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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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判官- 第3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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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钩穿下巴,这是最疼的地方之一,大小官员个个哀嚎求饶:“爷爷,求您了,饶我们一命!”
  孟世贞摸摸铁钩道:“你们守着这路口的时候,怎么没说饶那些百姓一命?”
  “我们都听知县大人吩咐,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孟世贞抓住一名姓范的九品主簿,摸了摸他下巴:“钩在这,是挺疼的,我若把钩子抬高一寸,在你脸上划个印子,意思一下,再把你绑上,就没那么疼了,也不算违了我们千户的命令。”
  “爷爷,您是好人,我求您抬高一寸,您是我大恩人,我给您磕头了!”范主簿梆梆磕响头。
  孟世贞放声大笑:“若是百姓在你面前,你刀口能抬高一寸,我就饶了你!”
  “我抬过一寸,不止一寸,我放走过不少百姓,这是真的!”
  “真的?”孟世贞揪住范主簿的头发,穿过篱笆,走进了村子,“贼囚,别撒谎,我一会问一问,看有没有百姓给你作证。”
  孟世贞往村子里走了一百多步,看到了一具尸体。
  从这具尸体开始,孟世贞每走十几步就能看到尸体。
  一直走了三百多步,孟世贞终于见到一个活人。
  那人躺在一座垮塌的房子旁边,脸上不见一点血色,看起来和尸体没有区别。
  可在看到范主簿的一刻,那人立刻跳了起来,撒腿就跑,嘴里喊道:“范摘瓜,范摘瓜!”
  孟世贞揪着官差道:“他说范摘瓜是什么意思。”
  范主簿连连摇头道:“我,我,我是不晓得的,这里刁民多,谁知道他说什么……”
  孟世贞上前捉住那逃跑的村民,问道:“你时才说什么范摘瓜?”
  那村民哭喊道:“他,他是县丞手下的范摘瓜,见了有逃命的就砍脑袋,砍脑袋比摘瓜还快,我就快饿死了,我没想逃命,我哪也没去,我就在那房子底下躺着,爷爷,你饶我命!”
  孟世贞揪着范主簿道:“范摘瓜,你刚才骗我。”
  范主簿哭嚎道:“爷爷,我原本不是那样的人,我都是听县丞的……”
  孟世贞用铁钩钩住了范摘瓜的下巴,把他挂在了树上:“等你这瓜熟透了,我再把你放下来。”
  范主簿连声哀嚎。
  孟世贞不再理会,他提着灯笼往远处看了一样。
  他看到了很多尸体。
  他看到破砖烂瓦之下,还有一些即将变成尸体的人。
  他看到了正在吃尸体的乌鸦,有些乌鸦等不及了,直接对没死透的人下嘴。
  还有些人有点力气,他们和乌鸦一样,对着已经死的,还有没死透的人下嘴。
  “他娘的,他娘的……”孟世贞骂了两句,这场面对他来说,只觉得心里难受,不觉得震撼,他在战场上见过太多。
  但他心里真的难受,这不是战场,这是大宣,这些人是住在大宣土地上的宣人!
  孟世贞提着灯笼准备原路返回,刚走两步便遇到了徐志穹。
  徐志穹揪着县丞,扫视着村子里的一片惨象,关希成在旁道:“溢沙村算好的,前面的河笼村,地势低洼,人都泡在淤泥里,站在高处看着,你看不出那是人还是泥,有的人就这么埋在泥里边,慢慢就变成了泥。”
  “站在高处看着?”徐志穹道,“还有高处?”
  “有!河笼村旁边就有一座荒山,当时浮州知府高胜昌带着州府官员,站在山坡上,亲眼看着河笼村的百姓在淤泥里泡着,
  我求他把人放出来,他说灾后会有疫病,放出来会把疫病传出去,
  我说好歹把人放在山坡上看管起来,不能这么泡着,他说让我知轻重,识大体,
  我说什么能重过人命?什么能大过人命?
  他骂我,骂了半个时辰,我到现在也没听明白他说的大体到底是什么。”
  徐志穹没作声。
  孟世贞想起了徐志穹杀梁玉明时候的一番话:“这大体,就是一群不要脸的人,做了不要脸的事,再用不要脸的手段去遮掩!”
  关希成似有所悟。
  徐志穹对韩宸道:“看看还有多少人有救?”
