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诺:“进去!”
洛娜知道,奇诺是决定自己留在这里牵制所有人,让她完成斩杀安德烈的最后一步。
不过,要同时维持两个方向的高强度作战,奇诺此时所承受的压力极其庞大,身上很多地方都因施力过度而出现血斑,看上去极其狰狞。
洛娜自认,如果她现在和奇诺互换位置,绝无可能承受住角鹭、巨像的双重压力,也根本不知道奇诺还能撑多久。
她不久前刚失去父亲,真的不想再承受丧友之痛了。
“奇诺……”洛娜刚呼唤出声,就看到了奇诺凌厉的眼神。
恍然间她意识到,现在根本没得选,只能这么做。
任何一秒的犹豫,都是在拖垮本就胜率渺茫的危局。
洛娜咬紧牙关不再纠葛,将后背彻底托付给了友人,她骑着绯夜从奇诺撕出的屏障裂口处冲了进去,直扑王宫。
“洛娜,”远去之际,背后传来了奇诺的声音,只有简单两个字,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别输!”
……
绯夜在暖水湖上空翱翔而过,洛娜并不知道安德烈的具体位置,不过现在是清晨时分,他有较大概率在公馆休息,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将那里烧为灰烬。
洛娜逼近公馆之际,已经能从迎面而来的风中听见嘈杂的呐喊声,只见远处的公馆周围遍布御前侍卫,他们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攒动着,这让洛娜更加肯定安德烈就在那里。
在与空气的高速摩擦中,暖水湖的风变得无比炙热,一如洛娜躁动的内心,她紧握歃血誓约直指公馆,誓要即刻结束这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没有任何征兆,天空突然变暗了,并非乌云遮蔽了阳光,而是暖水湖畔兀然出现一点炙芒,其光芒烈度直接压住了高天之上的太阳。
洛娜还没反应过来,炙芒暴起而动,于半空划出凌厉的流光,与绯夜直连一线。
“噗嗤!”绯夜身上龙血迸射,发出一声哀鸣,再也维持不住身形,摇摇晃晃坠在地面,无论怎么挣扎都飞不起来。
“绯夜!”洛娜灰头土脸爬了起来,赶忙去查看绯夜的伤势,伤口很小,却恰好伤在龙翼关节处,怕是几个月都飞不起来了。
这种如手术刀般精准的攻击让洛娜不禁心寒,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她不断祈祷着,不要是那个人……
千万不要是她……
然而,现实给了洛娜最恶意的回应。
“嗒,嗒,嗒……”步履踏在湖畔过道上的声音传来,清脆,轻柔,却隐匿着令人心惊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洛娜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出现了。
“好久不见,小龙崽。”
第八百六十章 拔剑相向
洛娜呆滞地站在那里,向着所能想到的一切神明祈祷着,希望这个声音只是幻觉。
然而,那不断逼近的脚步声却反复提醒着她,这是最残酷的现实。
洛娜艰难地回过头,看向了走来的人……
时是霜天,本是秋寒之季,王宫却因暖水湖的存在拥有着独特气候,晨光灿烂,暖风和煦,月桂花依旧傲然绽放着。
那个人身边飞舞着月桂花瓣,迎着晨光走来,初升的朝阳倒映在她的眼瞳中,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个闪耀的瞬间。
“迪妮莎……”洛娜呢喃着,心中涌过一阵痛意,因为迪妮莎变了很多。
在洛娜的印象中,迪妮莎虽然性格慵懒,但身体与精神面貌一直极佳,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很元气的感觉,以至于这十几年来,岁月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可此时分别数月,洛娜竟有些不认识迪妮莎了,她的面颊瘦削,呈现着某种病态,眼帘泛黑,双眼满是通红的血丝,也不知多久没有好好休息,消瘦的身体好像风随便一吹就会倒。
看着这样的迪妮莎,洛娜先是心痛,再是不解,身后绯夜的哀鸣声让这种不解渐渐化作了愤怒:“迪妮莎……你当了叛徒?”
迪妮莎轻声一笑,用调侃的语气说:“叛徒?拜托,小龙崽,你现在可是加入了叛军诶~你说我是叛徒不合适吧?”
“你别强词夺理!”洛娜几乎是吼了出来,攥紧拳头说,“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问你,珀修斯是怎么死的?”
