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块木头,在风中任由微风拂来,本身却丝毫不动。
“宁然啊宁然,朕应该把你送去她的宫中,让她好好看看你的样子,让她知道她心心念念等了数十年的人,到头来却变成了一个无根之人!”
皇帝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扎心了面前的老太监猛然间睁开眼睛,那浑浊的双眼里面流露的是一丝悲哀的神色,没有半点愤怒。
“陛下,那你可还记得你面前这位太监曾经是如何意气风发?被众多门派哄抢?”
“您可还记得,当初若不是为了争夺这个皇位,我怎么会变成这无根之人,寿元又怎会流逝如此之多,变成这幅垂垂老矣的模样?”
太监就接二连三的两句问话,彻底将面前的皇帝也问蒙了。
后者心底清晰的知道,对方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也或许是因为这一份愧疚,才让他内心的那回忆变成了恼怒。
“老奴如今不敢奢求太多,只求皇上能够记得曾经的我,记得曾经有一位忠心耿耿的侍卫愿意为了您身残,苟活……”
说到动情之处,老太监布满沟壑的脸庞流下了一滴泪水,这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人世间的苦难就是如此悲哀,就像这一滴泪水砸落在地上,也无人会关注,无人会在意,更不会发出半点响声。
皇帝像是突然之间疲倦了许多,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说了一声,“你先退去吧,让朕歇会儿,朕有些乏了。”
老太监低着头,应了一声之后就出去了。
这皇宫之中的月亮与外界的月亮一般圆,并没有更加明亮,这是老太监在许多年前就发现了的秘密。
可是皇宫之外的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以为皇宫内宫殿里全部都是月亮,满天都是星星。
他们眼中宛若天威的人,其实也是一个在油灯下苦熬着的苦命人,他的眼眶也会发红,他的心也会疲惫,他的寿元也会缩减。
这世间所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如冷宫之中那个自己永远都触摸不到的金丝雀。
如宫内这些普通的砖瓦泥墙,在那些黎民百姓的眼中,都是藏金藏银的好地方。
无知带来的是对美好的憧憬向往,也是对自身人生的希望。
他们发现自己曾经以为最好的人却与想象中的截然不同,甚至要比自己过的还要惨,还要疲惫,也许他们的人生信仰就会崩塌,也许这一生也就如此。
老太监也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当上长生境界的高手,当他真正的踩在这一层楼上,看到的风景却不如他想象之中那般美好。
他不知道其他长生高手如何,只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凄惨的苦命人。
夜色宁静,路边的小石子里有几只小蟋蟀在石缝里面不断的鸣叫,宫墙之下,有许多野草在茂密的生长。
这些生灵都与外界的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永远都见不到喧嚣的闹市,永远也见不到勾栏中的女子粉彩,见不到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吆五喝六,也见不到心爱的女子在岁月中独老……
这个世界怎么了?
