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是他能改变的事情,就他目前的状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死生之间的交界点回到神殿,这已经耗尽了罪主给他的所有力量。
至于身体的形态,目前不在他掌控的范围之内。
人形的巨大身影越发清晰,他高有近五十丈,在寻常人看来,他如同一座塔楼正在朝着巨大的神座缓缓靠近。
他的身躯慢慢折叠,他要坐下,要坐在神座之上。
只要坐在神座上,他就成功得到了复生。
这就是怒祖,篡夺了苍龙真神的神位,即将复生的怒祖!
巨大的书卷缓缓消失,这是怒祖神性所化的典籍,是他被薛运击杀之后的藏身之所。
每个真神都有自己最后的藏身所在,那里保留着一部分躯体,一部分魂魄和一部分元神。
只要藏身之所不被发现,真神就有复生的机会。
纵使被发现,神性所化的藏身之所也极难被破坏或开启,这就是真神不会陨落的缘由。
在怒祖身体即将接触到神座的一刻,他的头上出现了光芒,耀眼的光芒。
假如有人旁观这一幕,一定会发出由衷的赞叹,这是真神复生一刻的绚烂光晕。
但只有怒祖知道这光芒意味着什么。
这光晕的确绚烂,但这与他复生没什么关系,这道绚烂的光晕,来自于他被劈开的脑壳。
是谁?
谁在神殿之中伏击?
月牙刃?
铁戟!
一个微小的身影,拿着一支硕大的铁戟,从怒祖的头顶劈砍下来。
与怒祖巨大的身躯相比,薛运的身形和一粒黄豆差不多。
但他手中的铁戟长有五十余丈,超过了怒祖的身高。
铁戟劈开了怒祖的头颅,一阵哀嚎声中,强烈的霸气释放了出来,怒祖在拼尽全力反击。
薛运的身形被霸气吹得晃动了片刻,笑吟吟道:“这点手段不行,你还有别的本事么?”
铁戟向下移动,从咽喉一直往下劈砍,砍到了怒祖的胸口。
薛运迅速转动铁戟,翻滚的意象之力,在怒祖的胸口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漩涡正在从怒祖的身体里抽取着某种东西。
是神性。
怒祖很快察觉到,薛运正在抽取他的神性。
怒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果,他想奋力挣脱,薛运的铁戟越转越快,巨大的漩涡似乎生长在了他的身体上。
他再度释放气机反击薛运,但霸气很快耗尽了。
失去霸气后,怒祖又释放了另一重气机,雄浑猛烈的浩然之气扑到了薛运身上。
“你在我的神殿偷袭我,此乃无礼之举!”怒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儒家最基本的循礼之技,看似层次不高,但薛运清楚,这是儒家最强悍的技法,也是儒家道门的基础。
薛运抵挡着浩然之气,面带戏谑的说道:“你说尊就尊,你说卑就卑,你说贵便贵,你说贱便贱,你说有礼,便是有礼,却问凭甚?凭甚你说的就是礼?你算个什么东西?
所有儒家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全都用一句礼数来包容,且像个粪池一般,极尽藏污纳垢之能!
这神殿都不是你的,这是你偷来的,你一个窃贼,还跟我说什么礼数?
强逼别人遵循你的礼数,借此施加震慑打压,你身为儒家宗师,这一生不也就这点本事?”
怒祖疯狂咆哮,但浩然之气依旧奈何不了薛运。
眼看怒祖的身影渐渐淡薄,叫声越发凄厉,薛运心里过意不去,赶紧安慰了一句:“莫哭,你莫哭啊,你很快就能复生,我帮你,你先死一回,咱们马上就能见面。”
不多时,怒祖身形消散,大片血肉随之崩塌,堆的满地都是。
他再次被薛运击杀了。
薛运是堂堂的判官之主,说话自然言而有信,他说让怒祖复生,还真就让怒祖当场复生。
他为怒祖准备好了祭礼。
满地血肉是祭品。
薛运道:“这是真神的血肉,比寻常人的性命强太多,我可没亏待你!”
接下来是祭坛。
“苍龙神殿正殿为祭坛,我再给你上炷香,这面子算给足了吧。”
薛运从地上捡了一根怒祖的骨头,点着了,插在神座之上,点着了,算是给怒祖上香。
他又拿出了坏种傀儡,把梁孝恩的元神和洪俊诚的魂魄抽了出来,往旁边一放。
“看仔细了,这是梁家人做见证!”
