,压低声道:“皇上昨晚把侍寝的一名嫔妃用剑斩伤了,如果你想趁着救驾之功给高士廉求情,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现在就连皇后娘娘也不敢触怒皇上。”
高不凡的心不由微微一沉,他本来还真有这种打算,因为日前杨广已经下令抓捕那些领过杨玄感救济的百姓,也就是说,自己之前在龙舟上那翻委婉的劝谏等于白说了。
不过这也难怪,杨广从高句丽撤兵回救洛阳,本来就杀气腾腾,结果路上又遇刺受伤,如今杀意只怕更盛了,恨不得杀尽天下乱臣贼子,简直生人勿近,试问这时谁敢触他霉头?
杨青若见高不凡“垂头丧气”的模样,有点吃酸,更多的却是不忍,柔声道:“你也不用着急,高士廉与斛斯政那些信件并无不妥之处,顶多就是官场上一些奉迎的话,理应没有性命之忧,你若替他求情反而会引起皇上的不快,倒不如静观其变。”
高不凡闻言精神一振,伸手握住杨青若的玉腕,一口将其手里那只吃了一半的肉包子咬了过去,鼓着腮笑道:“青若,谢谢你,真香!”
杨青若两颊飞起两朵桃花,既羞且气,想要动手惩戒,某人已经一夹马腹逃了开去。
“混蛋,有胆子别跑!”杨青若咬着贝齿策马追杀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跑远了。
孙执事目瞪口呆的,片刻才回过神来,发现在场其他飞羽为的表情跟自己差不多,一副吃了狗粮的模样,便轻咳了一声喝斥道:“愣着作甚,不该看的别看,该干嘛干嘛去!”
一众飞羽卫这才收回目光继续干活,孙尚茗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远处消失了两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青总管展露出这种小女儿形态。
“孙执事!”孙尚茗正走神间,忽闻身后有人唤她,转身一看,讶然地道:“萧执事什么时候来的?”
原来此时站在孙尚茗身后的正是萧剑,他一直在洛阳负责抓捕杨玄感余党,突然出现在这里,倒是出乎孙尚茗的意料。
萧剑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围着沉船的残骸转了一圈,问道:“查到是谁家的船了没?”
孙尚茗摇了摇头:“还在调查中,这种三层大船,附近郡县中就只有东莱郡能造,我正打算派人去东莱造船场调查。”
萧剑点了点头道:“方向是对的,不过有件事不知孙执事知道了没?”
“什么事?”
萧剑目光一闪道:“据说清河崔氏有一艏新造的三层楼船,不过日前被高鸡泊中一伙前来抢掠的贼人烧毁了。”
孙尚茗心中一动,脱口道:“那也太巧合了些。”
“的确十分巧合!”萧剑淡道。
“萧执事怀疑清河崔氏与此事有关?”
萧剑点了点头道:“合理怀疑,不过此事还得讲证据,我调查过了,事情就发生在皇上遇刺的当晚,而且当时东武城县很多人亲眼目睹,崔家的仓库和那艏新船都被贼人放火焚毁了。”
孙尚茗皱眉问:“只有崔家的船被烧吗?”
萧剑摇头道:“那倒不是,码头上不少船都被烧了。”
“那就是说,贼人并不是只针对崔家,此事的确只是巧合?”
萧剑反问道:“孙执事,你相信是巧合吗?”
孙尚茗点头道:“为何不相信,清河崔氏大概不会蠢到用一艏特征明显的三层楼船来阻挡龙船,除非他们活得不耐烦了。”
萧剑点子点头道:“说的也是,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对了,高郎将这段时间每天都和青总管在一起吗?”
孙尚茗皱眉道:“萧执事,这似乎不是你该管的?”
萧剑点了点头淡道:“那是我多问了,打扰了孙执事,告辞。”说完径直行了开去。
孙尚茗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同时又有些疑惑,清河崔氏的事自己还不知道,萧剑远在洛阳是如何得知的,莫非他早就到了,只是没有现身而已?