美好不再美好,连当初心心念念的人都成了自己如今最害怕的人。
老太监莫名的有些感伤,还没有从那悲愤的情绪之中缓和过来,他的演眼中依旧含着泪水,但是却无法再流淌下去。
因为他脸上布满的沟壑,成为了阻碍。
这人间是美好的,可他不愿意再来走一走,若是有来生的话,他倒是更愿意做那石缝里面的蟋蟀,更愿意做那闹市之中的野草。
享受着阳光明媚的春天,享受着来来往往人群的喧闹,不用在这寂静的宫中独自落寞,感受岁月的更替。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容颜在逐渐的老化,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寿命在不断的流逝。
也能感觉到这一刻,腐朽的心正在不断的化作灰烬。
老太监真的老了,走不动了。
轰然间,他倒在地上,就这样成一个大字型摊在地上。
他想要翻一翻身,却发现没有半点力气,他体内的丹田开始有一丝碎裂。
月光照耀下一道银色,在他的脸上,像是被死气笼罩。
在御书房中的皇帝依旧奋力批改着奏折,他心中的怒火被强行压了下去,却在不断的炙烤他的心。
……
……
第391章 剑心宗(第5更求订阅)
长夜漫漫,人言最为锋利。
老太监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丹田,已经开始碎裂了起来。
那是气急攻心,一时压不稳的反噬。
毕竟,他身上的修为不是通过正当途径得来的,自然会有一些副作用。
虽然克制了多年,始终是不动气,不动心。
可不曾想……
今日却因这么一个秘密而动了肝火。
山猫不在了,不知道是不是回了五帝山继续称王称霸。
那些皇宫里的阴暗,或许能让他铭记一辈子。
宁然就像一条上岸已久即将死去的鱼,连反抗的精神也没了,只是瘫软的躺在那御书房来。
好在深夜无行人,皇帝也不准宫女侍卫在夜间接近这座布满阴暗的小房间。
所以他的丑态也会如同的宫墙之上枯败的花草,只有明月清风拂过相望。
然而。
此刻完全身心俱疲的他根本就不曾发现,在远处的宫墙之上,有一个悄无声息的黑影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他的影子宛若与宫墙融为一体,甚至连半点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宁然继续躺着,那黑影却顺着宫墙跟下行走。
犹如鬼魅一般穿梭在这寂寥无人的皇宫夜色中。
来到一间宫殿,那黑影竟也顺着寸宽的门缝进去。
宫殿门上,“衍庆宫”三个大字,以金箔书写,华丽非常。
“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让你监视皇帝与那老太监的行踪吗?”
一道责备声,从门缝中传了出来。
是一位女子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稚嫩。
“今日险些命丧于此,那老太监似乎与皇帝大吵了一架,不知为何跑大门外突然躺倒在地,若非对方无心查看,恐怕早便把我捉拿,明日里你需得午门前去替我收尸!”
那黑影道。
一身夜行衣在黑夜之中显得如此不起眼,好似一眼便能让人遗忘。
“谁要替你收尸?”
“死便死了,大不了我再找过一个人,这有何难?”
那女子娇笑一声,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俏皮,还有些朦胧的美感。
黑影看在眼里,只觉得为了眼前女子,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可去一遭。
“可不能找别人,为你而死,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黑影此言如此深情,在这女子眼中却是一番笑话。
红颜自古多薄情,更何况是在宫中的女子。
宫中的女子,哪怕是没有得宠,也会在这大背景下耳濡目染一些帝王冢的薄情寡义。
自古帝王薄情,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久居深宫所养起的呢?
“寰妃这几日倒是安稳了一些,不过皇帝还是怕她、躲着她,至于冷宫里那一位……皇帝倒是从头到尾没看过她一眼。只是那老太监常常去宫墙之外坐着,距离太远,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前段时间便看见他好似放了一只猫进去,而后那只猫便不见了,应该是那日把主持院中的偷潜者扔出去的时候一同抱出去了。”
“除此之外……倒就没什么大事了!”
“皇宫之中的日子寡淡如水,就是御花园中两只喜鹊打架也算是新鲜事。”
黑影如实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悉数报了上去。
女子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从袖子口袋中取出一个荷包交给那黑影。
后者拿着荷包,上面还残留着女子身上淡淡的体香。
“这些算是赏金,以后你多关注一下那寰妃,至于那冷宫之中的那位,也就不用太在意了。反正这辈子也就是老死在冷宫之中的命。”
女子说着,打了个呵欠,随意摆摆手。
“本宫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等到有什么特殊情况你再来找我。”
这黑衣人犹豫一下,似乎有话要说,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等到黑衣人走后,一只小山猫突然出现在其庭院,转瞬间化作一个男子模样,推门而入。
“怎么样?有没有想到什么法子来勾引皇帝?”
若是宁然在场,必然一眼就认得出眼前,不正是对自己先前放出宫去的那只猫妖吗?
“若是勾引皇帝的法子如此好想,那又何必有那么多姐妹会在这冷宫之中苦苦哀愿一辈子呢?”