接下来,薛运站在神座对面,神情肃穆道:“我,判官之主,裁决之神,今天亲自给你祷祝!你猥琐了整整一世,今天让你风光一回!”
薛运亲自为怒祖祷祝了两遍。
两遍过后,古老的书册再次出现在神座之上,封面缓缓翻动,展现出了第一页,“礼”。
书册没有继续往下翻动,这证明怒祖不想出来。
他神性耗损过甚,不能贸然出来,一旦强行复生,会出大事。
但这由不得他,从薛运看到这本书册的时候,怒祖的藏身之所已经暴露,他的劫数到了,而且躲不开了。
薛运挥起铁戟,劈砍在了书页纸上,月牙刃嵌入到厚重的纸张之中,纸张立刻变成了石板,全力抵挡着薛运的撕扯。
“凭块石头就想挡住我?”薛运带着轻蔑的笑容,在铁戟上不断发力。
月牙刃带着火星在石板上缓缓游走,慢慢劈开了石板。
石板之下,原本的“礼”字,变成了一个“卑”字。
不断强化尊卑的概念,让位卑者发自内心感到卑微,这就是“礼法”的核心所在。
石板炸裂,书册翻到了第二页。
薛运再把第二页书册劈开,原本的“忠”字,变成了“愚”字。
劈开第三页,原本的“孝”字,变成了“从”字。
劈开第四页,原本的“仁”字,变成了“弱”字。
明其“卑”,令其“愚”,命其“从”,使其“弱”,这是怒祖的驾驭之术,也是其道门基石。
四页书册被摧毁,第五页白纸出现,怒祖的身形很再度浮现出来。
他不肯离开书册,一旦离开,将会遭遇灭顶之灾。
已然走到了这一步,薛运岂能留着他!
薛运拼上大量意象之力,用铁戟钩住书册,将那巨大的身影钩了出来。
这次出来的不是人形,是一条巨大的蠕虫。
蠕虫扭转身躯,想要逃窜,薛运举起铁戟,将那蠕虫钉在了地上。
怒祖显现了曾经的外身,之所以是曾经的外身,是因为他不是以真神身份活过来的。
在神性不足的情况下,勉强复生,怒祖的位格降低成了未神。
未神,是可以被彻底杀死的,这是未神和真神的唯一区别。
薛运知道彻底毁灭未神的方法。
蠕虫的身上长出一条条手臂,奋力抓住薛运的铁戟,还想做最后的反抗。
薛运微微笑道:“本想提醒你,下辈子结茧、化蛹,做条好虫子,可惜你没有下辈子了。”
第985章 到底是谁吃了谁?
徐志穹提着指路灯笼,带着张松喆和他两名弟子在两界州飞奔。
有人在渊州罚恶司夺走了这四名判官脱身手段,这就证明了一件事,对方已经锁定了徐志穹的位置,对方也有能力夺走徐志穹的性命。
这时候如果继续留在罚恶司,很可能会送命,跑到两界州,至少有逃脱的机会,如果对方是在某一范围内夺走了判官的脱身手段,超出这一范围,徐志穹还有机会把脱身手段找回来。
让他猜对了,在两界州狂奔一百多里,徐志穹和张松喆等人的脱身手段都回来了。
回来是回来了,现在该往哪去?
薛运正在和怒祖厮杀,肯定顾不上自己。
挂画是个去处,可如果李沙白不在,画里没有人能保护徐志穹,一群无辜之人反倒会被徐志穹连累。
思绪飞转,徐志穹迅速做了决断,用罚恶令带着众人先去了千乘罚恶司。
千乘罚恶司,内有武四,外有太卜。
虽说武四状况不济,但起码见识还在,真要是遭遇强敌,至少能说出个来历,也能让徐志穹知道该怎么应对。
太卜修为二品,战力和见识都在徐志穹之上,两人联手,纵使遭遇星宿之上的强敌,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到了千乘罚恶司,等了不到半日,强者出现了。
徐志穹感知到了强大的威压,在威压之下,武四连同姜梦云都不知躲到了何处,不肯现身。
太卜所有音信断绝,彻底失去了联系。
但徐志穹不紧张,这威压他很熟悉,对方也没有刻意掩饰。
是薛运。
薛运来到千乘罚恶司,一头栽倒在床上,什么也没说,且睡了两个多时辰。
他很疲惫,这一战消耗很大。
但薛运心情极度愉悦,睡醒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兄弟,罪主那王八蛋没法临世了!”
