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的向上升。
向着地狱的最顶峰。
可在那濒临破碎的灵魂之后,无穷的黑暗开辟,所展露的,竟然是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的辉光!
就好像是……太阳!
太阳,从地狱中升起了!
在察觉的同时,毛骨悚然的寒意再度亚雷斯塔的脊髓中窜起,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令他意识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困惑和茫然。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云中君?大司命?还是奥西里斯?都不是,都不对……可那肉眼可见的辉光,从最黑暗处所升腾而起的光明。
那是……
——东君?!
在最后的瞬间,他听见了黑暗中,戏谑的话语。
充满了谢意。
“谢谢你,亚雷斯塔。”
槐诗说,“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创造了,如此得天独厚的环境!
倘若没有你的话……又如何去寻找如此完美的时机?
又如何能够,顺畅的完成,进阶东君的秘仪?!
伴随着那得意的大笑声,滚滚黑暗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繁复而庞杂的结构。
四天在上,下设九地,层层叠叠的矩阵充斥期间,其中的每一个细小的部分拆解开来都足以用无穷量的讯息去注解。
那是由彤姬亲手,铭刻在槐诗的灵魂之中,铭刻在命运之书内部的秘仪!
如今,以鹦鹉螺为祭品,无数憎恨和灾厄为源,将一切都囊括在这焚尽万物的秘仪之中,最后,再投入槐诗的灵魂。
能够成功么?
不,应该说,难道还存在成功的可能么?!
不具备独特的性质,不具备操控烈日的神性,也没有承载万丈威光的灵魂,如此仓促,如此匆忙,如此不合规矩的,使用这样的方式去进阶?
难道往成功率的小数点后面数到一万位,能找到个0以外的数字么?
必然是失败。
必然会中道崩殂。
也必然会被自己所创造的奇迹所吞噬。
甚至,最终那一轮汇聚了无穷奇迹和灾厄的太阳,也将迅速的迎来了寿命的终结,如同恒星坍塌一样,向内,收缩……
演变为无穷的毁灭。
就像是现在那样——
在槐诗的大笑声中,属于东君的聚变就此开始!
千万道辉光将他的灵魂吞没了,包裹在其中,如同为他披上了一层辉煌庄严之衣,冠带的耀眼光轮如冕。
就这样,燃烧着,从地狱的最深处,冉冉升起!
向着天穹之外的天穹,向着地狱之外的地狱。
可数不尽的阻隔拦在了他的前面,束缚着那一轮萌芽中的太阳,令无穷伟力不得施展,令孕育而出的巨人无法诞生。
令动荡的奇迹和灾厄,随着燃烧的鹦鹉螺一同,震怒咆哮!
地狱震荡。
一切都湮灭在扩散的火光里……
遗世独立之处所形成的巨书疯狂的震颤起来,一缕缕漆黑的烟雾从纸页之上升腾起来,在封面上,那一轮代表着太阳的徽记在迅速的膨胀,扩散。
就像是烈日已经近在眼前。
被囚禁与这小小的瓶中!
亚雷斯塔的脸色苍白,破碎的轮廓张口,呐喊。
他调动了所有的力量,压制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毁灭——可是会有用么?注定毁灭的东君,还有这黄金黎明所缔造的地狱,又有哪个会率先迎来灭亡?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就像是槐诗一样。
当那个神经病用鹦鹉螺进阶的瞬间,双方就已经被一同推到了悬崖的边上!
用注定的失败,换取亚雷斯塔的失败。
用自己的毁灭,去换取遗世独立之处的毁灭!
这就是槐诗的送命计划。
在阿努比斯之后的第二手准备……
原本他只是想要在大战之中寻找一个空隙——一个十秒钟的空隙,足够自己完成秘仪,进行进阶的时间。
可十秒钟已经太过奢侈了,奢侈到足够无数次毁灭和死亡的发生。
甚至在亚雷斯塔从阿努比斯的惩戒中重生时,槐诗都已经放弃了这个计划。
可就像是命运的玩笑一样,亚雷斯塔竟然主动将他囚禁在了封锁之中——甚至,唯恐他有任何的可趁之机,将内外彻底隔绝。
原本只是如同火药一般的爆发,现在,便进阶为了炸弹!