“你是首席御前侍卫,如果不是你故意放纵,珀修斯能就这么被杀害?你要是有心阻止,凭你的力量,安德烈篡得了位?!”
“哦……你是说这个啊。”迪妮莎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甚至表现得很坦然,“对,都是我干的,然后呢?”
洛娜被这种反应彻底弄茫然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珀修斯对你不好吗?他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以至于你要这样报复他?”
“没有对不起我,报复更谈不上,他对我很好,只是……”在洛娜的注视下,迪妮莎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往空中抛了抛,侧耳倾听着里面月币碰撞的声音,笑着说,“安德烈给得更多而已。”
如果说洛娜之前是因不解而愤怒,那么现在,她只能感受到羞恼。
迪妮莎在洛娜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她从小就没了妈妈,父亲又因公务很少对她管教,真正意义上抚养她长大的人正是眼前这个女子。
洛娜在任何人面前都有所保留,在斯汀面前,她要假装坚强,不让父亲看到自己的软弱,在索兰黛尔面前,她要假装成熟,展露出可靠朋友的形象。
只有在迪妮莎面前,她什么都不用装,反正从小到大什么糗样都被迪妮莎见过,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撒泼耍赖,这是一种对至亲之人才有的、最本源的青睐。
迪妮莎在洛娜心中既是朋友,也是长辈,她以前还会嫌弃迪妮莎每天摸鱼,不够尽职。
可今年以来,迪妮莎先在北境一剑湮灭六王遗民八十万大军,后在大漠画地为牢,震得远东百万虎狼之师不敢再犯半步。
这些都让洛娜意识到,迪妮莎或许性格懒散,可在王国有难之际,她一定会挺身而出保家卫国,就跟妈妈还活着的时候一样,从未愧对「王之利刃」的名望。
迪妮莎的存在就像一束光,从小到大指引着洛娜,因为力量憧憬她,要为了妈妈打败她,最后想成为她。
然而此时,迪妮莎掏出一袋月币,说自己背弃珀修斯、追随安德烈只是为了这种充满臭味的钱币,这让洛娜心目中的光辉印象几近破碎,让她难以忍受,也万难接受。
迪妮莎看着洛娜的眼睛,仿佛一同看穿了她此时的内心:“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是怎么看我的,其实,我们是一类人。”
“听安德烈说,你去黑关见过墨菲,那想必你也知道了那些古老的真相。对你这位最后的女王血裔而言,光复雷格诺姆的荣耀不重要吗?妈妈的血泪之仇不重要吗?这些都是你的职责与使命。”
“可你还是选择了索兰黛尔,为了私情抛下所有担当,对家族不管不顾,像个胆小鬼一样躲了起来。”
“别误会,我并不是在责备你,而是认同你,理解你,因为我说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迪妮莎的眼眸无比深邃,缓缓道出了后半句话,“比起身份所带来的责任,我们有更在乎的东西。”
洛娜看着迪妮莎手中的钱袋,目光变得悲哀,声音因压抑和羞恼而止不住颤抖:“钱?这就是你说的更在乎的东西?”
“不值得吗?这东西可是万能的,可以买零食,可以买衣服,可以让人上得起学,过上更好的生活。”
“除了钱,你就没有其他在乎的东西?”
“当然有。”
“比如?”
“比如——”迪妮莎眼中倒映着洛娜的身影,她似笑非笑,声音跟风一样轻柔:“你啊。”
洛娜僵在了原地,暖水湖的风在耳边吹过,仿佛伴随着十几年来她和迪妮莎在湖畔游玩时的欢声笑语。
渐渐地,她眼中似有什么情绪破碎了,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好……既然你在乎我,那你回到我身边,好吗?你跟我离开这里,我们就能像往常那样继续在一起!”
“而且你不是想要钱吗?我给你!我把以后所有赚到的钱都给你!你要多少钱,我就是去跪着求奇诺和索兰,也一定筹给你……所以……跟我走,好吗?”
