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还剩三十几条蛊虫,太卜不想浪费,带着徐志穹去了一趟渊州的朱雀宫。
朱雀宫里空空荡荡,朱雀修者都走光了,太卜长叹一声道:“渊州本就贫瘠,只怕今年的收成更是惨淡。”
来到后园,徐志穹看到了血树,血树不停低语:“梁显弘,当从宗族除名!”
这棵血树果真是梁功平。
梁功平一直厌恶昭兴帝,相比于昭兴帝,他更乐于让怀王登基。
可惜他看清了昭兴帝的嘴脸,最终还是没躲过昭兴帝的算计。
徐志穹种下了蛊虫,太卜又带着徐志穹去了破奴苑。
破奴苑有四棵血树,等种下蛊之后,蛊虫还有十来条。
太卜大致数了数,点点头道:“差不多够了,再随我来!”
太卜带着徐志穹到了西南韵州,密林之中也有一棵血树。
徐志穹一惊,这棵血树不在地图上。
太卜道:“这是友人自己种下的,据我所知他种了八棵,今夜咱们把礼物都给他送上!”
……
天色微明,太卜带着徐志穹来到了陶花媛的住处。
陶花媛和衣而卧,睡得正熟,太卜长叹一声道:“好徒儿,你就这么反省?”
陶花媛一跃而起,站在太卜面前:“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太卜点头道:“好!我罚你,罚你和徐志穹一并去北境。”
陶花媛先是一惊,脸上隐约露出一丝喜色。
太卜皱眉道:“我让你去北境,不是让你和情郎快活去了!”
陶花媛点头道:“弟子当奋勇杀敌,与边关将士,共守大宣河山!”
太卜看着陶花媛,眼神之中满是不舍。
他用意念向徐志穹传音:“凭你道门,当有手段保我徒儿一条性命。”
徐志穹在脑海中回应:“我只是一名杀道武夫。”
太卜道:“只因你有脱身之术,我才敢把你送到北境,狂生,我徒儿会倾尽全力帮你,你也要保她一条性命!”
徐志穹没再争辩,再若争辩却对不起太卜一番心意。
太卜对陶花媛道:“你且收拾行囊,准备上路吧,等到了碌州,再与你师兄弟会和。”
陶花媛诧道:“却不和师兄弟们一起走么?”
太卜摇头,转脸对徐志穹道:“你去告诉梁季雄那老东西,让他自己飞去碌州,不要随武威营同行,梁大官家势必派出刺客尾随,他死便死了,不要连累了恁多好儿郎。”
徐志穹点头。
太卜又道:“你也不要与大军同行,大军启程出城之后,我会让陶花媛去接你来阴阳司,你们随法阵先去北境,等见到北境情势,何去何从,你自己决断,
汝辈儿郎,血性犹在,大宣,气数未尽!”
第216章 壮志饥餐图奴肉
徐志穹到了苍龙殿,把太卜的话转达给了梁季雄。
梁季雄闻言笑道:“好个老贼,几时轮到他对我指指点点?”
嘴里不服,但梁季雄还是采纳了太卜的建议:“我独自前往碌州便是,你随大军同行,一路也要多加小心。”
徐志穹摇头道:“我从阴阳法阵先走,或许还要比二哥早到一步。”
梁季雄有些担忧:“把大军交给余杉那厮; 我却放心不下。”
徐志穹叹道:“少了你我两个招人恨的,大军反倒少了不少凶险。”
两人相视而笑,笑过之后,徐志穹不忘叮嘱一句:“二哥,你若是不能平安抵达碌州,今日出征的大好儿郎,可就全都葬送了。”
梁季雄道:“我正要与你说起此事; 我若是路上出了什么闪失……”
“这事不要跟我说; 你不能有闪失,你身上背着几千条性命。”
……
天明时分,王振南穿好了彪魑服,挎上了佩刀,背上了行囊,提起了灯笼,准备出门。
正妻刘氏拉着王振南的衣袖,含着眼泪道:“夫君,你这废了一条胳膊的人,却还上什么战场?”
王振南给刘氏擦了擦眼泪:“胳膊断了,可脊骨没断,咱们大宣的爷们,岂能向图奴那群毛鬼低头?”
