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向着不远处比划了一个手势,顿时,守在厨房门口的学徒瞪大眼睛,冲进了厨房里,仿佛奔跑数十公里的传令兵马拉松一般,骄傲的向着雅典的老师和同僚们传达胜利的捷报:
“满意!”
隔着厚重的大门,听不见里面欢呼雀跃的声音。但那洋溢在服务生眉宇间的自豪和轻松,倒是被傅依看的一清二楚。
“啧,我还以为人家在看我呢……”
她怨念的嘟哝着:“早知道出门前就不化妆了,一个两个都有问题。”
回应她的是一张递过来的纸巾。
槐诗轻叹:“臭美之前先擦擦嘴好么?这可是你说吃BBQ的。哪里有来了之后又嫌弃别人看我不看你的?”
“是是是,我知道,当代厨魔嘛。”
傅依轻叹,那语气让人听不出调侃还是赞叹,只是怪怪的。
自从万世乐土归来之后,厨魔赛事委员会就上调了槐诗的星级和评价,尤其是在潜力方面得出了相当骇人的评估。
被誉为未来的九星厨魔,早晚能够能够同东夏的易牙食魔、当代金宫之主以及埃及汤釜婆婆同起同坐。
究竟是捧杀还是肯定呢,实在是难以分辨。
但现在的槐诗理论上已经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厨魔大赛裁判资格取得者和星级考察员了——简单来说,一家带着深渊之口的星级评价的餐厅,合不合格他说了算。
无怪人家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即便是槐诗已经预先反复说过只是吃饭,并不会有任何的考评和审查,所有人也全都拿出了浑身解数。
谁不想征服一位考察员的胃呢?
遗憾的是……好吃不好吃,对槐诗来说,区别都不算大。
对于吃的东西,他的主旨从来都是能吃就行。当然,房叔的家常菜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而看着眼前傅依如同饿了好几天一样吃到满脸酱汁的样子,槐诗就忍不住叹气:“你好歹讲究一点好吧。”
“你知道新人入职有多麻烦么?”
傅依翻了个白眼:“干最累的活儿,加最多的班——原本以为缄默者这样的统辖局和存续院的中间机构会好点,结果没想到是统辖局带着存续院一起卷,存续院带着统辖局一起丧心病狂……每天晚上干完活儿都要累瘫,再不多吃一点,日子没法过了。”
“日子难过嘛。”
槐诗感慨着,给她杯子里加满了水:“再熬一段时间就好啦,诸界之战结束之后,就能放大假了。”
“放假的是你,加班的还是我好么?”
傅依翻了个白眼,仰天长叹。
天知道怎么去跟槐诗这样的外行去解释白银之海的运作原理,诸界之战结束之后,才是缄默者们真正会忙到吐血的时候。
战争期间积累下来的余毒,集体焦虑和恐慌所形成的阴影,还有各种大型灾害事件形成的恶念聚合体……
日子真的越来越难过了啊。
世界如此冰冷,只有眼前的牛胸肉还有一点温度。
至于槐诗……
傅依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冷哼一声。
酒肉兄弟罢了。
槐诗一头雾水。
不知道发生了啥。
为什么又瞪我?
一直到烤猪肘吃完之后,傅依才终于停下来,心满意足的擦了擦脸上的酱汁,丝毫不在乎风度和仪态。
瘫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
吃饱了。
而槐诗也手里捏着猪肉汉堡,啃的一嘴油。出门也只穿着一件卫衣和牛仔裤,运动鞋都还是去年的那一双……
一点大人物的样子都没有。
让傅依发自内心的怀疑:“所以,你现在真的是军团长了?”
“是啊。”
槐诗颔首,不知道她忽然问这个干什么:“昨天驻扎地的批准也正式下来了,归属于天文会和边境防御阵线指挥部进行调遣和指挥……听着很威风,实际上就是到处倒手的工具人而已。”
“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啊。”
傅依忽然起身,隔着餐桌凑近了,笑容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怎么忽然想起来好端端的请我吃饭?”
“啊?”
槐诗不解。
本能的想要抬头反问,以前不也是这样么?
拉了琴,走运接了什么商演,赚了点钱,想要吃点好的,总要找个人一起下饭。
肯上校也好,酱骨头也罢,火锅啊之类也可以考虑,都不挑,只是本能的想要找人一起庆祝一下而已。
和傅依绝大多数请客的时候一样。
说起来,这个家伙也转正了啊。
他看着傅依。
傅依也在看着他,漆黑的眼瞳里像是洋溢着什么闪光一样,令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请你吃饭你就吃吧,管那么多干嘛,给你找个理由贴秋膘不行?”
他停顿了一下,“就当谢你了。”
一瞬间的神情变化,落入了缄默者的眼中。
“唔——”
职业本能被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情绪引动。
下意识的,她凝视着槐诗的面孔和眼瞳,分析,开始,很快,便得出了令人吃惊的结论,难以置信:
“……你得绝症啦?”
“你盼我点好!”
