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手里化为利刃的黑伞,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究竟将沦落到什么样的悲惨境地一样,自顾自的说道:“别西卜,欧顿,应芳州……
可是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死了。”
他说,“我很难过。”
在那一瞬间,马瑟斯的神情一滞。
毁灭的辉光之中,那一双平静的眼瞳抬起,映照着他的面孔,告诉他:“我觉得,你们应该同我一样难过。
因为你们,罪有应得。”
就仿佛,迟来了七十年的审判,于此刻降临。
就在槐诗的手中。
“马库斯先生曾经说过——背叛者将血尽而亡,很遗憾,在他生前的时候,我未曾做到,但现在补救还不算晚。”
“所以——”
在他手中,名为‘圣杯’的威权遗物,绽放出绚烂的神圣光芒。
隐藏在大地之下的繁复矩阵自此刻扩展,隐藏在爆炸和死角之中的秘仪笼罩了整个无何有之乡,将其化为杯中之物。
鲜艳猩红。
此刻,伴随着槐诗的动作,那杯口倾斜,向着尘世洒出了地狱之神的恩赐。
“喝吧。”
槐诗说,“这是你们的血。”
那一瞬间,无穷血光,冲天而起。
自天选之人们的哀嚎声里。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好久不见
当叶芝满无何有之乡闲逛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同样在无何有之乡里闲逛的福尔摩斯。
同时,当福尔摩斯到处闲逛的时候……
又有谁会在乎下水道里一只只可怜无助还字面意义上能吃的蜗蜗呢?
依靠着漫长时间以来的分裂,产卵,生长,水锈蜗牛们已经顺着下水道遍布了整个无何有之乡的地下。
经过了终末之兽的诅咒恩赐之后,它们已经变成了绝佳的触媒和饵食,化作食物链展开所需要的基础。
而最主要的功能,就是被吃。
不论是下水道中生活的其他生物,植物,亦或者是在养殖场和实验室中的各种大型生物,一只只蜗牛隐藏在脏水、饲料亦或者是正当光明的跳进嘴里,和其他的生物融为一体。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不着痕迹的,在这一座地狱乌托邦内敲下了地狱食物链的基础。
此刻,当槐诗高举圣杯,灌入了所有的源质,将其中的威权所激活时,来自牧场主的神性便流转满溢而出,洒向尘世。
洒向那笼罩了整个无何有之乡的祭品和牺牲们,化为了吞噬之秘仪!
明明是从杯中洒下的圣血,但此刻,却有不知道多少凄厉的惨叫和哀鸣声响起,在大地之上,在监控室内,在楼宇或者是避难所之中,一个个茫然的天选之人开始察觉到呼吸的艰难和身体的麻痹。
当他们低下头的时候,便看到,自己的身体如淤泥那样渐渐溶解,滑落,只有血色和生机从口鼻之中井喷而出,化作瀑布,冲天而起!
十、百、千、万……
一条条猩红的丝线升上了天穹,宛如交织成神圣的披帛那样,环绕在地狱之声的天穹之上,浩荡蜿蜒。
潮声澎湃。
这便是献祭!
奉献给地狱之神的庄严祭祀!
只不过,由于距离太远联系不上,由终末之兽代为签收……
在槐诗的脚下,仿佛充斥了整个天穹的诡异阴影拔地而起,凝结成了实质的黑暗,显化出狰狞的面孔,张口,承接着那来自四面八方的鲜血。
肆意吞噬。
而就在它的身后,潮汐一样的黑暗扩散,覆盖了大半个无何有之乡!
“现在,庆典才刚刚开始呢,诸位。”
终末之兽的头顶,冰冷的笑声扩散。
无视了整个苏鲁支语录所撑起的大秘仪压制和反击,槐诗挥手,圣杯之中的猩红沸腾,一只只狼首天使从黑暗中升起。
只不过那如乌鸦一般的漆黑羽翼和锋锐的利爪,乃至狰狞丑恶的面孔,反而更像是真正的怪物。
就仿佛,牧场主的神威降临。
挥霍着来自无何有之乡的生机,通过食物链再造转化,瞬间点化出数之不尽的爪牙……只不过,那并非是威光赫赫的天使,而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圣哉!圣哉!圣哉!!!”