女子这一双眸子开合间,柔情万种,在烛火朦胧下,更衬托出几分风情。
“这不是有我帮你?其他人可没有像你这么好的运道。”
猫妖如此道。
在得知那些宫中最黑暗的事情之后,他并没有着急离开,反而选择留在这里,他的野心逐渐膨胀。
原本只是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山林间,可现在却被那人间帝王的权利给迷昏了眼。
以自己的修为,要对付一位凡人皇帝还是简单的,可是要对付皇帝身边的那位老太监宁然,却是万万不可。
对方或许一只手就可以捏死自己。
但是自己不能出面,不代表不可以借刀杀人。
后宫之中有如此之多,想要得宠的妃子也不差那么一两个为此走火入魔的来当他的傀儡。
反正那些女子也没有一个是真心喜欢皇帝,不过就是被这荣华与权力迷了眼。
她们看上的,是这些金碧辉煌的宫殿,是这权力带来的荣耀与富贵,是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她们也并不在乎给她们这些的人是谁,她们只在乎给的多少。
但是猫妖从来不怪她们如何贪婪,只会觉得她们如此可怜。
入得深宫里,皆是可怜人。
那是无意之中,他听见了冷宫中的那位金丝雀说出的句话。
猫妖觉得很有道理,因为它觉得自己也是一位可怜人。
御书房内,努力压制自己心中怒火的皇帝,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目标。
……
一夜星月流转。
顾长安一行,已至一处宗门外。
寻常宗门都应该建在高山之处,不仅有高处不胜寒的隐喻,更是远离喧嚣俗世,对自身修行也颇有益处。
而今日顾长安等人要拜访的宗门却位于群山脚下,一排排富丽堂皇的楼台轩宇遍布山脚。
“这就是牛锐利所在宗门?”
“不错,这里便是剑心宗。”
……
……
第392章 踩脸(第6更求订阅)
剑心宗,在江湖里算是赫赫有名的门派。
其宗也正如其名。
全宗上下,无一例外全都是剑修。
属于半隐世宗门,但是每当江湖中发生大事,总少不了他们的踪影。
“牛锐利剑心通明,想当初,他就已经是先天境界,过去这一段时间想那应该进步了不少。”
顾长安道。
岁月寒来暑往,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过去了一番年岁,这二人当初相见已是在数月之前。
“因为不想暴露他的身份,所以也未曾找过他,堂堂悬镜司主事,竟然跑到一处江湖门派里面当卧底当的如此之久,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任长生道。
“有些不对劲,这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似乎不久之前有过一场杀戮。”
炔萤突然道,皱起琼鼻。
非人的她对于这一类气息可是异常敏感。
“你说的不久之前是什么时候?”
顾长安问道。
“半月之内。”
“半月?这半月来未曾听说过江湖上出了什么大事,也没有牵连到剑心宗的事,想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段时间算得上重大事件的那些江湖传闻里哪一件没有他们的影子?
旱魃赤地千里,千莲峰长生一战,鬼佛虚现,千羽宗灭门……
在这些百年难得一遇的江湖大事之前,好似也确实没什么“大事”发生。
“去问问不就好了,就说我们是牛锐利的朋友,看对方表现就能知道他在这里混得如何。”
顾长安说着,打了个头阵。
其实说起来,牛锐利也算是顾长安的半个引路人。
当初若不是对方引荐,他也没法进入悬镜司,或者多少也要经历一番崎岖的坎坷,未必能够如此顺利。
所以顾长安对牛锐利,心中多多少少留了一份感激。
“这位小兄弟,不知你们剑心宗的牛锐利可在?我等皆是他的家乡故人,听说他拜入了这宗门之中,所以今日路过特意前来看一看。”
顾长安一来,颇有些客气。
而那扇门外两位守门的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后相觑一眼,神情怪异。
“怎么?难不成二位没有听说过?”
顾长安问道。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