徐志穹准备好了酒菜,先给薛运倒了一杯:“兄长,劳您细说。”
薛运笑道:“罪主蛊惑了五个人,五个人必须同时活在阳世,罪主才能临世,
之前凡人袁成锋不在阳世,等袁成锋到了阳世,真神怒祖又不在阳世,因此罪主没有临世的本钱,只能干等着!
现在怒祖完了,死透了,罪主再想临世,必须重新蛊惑一位真神,真神哪那么容易蛊惑?兄弟,你说罪主那王八蛋会不会被我气死?”
薛运越说越欢喜,徐志穹却有些担忧:“兄长,据我所知,袁成锋没死之前,似乎就与罪主有联络,彼时怒祖也在世,那时候的罪主是不是已经能够临世了?”
徐志穹可不是胡乱推测,那个小布袋还在徐志穹的手上。
薛运摇摇头道:“在我第一次杀了怒祖之前,那个时候的罪主还没有临世的本钱,
他是世外之神,想降临于世,也需要承担巨大的耗损,他曾被混沌击败一次,又被诸神封印一次,能拼上的家底也不算太多,
至于袁成锋,按你讲述,彼时的他应该没有受到罪主的蛊惑,他和罪主有接触,甚至成了罪主的部下,但这都算不得蛊惑,
真正的蛊惑是得到外世之力,你与他决战之时,只有三品修为,袁成锋也是三品修为,如果他还有世外之力,断不会死在你手上。”
徐志穹闻言诧道:“也就是说,袁成锋是在死后受到的蛊惑,获得世外之力?”
薛运点点头:“罪主把手段渗透进了阴司,这是我没想到的,这件事我也必须查个仔细,阴司里怕是出了内鬼。”
事情要查,但眼下应该庆祝,是罪主失去了,薛运高兴,徐志穹也高兴,兄弟俩接连喝了几坛子好酒。
吃饱喝足,薛运为了补充气机,决定去勾栏逛逛,两人便从长史堂走了出来。
途经赏勋楼时,徐志穹问了一句:“兄长,这赏勋楼里的功勋到底从何而来?”
薛运闻言,眨眨眼睛,抿抿嘴道:“这个,你还不知么?”
有些事他不太想说。
“小弟当真不知。”
“呃,不知也无妨,改日我且带你进去看看。”
所谓改日都是托词,薛运不想把这其中的事情告诉徐志穹。
可徐志穹当真很想知道,且实话实说:“小弟进去看过了,知道里边的状况,但不知功勋的来源。”
薛运有些紧张:“你进去看过了?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有位老者在三楼往下洒功勋,我不知这老者从何而来,也不知他的功勋从何而来,我就多看了他一眼,立刻就昏睡了过去。”
“原来你已经看过了……”薛运脸颊不时抽动,笑得也很尴尬。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
这老头的来历必然是道门秘辛,可从薛运的反应来看,他不是保守秘密,而是在说一件很让人难为情的事情。
徐志穹见状赶紧说道:“兄长若是不便说,小弟也就不问了。”
薛运笑道:“也不是全都不能说,只是这事说了,怕你对我有些误解,你知道,我这个人品行还是不错的。”
徐志穹连连点头道:“兄长人品没得说!”
薛运缓缓说道:“这个人,是我的师父。”
“你的师父?”徐志穹如泥塑般站在薛运面前,静默半响道:“也就是说,这是裁决判官道的祖师?”
裁决判官道的祖师负责在各个赏勋楼之中发放功勋?
老人家很敬业啊!
看薛运这惭愧的表情,难不成老人家出来打工,是被他强迫的?
薛运摇摇头道:“他是裁决道的祖师,不是裁决判官道的祖师,裁决判官道出自我手,这两个不是同一道门。”
裁决道?
裁决判官道?
这还不是同一个道门?
徐志穹听糊涂了。
薛运也知道徐志穹听不明白:“不明白就不明白,当初的事情,谁也说不明白,
有些事情,是他的错,有些事情,是我无奈之举,有些事情,他想做也必须要做,有些事情,也只能他来做,
你看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