第396章 殺
也不和是潘师正的医术特别高明,还是杨广本来就伤得不重,仅仅过了五天,便能站立走路了,只是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就像做完痔疮手术,处于康复期的病人。昨晚,杨广甚至点了一名妃子侍寝,正是李渊的外甥女王氏,结果不知为何却突然发怒拔剑把对方砍伤了,据说萧皇后安抚了很久才使到龙颜大怒的皇上平静下来。
馆陶县县衙,如今成了杨广的临时行宫,连绵多日的秋雨停歇后,连日来天气晴好,不过秋凉更加明显了,而再过几日便是大业九年的九月份了,县衙后面的院子落叶飘零。
今日的杨广情绪还算比较平静,一直在书案后面挥毫练字,不过表情依旧阴鸷,眼神依旧冷冽,从其写字动作来看,好像一直在写着同一个字,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不过过了多久,杨广估计是写累了,靠在太师椅上小憩,双腿张开,脑袋靠着太师椅背的横梁,闭目仰面,鼾声微微。
一名太监见状便轻手轻脚地走近准备收拾案上的文房四宝。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这名太监是杨广的近侍,耳濡目染下倒是识得几个字,一见那些宣纸上都写满了杀气腾腾的“殺”字,不由机灵灵地打了寒颤,更加连大气也不敢透了,小心翼翼地收拾好那些乱糟糟的宣纸,又捡起那支毛笔打算放回笔架上,好死不死,这名太监正拿着毛笔偷瞄一眼杨广的动静时,后者竟然醒了,蓦地睁开了双眼。
太监的目光与杨广一触,登时吓得打了个哆嗦,手中的毛笔也失手掉在书案上。杨广眼中寒芒一闪,腾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阉奴竟手持凶器窥视朕,意欲何为?”
太监差点吓尿,扑通的跪倒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解释道:“皇上释怒,奴才只是收拾御案,手里拿的只是御笔,不是凶器啊……呀!”
可怜的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广转身从墙上摘下宝剑,对着喉咙一剑捅死了。
杨广估计是患上被刺杀后遗症,偏生这太监的动作和眼神又容易让人误解,结果悲剧了。
太监的惨叫声把外面值守的侍卫惊动了,裴行俨带着几名千牛卫率先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都倒吸一口冷气。
杨广把剑从太监的脖子里抽出,盯着裴行俨等人冷冷地道:“你们也想刺杀朕?”
裴行俨等莫不面色大变,急忙道:“我等是皇上的贴身侍卫,是保护皇上的。”
杨广点了点头,用还滴着血的剑尖指了指裴行俨道:“你是裴行俨,朕认得你,光禄大夫裴仁基是你老子。”
裴行俨只好道:“皇上明察秋毫,属下正是俨行俨。”
“你跟鹰扬郎将高长卿是好朋友?”杨广冷冷地问。
裴行俨额头不禁渗出一层细汗,杨广近日越来越喜怒无常了,有时跟神经病似的,天知道他的脑回路现在想什么,言行稍有不合其意,说不定都会丢掉小命,那名倒霉的太监就是样板,脖子还在汨汨流着血呢。
“属下……和高长卿的确是朋友,当初在高句丽并肩作战过。”裴行俨硬着头皮答道。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高长卿救过可敦,救过越王,也救过朕,是个大大的忠臣,物以类聚,所以你也是个忠臣。”
裴行俨暗松了口气:“忠于君上,是臣子的本份!”
“讲得好,此阉奴趁着朕打盹的时候手持凶器窥视,欲行不轨,该杀,拖出去悬竿示众,以儆效尤!”
裴行俨等只好领命把这倒霉蛋的尸体抬出去挂竿示众了。
这时萧皇后刚好闻讯赶来,见到裴行俨等侍卫抬着一具太监的尸体离开,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走上前柔声道:“皇上何故舞刀弄剑,小心划伤自己。”
杨广还剑归鞘,冷道:“朕还至于如此没用。”
萧皇后面色微僵,不过马上又换上了一副妩媚的笑容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