  韩宸带着几名阴阳师,从村头走到村尾,大概还有四十多人。
  走到村子另一头,那里也有官差把守,徐志穹和孟世贞将官差尽数砍杀,只留下一个活的,问道:“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就守着这一座村子?”
  官差低头道:“这都是知县老爷的吩咐,我们也不知晓。”
  徐志穹割了官差一只耳朵:“我时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官差哀嚎道:“我们不光守着这一个村子,那边的路口连着五个村子,我们就在路口待着,知县老爷说了,这五个村子的人命硬,这么多天都饿不死,让我们一定守住,不能放走一个活口!”
  徐志穹看着县丞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县丞点头道:“是知县大人的吩咐。”
  徐志穹又道:“你们干嘛不把人都杀了?横竖不都是灭口么?”
  县丞道:“知县大人吩咐过,这是天灾,我们是不能对百姓动手的,我们是一方父母官……”
  徐志穹一脚踹在他嘴上。
  县丞擦擦嘴角的血迹和污泥,挺直胸膛,跪在徐志穹面前。
  徐志穹又问:“你们知县平时住在县衙么?”
  “县衙也是住的,但别的地方也有。”
  “别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郑县丞傲然一笑:“这就不好说了,我是知县大人一手栽培……”
  徐志穹又在他嘴上补了一脚。
  “知县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你不要逼人太甚!”县丞红着眼睛,看着徐志穹,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了,“除非你放我一条生路,否则知县大人一家老小和金银财宝在何处,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徐志穹一脚踩在县丞脸上:“他藏粮食的地方,你也知道对么?”
  县丞艰难的点了点头。
  清理光了村子里的官差,徐志穹命人用铁钩钩住了县丞,没钩他嘴,怕影响他说话,先钩住了他肩膀,让他带路。
  剩下的官员都挂在树上,活着的官差还有几十个,徐志穹决定先找几个罪业不足二寸的先当苦力,余下的杀掉。
  检查一遍过后,余下的官差都杀了,他们没有二寸以下的,连三寸以下的都没有!
  徐志穹分拨人手,留下两名阴阳师和两名提灯郎,在溢沙村救治幸存者。
  余下人交给韩宸和孟世贞,把周围村子的官差清理干净,竭尽全力救治村民。
  陶花媛告诉徐志穹,刚才那一家五口,救下了四个。
  孩子救下了,孩子的爹娘也救下了。
  老妪还活着,老翁救不活了。
  老翁临走前吃了口饼子,含在嘴里,吞不下去,走了……
  徐志穹和陶花媛要去县太爷家里一趟,向他借点粮食,借点钱,借点人手,顺便再让他给翻译一下,什么叫天灾,什么叫识大体。


第417章 自生自灭
  骆怀县知县赵善才,正在外宅之中饮酒。
  小妾翠枝端来一盘酱肉,一盘炉鸭,一盘醋鱼,给知县左酒。
  翠枝是赵善才最宠爱的小妾,与其无话不谈。
  因翠枝与正妻不合,赵知县单独给她买了一座宅院。
  赵知县连喝了两盅酒,咂咂嘴唇道:“郑琦那鸟厮,近两日跟我愈发狂妄,银子上也和我越发计较,且待此事了结,我得好好敲打他一番。”
  翠枝夹起一块酱肉,塞到赵知县嘴里:“老爷,上次听您说,县里有两万多人受灾,这事情我怎么想都觉得后怕,若是真瞒着朝廷……”
  “你怕什么?”赵知县冷哼一声,“这件事不是我要瞒下的,是知府大人要瞒下的,我听知府的吩咐终究没错。”
  “可这事,知府能扛得下来么?”
  “知府扛不下来,还有京城的廖尚书,廖尚书扛不下来,还有内阁首辅严太师。”
  “要是严太师也扛不住呢?”
  赵知县捏了捏翠枝的脸蛋,笑道:“你说的什么湖涂话,咱们大宣除了皇帝,谁还大的过严太师?”
  翠枝还是担心,又给赵知县夹了一块炉鸭:“若是皇帝问起此事,又该怎么办?”
  “说到底,你还是个妇道人家!”赵知县嚼着鸭肉道,“皇帝怎会过问此事?他才刚刚登基,若是遇到了天灾,却不是折了天子的脸面?”
  翠枝叹道:“我就怕高知府金蝉脱壳,最后把你捉去当了替罪羊。”
  “抓我?”赵知县冷笑一声,“去年工部重修河堤,也就挑了几块石头,挖了几锹土,前前后后却花了几万两银子,
  这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这银子大家手上都有份,我若是有个闪失,他高胜昌的乌沙也别想保住!”