看着哽咽哀求的洛娜,迪妮莎扯了扯嘴角,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复杂,而她的回答让洛娜几近窒息:“不行。”
“奇诺和索兰黛尔给不了我那么多钱,等这场战争平息后,奇诺肯定要死,他的威胁太大了。”
“索兰黛尔你不用担心,安德烈答应过,只要她愿意接受监视,就绝不会为难,到时候会让她体面地活着,你也可以每天去找她玩,就和曾经几千个日日夜夜一样。”
“所以,你应该跟我走,这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洛娜用力拭去眼角的泪光,握紧歃血誓约,声音中满是决绝:“索兰黛尔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一定会让她……成为女王!”
迪妮莎把手搭在腰间的暮光长剑上,淡淡地说:“那真可惜啊,只能让你倒在这里了,毕竟……”
“我真的很爱钱啊。”
第八百六十一章 暴食之陨
洛娜与奇诺向着王宫发起攻击之际,城中的激战一刻不停地继续着。
战场上到处都是死尸,发黑的血水已经淹没了人的脚踝,这些血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而变得干涸粘稠,鞋子踩下去就会被直接粘住,半天拔不出来。
在这令人作呕的血水中,枢机戍卫军团将士的残躯遍地躺着,有些气息全无,也有些不断发出垂死的哀鸣,最后渐渐没了动静。
周围的建筑早已满目疮痍,战场就像一台绞肉机,不停吞噬着生命,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有一个……
战场中心,腐龙和枢机戍卫军团将士的破碎躯体堆成了几十米高的尸山,一个娇小的身影屹立在最顶端,浑身上下浴满厚厚的血泥,那双诡邃的异色瞳居高临下俯瞰战场,以令人胆寒的目光逼视着所有人。
在此鏖战的枢机戍卫军团已经损失过半,残存的将士看着尸山上那道身影,可怕的凉意从心中升起,一个个甚至不敢直面她的目光。
这或许是枢机戍卫军团建立以来最为惨烈的时刻,因为他们面对的并非正常意义上的强敌,而是另一种无法理解的生物。
这个女孩有着无限的生命力,任何手段都杀不死她,刀刃斩过的伤口会瞬间愈合,弩炮射断的肢体会眨眼间复原,即使被烈火烧焦,血肉也会瞬间愈合如初。
与此同时,她有着野兽般的利爪和牙齿,身上的每一处部位都存在嗜人的攻击性,乃至那些从伤口飞溅出来的血,都会在躁动中扭曲分裂,化作一张张口器撕咬人体。
自立国之初组建军团以来,枢机戍卫军团没少打过苦战,恶战……他们在「月桂花战争」中甚至有过百不存一、遭到成建制歼灭的惨状。
无论战况多么血腥残酷,军团荣耀尚在,信仰尚在,残存的将士就能继续浴血奋战。
然而此时,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上了。
一个无法被杀死、不应该存在于凡世的生物……
这无关勇气,无关荣耀,是人类面对怪物时、基因深处最原始的恐惧。
就在这时,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枢机戍卫军团前线指挥官看了过去,神情顿时凝重起来:“总主教大人,这里非常危险,请不要靠近!”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猩红教会总主教,还有身后追随他的核心信徒。
总主教的目光遥遥落在菲奇身上,她正在啃噬那头曾经属于斯汀的巨龙,血肉横飞之景能令任何内心不够坚定的人呕吐。
然而这一幕,却让总主教眼中充满了狂热。
“吃吧,我为你准备的食物,大口地吃吧。”总主教微笑低语着,唇角扬起了诡异的弧度,“吃完之后——”
“你将成为暴食苏醒的最后一块碎片。”
总主教话音刚落,菲奇的吞噬动作突然滞住了,她的双眼开始迷糊,不自觉点着头,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还不自觉打着哈欠。
菲奇拍了拍自己的脸,表情充满着困惑,似乎是很不解,自己为什么突然想睡觉……
单纯的拍打无法驱散困意,她就用指甲在脸上用力撕扯,大片大片的血肉被她撕下,再生,又撕下……却怎么也无法阻挡愈发浓郁的困意。
渐渐的,菲奇的动作停滞了下来,手无力地垂在腿边,身体也倒向腐龙的尸体,她想凭意志与来袭的困意做对抗,却丝毫无法阻挡那些漫上视野的黑色浪潮。
总主教看着昏昏欲睡的菲奇,微笑中带着难言的狂热:“果然……你与祂是同源之物……同属暴食。”
“你们这种生物太完美了,只要有足够的养分,就不会衰老,不会受损,不会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