巨兽的背后,漆黑的光轮之中,无以计数的凝固灵魂癫狂的颂唱。
引力。
名为引力的某种东西,在无何有之乡的内部降下!
无法看见,无法触碰,但即便是呼吸都能够感受到重力的缠绕。
凝固的神性和食物链中所蜕变的至恶行走在大地之上,只是存在于这里,就令不知道多少奇迹和灾厄歪曲。
一只只狼首恶魔狂热的赞颂着唯一的神明,彼此汇聚,形成风暴那样,扑向了四面八方。就在黄金黎明的围攻之中。
而那些大群的破坏即便是如此的恐怖,但也只不过是用来扰乱视线,吸引着注意力,为这一场动乱之火所倾倒的油脂而已。
真正的威胁和祸患,始终只有一个。
槐诗!
此刻,毫不顾忌圣杯中的神性侵蚀,槐诗全力发挥着这一份来自牧场主的恩赐,足以令统治者在瞬间满血复活的力量被应用在终末之兽的身上。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不知道多少天选之人的灵魂和生命在圣杯中尽数溶解,而所转化成的源质和奇迹,都尽数在终末之兽的喷吐和挥霍之下,倾斜在无何有之乡之内!
铸造所、培育炉、保存库、耕种局、炼金工坊、定律中枢……就在足以令马瑟斯脑血管随之一同爆裂的巨响里,一座座庞大的建筑在吐息和黑暗洪流中坍塌,分崩离析。
黑暗和血色如同毒瘤和霉菌一样,在无何有之乡的大地之上绽放。
所过之处,永恒的污染根植其中。
牧场主的赐福在一朵朵妖艳的花卉和尸骸中生长出的树木之间降下,将一切都溶解,落入圣杯之中,化为甘甜的美酒。
可现在,更令愚者脑溢血的,已经不是内部如何处理槐诗这样的烂摊子了。
而是外面……
深渊的最底层,震怒的圣光已经呼啸而至!
向着无何有之乡!
仿佛还带着地狱之神的咆哮。
——破狗给爷死!!!
想象一下,有个不知廉耻的窃贼,盗走了属于你的珍宝,然后在隔壁庭院举办的宴会上得意洋洋的炫耀,引发一片惊呼赞叹。
此刻,正骑在墙头抹眼泪的失主,除了扛起RPG来给他两发之外,难道还会有别的选择么?
即便是在现境作战的同时,察觉到圣杯气息的瞬间,震怒的地狱之神依旧分出了自己的精力,向着无何有之乡降下神罚!
可你他妈的劈雷劈准一点啊!
瞄准槐诗往死里劈,我们给你鼓掌,但你别特么乱放地图炮好么!
此刻,槐诗毫不顾忌后果的催动着圣杯,肆意的盗用牧场主的威权,进行着破坏和吞噬,可是却拿着无何有之乡丢到前面顶缸。
你是终末之兽,你无惧地狱之神的侵蚀,可无何有之乡怕啊!
但凡牧场主的威权漏进来了一丁点,那无何有之乡就绝逼要被永久性的污染和畸变,日子还过不过了!
现在,愚者的面色涨红,几乎快要疯了。
一方面操控着无何有之乡进行反击,另一方面只能被动的承受牧场主的神罚。完全就是两头挨打。
即便是如何的矜持和理智,此刻脑中所浮现的,便只有脏话。
肝里凉,槐诗!
听见了吗,肝里凉!