在这密闭且稳固的空间之内,当东君的进阶失败,迎来陨落的瞬间,所产生的恐怖力量,将会在突破这一束缚之后,以百倍以上的破坏力,降临在遗世独立之处……
现在,究竟是自己先燃烧殆尽,还是亚雷斯塔所创造的地狱分崩离析?
槐诗大笑着,展开双臂,投入那永恒的光焰里。
瞬间,焚烧至虚无!
可是在堪比灵魂泯灭的痛楚之中,他却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幻觉,某种自己化为了恒星的感觉——高悬与永恒的黑暗中,释放万丈光芒,照耀一切,生长一切,毁灭一切!
可他却依旧未曾能够彻底融入。
来自盖亚碎片的限制和赌局的规则束缚着他的灵魂,将他同自己所创造的奇迹所隔离,好像石棉防火衣一样,令他在那毁灭一般的烈光中畅快的遨游。
然后,便听见了……世界破裂的哀鸣。
地狱颤抖。
在扩散的光焰之中,浮现出一道道细碎的缝隙,在毁灭的边缘徘徊,却又被狂怒的凝固者层层束缚,镇压。
唯有嘲笑声回荡在亚雷斯塔的耳边,如此的刺耳!
拥抱炸弹的感觉如何?
作茧自缚的感受怎么样?
还有,这一轮太阳的光焰……可曾烫手么?!
在极限到来的瞬间,所倾听到的,只有统治者头顶的光环破碎的声音。遗世独立之处所形成的巨书封面上,崩裂出庞大的缝隙,转瞬间,自内而外的泯灭。
无数碎片,无穷的事象记录在光焰的喷薄之下飞向了远方。
而燃烧的烈日,终于从其中跳出。
槐诗大笑着,张开双臂,拥抱眼前的世界。
盖亚剧震,时隔数百年之后,再度迎来了太阳的光芒。
那庄严的光轮迅速的升上天空,在其中,槐诗抽取着不断互相碰撞和泯灭的奇迹与灾厄,令万丈光焰收束。
在这自我毁灭之前的短短刹那。
拔剑!
向着前方……
宛如太阳风骤然爆发,无穷尽的热量被震怒的恒星抛出,形成了稍纵即逝的耀斑。而汇聚了所有力量的一剑,已经化为刺痛天地的光芒,自亚雷斯塔的身旁疾驰而过。
抛下坐以待毙的统治者不顾。
向前。
向上。
向着天空的更高处。
那一道道令人作呕的虹色光芒!
串联着所有地狱势力,沟通源质和灾厄,形成罗网的……
【天梯】!
就这样,在亚雷斯塔、在马瑟斯,在所有地狱统治者和棋手们的怒吼中……
——斩!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天梯,我的天梯……
发生了什么?
我在哪儿?我是谁?
以及,这狗东西要干什么!
那一瞬间,几乎所有地狱的棋手们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双眸赤红,怒火中烧。
槐诗,你他妈……
不止是亚雷斯塔,棋盘之外的马瑟斯也忍不住在心里悲愤咆哮。
他倒是宁愿你砍了亚雷斯塔呢!
在这节骨眼上动天梯,和铲他们的命根子有什么区别!
自从对决开始到现在,黄金黎明憋这么久是干什么?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就只是为了干你们理想国这帮残党么?
还不是为了完成天梯,将整个深渊阵营串联为一体?
合着现在支线任务还没完成,主线就要失败了——有个狗东西放着自己家的WIFI不要,要断大家的WIFI!
好嘛,自己不过,别人也别想过了。
这一波啊,这一波是天地同寿!
但现在再多的怒斥和再多的咆哮,也无法阻止那一道骤然升起的日轮了。
可就在天穹之上,骤然有万丈阴云浮现。
宛如支撑整个世界的骨质巨柱自穹空之上毫无征兆的浮现,向着升起的日轮砸落!
风暴图腾!
来自雷霆之海的战争武器,号称在侏儒王的怒火之下将万军覆灭的恐怖武装。
此刻,那巨柱浮现的同时,侏儒王的投影闪现一瞬,似是握紧巨柱,向着尘世砸下。
紧接着,风暴图腾就裹挟着无穷尽的质量还有凄厉的霜色和雷光,向着升起的日轮贯落!
可降下的毁灭无从阻拦升起的毁灭。
庞大的力量势如破竹的撕裂了赝品东君外围的日冕,将涌动奔流的烈光砸成了粉碎。可就在破碎的日轮之后,却有燃烧的白虹飞出!