  “可我就是担心……”
  “别瞎操心了,这里关系着大体,几个平头百姓,在大体面前,屁都算不上,还值得一提?”
  翠枝又给赵知县夹了块炉鸭,高知县嚼了两口,吐在了地上,把盘子推到一边:“扔了吧,这鸭肉差了火候。”
  翠枝自己尝了一口:“老爷,这是悦福居的炉鸭,我吃着火候正好呀!”
  赵知县笑道:“那是你没吃过好炉鸭,悦福居烤出来的炉鸭,十只里边,少说得有三只火候大了,六只火候小了,至多有那么一只,火候正好,要是我亲自派人去买,这只鸭得给我留着。”
  翠枝又尝了一口道:“这火候怎么才算正好?我怎么就吃不出来?”
  “我教教你,这鸭肉分三等,放在嘴里一含就化了,这是第一等,嚼一口才化,这是第二等,嚼了三口还不化,这样的鸭子,在老爷我这,就没法入口了,赶紧扔了,我看着糟心!”
  翠枝端着盘子刚要走,徐志穹走进屋里,把盘子接了过来:“赵知县,凑合着吃一口吧,以后再想吃都没了。” …
  赵善才看着徐志穹,吓得目瞪口呆,翠枝当场叫了出来。
  陶花媛突然出现在翠枝身后,一把将她嘴巴捂住:“别出声,出声就要了你的命,跟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陶花媛把翠枝带出了屋子,徐志穹坐在桌子旁边,看了看桌上的酒菜,先扯下一条鸭腿,尝了尝:“赵知县这嘴是真叼,鸭肉我也吃过不少,可我觉得吧,这火候算挺好了。”
  赵善才高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徐志穹又吃下一块酱肉,赞叹一声道:“这肉做的也好,入味!”
  “本县问你是何人?谁给你的胆量,敢闯本县府邸?”
  “这是你府邸么?”徐志穹四下看了看,“我听说你府邸不在这,你到底有几座府邸,且说来我听听?”
  “放肆,来人!把这恶贼给我拿下!”
  喊了许久,没人回应,赵知县知道遇上了狠人。
  他带来那几个衙差肯定是被放倒了,这院子里的婢仆就算没死,估计也被抓了。
  罢了,认怂!
  赵知县擦了擦脸上汗水,问道:“我不知你是哪路强人,若是为劫财,你且说个数!”
  徐志穹点头道:“这话说的上道,先说说你能给多少?”
  赵知县道:“二百两银子如何?”
  徐志穹笑道:“你这条命就值二百两银子?”
  赵知县又道:“五百两,怎样?”
  徐志穹道:“这话说得还是不通透。”
  “一千两,我只有这么多,都给你,这数目可不少了,杀害朝廷命官,是凌迟之罪,你求财得财,又何必非要搭上性命?”
  徐志穹叹口气道:“你怎么就听不明白,罢了,我说点你能听明白的,咱们就说这炉鸭!”
  他夹起一块炉鸭,对赵知县道:“你说这块鸭的火候不对,想把它扔了,这么整整一盘子,你说扔就扔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吃不上这口鸭子?
  还别说是这鸭子,哪怕能吃上一口饼子,他死的时候也能把眼睛闭上!”
  “你说的是谁?”
  “你知道不知道,他死的时候,那老太太哭得有多惨?”
  “你说,什么老太太……”赵知县听的一脸雾水。
  徐志穹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泡在淤泥里,活活泡了几天,就这么活活烂死在泥里,你知不知道,有个当娘的就是死了,也得把孩子举在头顶上?”
  “你,你说的是河笼村?”赵知县多少听明白了一点。
  徐志穹笑道:“你最近去过河笼村么?我刚去了。”
  “你,你是朝廷派来的?”赵知县彻底听明白了,赶紧起身施礼道,“敢问您是哪位大人?”
  徐志穹道:“你站起来做什么?坐下,吃点菜,我这人心善,我劝你的话,你得听!”
  “大人,这件事且得容赵某多说一句!”赵知县不愧是老知县,危难关头,还能从容辩解,“骆怀县遭灾,本县即刻上报知府,没有片刻耽搁,秘而不发,是知府大人的吩咐,本县实属听命行事!” …
  徐志穹道:“两万多人受灾,这事情你敢瞒下来,一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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