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而终末之兽咆哮。
逆着每时每刻都足以将自己湮灭的恐怖打击,踏步向前,沐浴着狂风暴雨,不断重生又毁灭,漆黑的鲜血将无何有之乡一寸寸笼罩。
在那黑血的侵蚀之下,整个无何有之乡的大地已经开始变形。
就像是烧焦了的塑料模型一样,向内凹陷。
自哀嚎和死亡里。
直到贝内特终于缓过气来,强行,抬起了手掌,深渊中骤然浮现一道道壁障,死死的顶住了牧场主的神罚。
紧接着,抽出空闲来的愚者全力维持苏鲁支语录所构成的大秘仪,强行瓦解了牧场主的食物链,不惜代价。
看的出,已经恨极了槐诗,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瓦解食物链,不知道有多少天选之人因此而横死。
尸骸狼藉之中,一道道光芒之柱拔地而起,锁链拉扯着,强行缠绕在终末之兽的身躯之上。
倾尽了整个无何有之乡的力量,予以镇压。
同时,无何有之乡的中央,维斯考特面无表情的打开了手中的事象记录——《乌托邦》,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无何有之乡已经和他无分彼此,化为了一体。
在来自创造主的操作之下,时光仿佛逆转,强行剥离了槐诗的侵蚀之后,迅速的复原。
至于那些惨烈的损失……
他已经暂时不想去看。
只觉得心如刀割。
漫长时光来为这一次诸界之战所做的努力,所创造的天选之人,还有从现境来的灵魂……起码被终末之兽吞食了大半!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所造成的破坏,根本不计其数。
万幸的是《格言与箭》被自己收藏在无何有之乡的最深处,没有遭到破坏。至于其他的,只要有时间,早晚能够恢复,无非是……再多熬个几十年……
但现在,即便是重重镇压之下,终末之兽的身躯依旧在不断的变化着。
迅速的变化,挣脱了锁链,它开始向内收缩,展现崭新的形态。
可就在变化的瞬息之间,有低沉的声音响起。
“唵!”
简短而古老的真言自老者的胸膛之中响起。
枯瘦的老人自长街的尽头抬起了手,五指结印,瞬间,便有电光疾驰,雷鸣呼啸中,破空而至。
铁拳捣出!
转瞬间,在这防守最薄弱的间歇,槐诗来不及反应,就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恐怖的震荡从灵魂和身躯之中迸发,仿佛要将意识彻底撕裂。
最后瞬间所浮现的念头,便只有……草,好快!
紧接着,不由自主的,眼前一黑。
竟然强行被从终末之兽化身的状态打出,巨兽坍塌,回归了他脚下的阴影之中。
而槐诗,已经倒飞而出。
在街道之上翻滚,最后砸进了废墟之中。
竭力的昂起头,喘息。
看到了破碎的街道中央那漠然的身影。
外道王!
“哎呀,好险,差点就被一拳打死了……”
在呛咳中,槐诗忍不住笑出声,擦拭着嘴角的血色,艰难起身:“这是老前辈要清理门户吗?我好歹也算是您的再传弟子啊,何止如此?”
他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奇的问道:“总不至于逼着让我也欺师灭祖吧?”
如此的,狂妄!
而眼看着他再度起身,外道王漠然不语,只是沉默的摆出了再度挥拳的姿态。
蓄势待发。
而就在此刻的天穹之上,一个有一个的身影缓缓浮现。
来自黄金黎明的凝固者们冷眼俯瞰。
就连维斯考特的投影,都出现在了最前面。
凝视着槐诗的天空。
难以分辨,那样的神情究竟是嘲弄多一些,还是震惊更多……
难以置信。
即便槐诗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我已经对你做过很多夸张的模拟和准备了,年轻人,但你似乎总能给我惊喜。”
维斯考特轻叹:“一直到现在,我依旧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来到了无何有之乡,想要一个人面对黄金黎明。
如此的,不智……”
“往好处想,说不定是我胆子大呢?”槐诗满不在乎的反问。
“时至如今,其他的话也无需多说了。”
维斯考特漠然的说道:“既然你胆敢舍弃自己的伪装,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那么,黄金黎明也绝对不会有任何轻蔑。
或许你灵魂上那一根化身之线给了你不切实际的安全感,但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安全——”
那一瞬间,伴随着维斯考特的话语,槐诗只感觉自己和太阳船上本体之间的连接竟然被彻底屏蔽了。
截断。
而槐诗竟然完全看不出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
不由得,遍体生寒!
而现在,当维斯考特抬起手,汇聚了整个无何有之乡力量的封锁降下,层层桎梏槐诗,最后,一柄染血的漆黑长矛从他的手中浮现。
只是遥遥对准槐诗的面孔,就让他的死亡预感迸发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放心,不会有折磨和蹂躏。”维斯考特冷声宣布:“为了犒劳你这一份令人恐惧的才能和成果,我会让你的灵魂彻底湮灭在此处!”
回应他的,是槐诗举起的手掌。
仿佛申请发言的学生一样。
“啊,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
废墟和尘埃里,槐诗尴尬一笑:“你好像搞错了什么。”
他说,“我现在确实是一个人没错。但今天未必是你们一群人打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