那是灵魂!
升华者的灵魂!
汲取着烈日的焰光和地狱中的苦痛,蜕变,淬炼,便形成了耀眼的剑刃。
那倾注了全神全心,寄托了无尽怨憎和仇恨的日轮之剑笔直的向前,贯穿了弄臣们投下的万化之境,撕裂层层迷宫,只留下了宛如琴弦颤动的细微鸣音。
悠远又苍凉。
如长鲸嘶鸣的余韵,扩散在风中,不绝于耳。
那是来自鹦鹉螺的大笑,无数凝固魂灵充满冷酷和狰狞的嘲弄之声。
不顾多少从天而降的阻挡,也不管那些追之不及的攻击,更不理会那些如丧考妣的呐喊和咆哮。
燃烧的东君向上,逆着暴增的重力,留下一道赤红的残痕。
天梯剧震,惊恐震颤着,向上收缩。
可是已经晚了。
一弹指为二十瞬,一瞬为二十念,一念九十刹那。
刹那无常。
在这不足一刹的狭窄时光之中,日轮之剑在凝固的世界中升起,代替七十年前死去的魂灵们,向着七十年后的世界,透出这迟来的报复!
现在,业报当头!
一切已无从阻挡……
现境、地狱、边境、棋盘内外,御座之上,决策室内……乃至每一个关注着这一场赌局的旁观者,都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
看着毁灭一寸寸的向着虹光逼近。
惊奇或是恼怒的咆哮在喉咙中酝酿着,却来不及飞出。
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一道飞速消散的焰光。
看着它所划出的耀眼轨迹。
咬牙。
来得及么?赶得上么?碰得到么?撑得住么?
疑问,无数的疑问和猜想从脑中浮现,可是思绪却来不及运转,一切的意识都被那焚尽的烈光所震慑。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它,一点点的接近。
在剧烈的焚烧中,自耀眼至黯淡,自宏伟至细微。
直到最后,那灰飞烟灭的烈光再难追得上收束的天梯,渐渐溃散——无数人恼怒的呐喊,还有数不清的庆幸长叹和喘息。
可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此时此刻,唯有那燃烧殆尽的灰烬里,最后的铁光飞出。
在槐诗的推动之下。
——向上飞出了一寸!
宛如升空而起的火箭那样,一节节甩去了所有的负累和不必要的重担。东君、日轮、光焰、还有最后的,槐诗……
在消散之中,升华者微笑着,从空中坠落。
用尽最后的力气,最后向着那一线铁光,挥手道别。
再见了,鹦鹉螺。
再见了……
他闭上了眼睛,沉入黑暗里。
在最后的那一瞬,他听见了一缕清脆的声音。
七十年的恨意所凝结成的铁光,和那来不及躲闪的虹光,一瞬的触碰。
细碎的声音,如此悠扬。
毫无任何的力量和冲击,也再没有了源质和秘仪。
只有这一份来自鹦鹉螺的憎恶和痛恨,原原本本的,没有丝毫折扣的,在这稍纵即逝的触碰中,传达向了眼前的叛逆们。
在那一刻,天地死寂。
阴暗的天穹之上,如极光一般弥漫的天梯却开始剧烈的颤抖,绚烂的色彩不再,在那一份侵入的意志之下,寸寸化作刺眼的漆黑。
震耳欲聋的崩溃声迸发。
从天穹的每一个角落。
碎裂的虹光像是陨石那样,不断的从空中坠落,砸在地上,如同冰块那样迅速的溶解蒸发。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了绚烂的雨水之中。
宛如泪的雨。
——天梯,陨落!
在连接中断的瞬间,被串联为一体的深渊阵营迎来了如此突兀的分离,甚至来不及反应,海量运转在彼此之间的源质从天梯中泄露,迅速的升腾。
那些孕育在釜中的灾厄还未曾来得及成型,便在黑暗里夭折。
永世集团的中转站、至福乐土的斋戒圈、亡国血殿、雷霆之海的天渊战船,那些遥相呼应的讯号一个又一个的消散,下线。
独自为战。
僵持的局势,在这一瞬间,被打破了!
而战争的咆哮,从边境的每一个地方响起。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神迹刻印·扶桑,燃烧的巨树凌驾于天穹之上,宛如堡垒,率先冲破了斋戒圈的束缚,硬撼着雷霆之海的风暴,突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