“你说这些作甚?我一个妇道人家听不明白!”刘氏抱着王振南道,“我找人再给你说上两房小妾,我都先看好了,姑娘俊着呢; 你当真舍得走?”
王振南道:“我不在这些日子,家里的事情却要打理好。”
“咱们家不缺田产; 也不缺银子,你辞了这差事,陪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么!”
王振南长叹一声,扯开了妻子的手臂,默默出了门。
……
孟世贞穿戴整齐,喝了一碗酒,抹抹嘴道:“我走了!”
陈九儿帮孟世贞背上行囊,叹口气道:“我这肚子也不争气,怎就给你怀不上个娃娃!”
“说这作甚?有了娃倒是个牵挂,万一娃没了爹,却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陈九儿笑一声道:“伱若是死在了战场上,千万叫人捎個信回来。”
“放心吧,你收着了信赶紧改嫁,一天也别替我守着。”
“我守你作甚?反正老娘也不是第一回 嫁人!”
孟世贞走出了巷子,陈九儿站在身后,脸带笑意的看着,一直看着孟世贞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之中。
笑着笑着,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老娘命苦,怎就遇到你这么个夯货; 早知道还不如回桃花棚跳舞去,
你特娘要是死了,我就跟着你去那边,你下辈子也别想扔下我!”
……
刘普安站在茅厕门口,抱着佩刀,一脸不耐烦道:“我说老马,你都蹲了小半个时辰了,差不多就出来吧。”
“差一点,就差这一点,你让我再使使劲,马上就好!”
“你别使劲了,你就是把肠子拉出来,咱该走也得走!”
……
童青秋和韩宸结伴出了阴阳司,看韩宸精神不太好,童青秋道:“师兄,昨夜可是没睡踏实?”
韩宸没作声,昨日他得罪了太卜,一天一夜都被困在童青秋里的屋子里,晚上确实没睡好。
童青秋叹道:“打仗这事,我也是第一次,翻来覆去,整整一夜没睡。”
韩宸点头道:“翻来覆去,我是知道的,我昨夜在外屋,一直听你们两个翻来覆去,你还问我睡得踏不踏实?”
……
两千武威军,一百提灯郎,一百阴阳师,再加上兵部手下的一千多人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楚禾在队伍中看到了伍善兴的身影,且上前打趣道:“不好好看城门,却跑出来送死?”
伍善兴冷哼一声:“放心吧,爷爷比你命长!”
“我听说到了战场上,人命还不如一只蚂蚁。”
“不会打仗的去了就是送死,到了战场上,你跟紧我,我保证你好模好样的回来。”
楚禾嗤笑一声:“说的像你打过仗似的!”
伍善兴笑道:“这得看天分,我天生就是个会打仗的。”
余杉从队伍前头走到楚禾面前,喝道:“行军途中,不得交头接耳!”
楚禾一撇嘴,伍善兴耸耸眉毛,没有作声。
乔顺刚在旁道:“说两句话还不让了?这一路却要闷杀人么?”
余杉皱眉道:“军营有军营的规矩!”
“你的规矩说给你军士听去,提灯郎听不懂你的规矩!”
眼看两人争执起来,徐志穹上前劝解两句,劝走了余杉,和乔顺刚一起并肩走着:
“乔大哥,我这次不跟着队伍走,你一路上尽量别和余杉冲突。”
乔顺刚哼一声道:“你放心吧,我保证不打死他就是!”
队伍出城十里,余光远在一小亭之中,与长子余韧目送余杉。
看着余杉满身盔甲在队伍之中穿梭,余韧的目光有些怪异。
从小到大,他一直看不起余杉,长子就是长子,在家中的地位不是其他兄弟能比的。
但今天,所有家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余杉身上,这份原本属于他的瞩目被余杉抢的干干净净。
尤其是父亲。
余光远的眼神非常复杂,他看着余杉,既心有不舍,又以之为傲,眼泪就在眼眶,但腰身挺得很直。
余韧觉得自己没什么存在感,且找了句话说:“父亲,若是想念小杉,我把他叫来就是。”
余韧正要去,却被余光远拦住了。
“莫去,莫要乱他心神,莫要乱他心志,汝不知何谓战事,汝不知何谓北征!”余光远有些哽咽,“吾儿,必当凯旋而归!”
……
大军前行十余里,阴阳师开始布置第一重法阵。
这一重法阵,能让大军快速前行三十里,看似不多,一路积攒下来,能让行程缩短一大半。
余杉冲着众人喊道:“站齐队列,不要越过阴阳师画的界线,若是有人掉队,其他人不要追逐,不要拖拽,阴阳师自有处置!”
不多时,烟雾升腾,法阵生效,众人双脚贴着地面,向前飞驰。
马广利最厌恶阴阳法阵,踩在法阵上便觉得肚子难受。
“我说能不能先停一会,我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孟世贞怒道:“我找个塞子给你塞住,省得这一路给老子丢人!”
徐志穹看了乔顺刚一眼,乔顺刚低声道:“放心走吧。”
徐志穹假装脚下打滑,一下掉出了云雾之外,楚禾大喊一声:“不好!志穹,那,那个徐千户掉队了!”
乔顺刚喝道:“嚷嚷甚来?等阴阳师处置就是了!”
余杉看向了韩宸,韩宸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志穹怎么掉队了?你们先走,我去找他。”
韩宸刚走出法阵,却见童青秋跟了上来:“师兄,不必管志穹,有人接他。”
……
徐志穹跳出法阵,被陶花媛从身后接住,带着他进了一片树林。
“桃儿,来这作甚?不回阴阳司么?”
陶花媛道:“不用回阴阳司了,师尊说在这做好了法阵,能直接把咱们送到北境。”
北境。
太卜一直都说北境。
“太卜是要把咱们送到碌州吧?”
陶花媛诧道:“不是碌州还能是哪?”
“是碌州就好,咱们快些启程。”
陶花媛在地上洒了些水银,水银转眼消失不见。
“法阵还没准备好,须等待片刻。”
说是片刻,一等等到了正午。
徐志穹等的乏困,靠在树下,伸个懒腰道:“早知耽搁这么多时候,还不如回阴阳司,从阡陌楼启程,现在早就到了碌州。”
陶花媛也觉得费解:“师尊让我们在这里等,我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地面上的水银突然浮现出来,化作一对阴阳鱼在地面上旋转。
陶花媛笑道:“法阵来了,咱们走吧!”
两人踏上法阵,脚下阴阳鱼升腾,带着两人消失在浓雾之中。
一对阴阳鱼在浓雾之中身形交缠,化作黑白相间一只巨手,用掌心托着两人飞速前行。
徐志穹讶然道:“一个传送法阵而已,还用得着做的这么花俏?”
巨手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陶花媛面色惨白道:“不要胡言乱语,这是星君的真身,真身上的一只手。”
徐志穹眨眨眼睛道:“哪个星君?”
“生克双星!”陶花媛攥紧了徐志穹的臂膀,“师尊借来了生克双星的右手!”
生克双星,阴阳家的庇护者。
阴阳一道受两颗天星庇护,一为生星,一为克星,两位星君形影不离,从凡人的视角来看,就像黑白相间的一个人,但其实是两个实体。
这只手,是生克双星借给太卜的,具体什么手段不知。
只不过去一趟碌州而已,还用得着星君出马?
这排场也太大了!
两人在星君的右手上坐了大半日,直到这只右手把两个人扣在地上,周围的云雾才慢慢散去。
寒风过处,徐志穹打了个寒颤。
两人果真到了北境,这里却比京城冷得多,徐志穹感觉这天气差不多要下雪了。
脚下一条青石路,十几尺宽。
面前一道青石墙,高矮参差有垛口。
这是城头!
哪座城的城头?
碌州州府么?
不是要打仗了么?
怎么城头上空无一人?
徐志穹趴在城墙上,顺着垛口向下看了一眼,确系这不是碌州州府。
在大宣,城墙的高度受到礼制的严格约束。
望安京的城墙高五十尺,其他城池的城墙都不能超过这个高度。
但徐志穹眼前的这道城墙,从目测来看,至少有八十尺高。
什么样的城墙能超过京城城墙的高度?
在大宣,只有一种可能——边关的城墙。
这是一座边关,可碌州原本不在边境,哪来的边关?
难不成跑过头了?跑出了碌州地界,跑到了涌州?
这可不妙,涌州不是全境失守了吗?
徐志穹沿着城墙望去,城墙修在两山之间,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的确是一道险关。
城墙中央插着一面残破的大旗,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