槐诗大怒:“当初在新海,我和老傅并肩作战,情同兄弟,大家情谊坚如钢铁。叔叔我请你吃个饭,你心里怎么就不念点我的好呢!”
他震声说:“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叔叔!”
“……”
傅依没有说话,神情古怪,好像在端详着什么一样,忽然咧嘴,恶作剧一样的轻声喊道:“槐诗叔叔?”
嘭!
水杯从呛咳的槐诗手中脱落,从桌子上滚下来,摔碎了。
槐诗剧烈的咳嗽起来,食物的残渣和水从剧烈痉挛的气管里喷出来,又被捂在嘴上的手拦住了,一片狼藉。
在服务生匆忙的收拾和紧张的神情里,槐诗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在意。
擦干净身上的水之后,才抬起头狠瞪了她一眼。
“正经点!”
傅依已经趴下了,锤着桌子,大笑。
几乎要把眼泪笑出来。
槐诗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息。
自作自受。
只是,看着那一副尴尬的样子,傅依却忍不住微微有些恍惚。
回忆起了漫长时光之前的夏天。
她第一次看到这一张面孔的时候。
在夏天最炽热的时候,体能测试折返跑的时候,在姐妹们的欢呼中冲过了终点线自己。
接过了毛巾和冰水,擦着汗。当她回头时,便看到了不远处,音乐楼上开启的窗户。
那个站在窗户后面的身影。
就好像在发呆一样,散漫的视线看着操场。
那样的眼神……
“那是谁?”傅依问身边的人。
“唔?你说槐诗啊——似乎是隔壁班的,平时不怎么出现。大家都说他不是很容易相处的样子。”
“是这样啊……”
仿佛恍然大悟一样,傅依轻叹着,在原地思索了许久。回头再看的时候,却已经看不见那个身影。
只是,不知为何,由衷的感到羡慕。
和活在所有人目光中的自己不同,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孤独的站在角落里,微笑的凝视着一切。
哪怕那个美好又热闹的世界将自己排除在外好像也没有关系。
只是专注的为了明天而活着。
或许,自己正是被那样的眼神所吸引的吧?
可现在,看着这一张和过去好像已经截然不同的面孔,傅依却忍不住轻叹,“和以前还是一样啊,槐诗。”
“嗯?”
槐诗疑惑的挠着脸,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这样不好么?”
“不,这样很好。”
她微笑着,咬着圣代的勺子,想了一下之后告诉他:
“我很喜欢。”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心理咨询
翌日,马里亚纳。
深海之下的幽邃监狱。
随着虹光闪过,槐诗再一次来到了那一件空洞的大厅之中。
典狱长束手等待着。
看到了他们之后,微微一愣,很快从槐诗身后收回视线:“欢迎两位的到来。”
“这一次大概不用限制十五分钟的会面了吧?”
槐诗微笑着问。
“您可以随意,我们已经收到了统辖局的通知,做好了转移和交接的准备。”典狱长回答道:“只是,一旦交接之后,就和我们无关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后果将由您来承担。”
“我懂,我懂。”
槐诗颔首,期盼的问道:“那么,请问我的‘工具’在哪里?”
这一次连演都不带演的了么……
如此义正言辞又厚颜无耻的样子,让典狱长着实大开眼界,很快,便反应过来,转身走在前面:“请跟我来。”
和上一次依旧一样,穿过寂静的监狱和走廊,当闸门缓缓开启的时候,后面的囚笼再次在槐诗眼前展开。
这在海沟监狱的压制之下,葛洛瑞亚坐在地板上,如同一具凝固的石像。
实际上就是这样,猩红的结晶笼罩在她的面孔之上,升腾着火焰一样的光芒。
不断的有猩红的波澜从身上扩散开来。
她在试图撬开囚笼的缝隙。
无时不刻的尝试着。
以至于……在束缚松脱的瞬间,那一份猩红便喷薄而出,舞动着,席卷,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就像是血色的炸弹那样。
轰然爆发!
最后,停在了槐诗的面前,自那一双眼瞳的凝视之下,猩红的海潮迅速的凝结,龟裂,坍塌为尘埃,又消失无踪。
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其中被弹出。
向后面飞去。
砸在了墙壁之上。
当她试图挣扎的时候,槐诗再度伸出手,无形的力量将她按在了地上,宛如镣铐一样,不容许有任何动摇。
“又见面了啊,狗东西。”
葛洛瑞亚低下头,血色从鼻孔里滴出来,染红了那一张冰冷的笑容:“这么小的力气,没吃早饭么?
还是跟女人搞的太多?”
“不好意思,精神不太好……”
槐诗打了哈欠,无奈的回答:“环境变了之后上分好难啊。昨天和朋友打了一整晚的排位,还掉了段位,我感觉我现在的心情不太适合人事这一份工作……
哎,别这么冷漠嘛,好歹回句话好不好?”
他走近了,弯下腰,好奇的端详着葛洛瑞亚的轻蔑神情,了然的点头:“你看上去这么抵触,我觉得,一定是我们的沟通方式出现了问题。
考虑到海沟监狱这地方确实让人正常不起来,所以,我决定换种方法来对你进行开导。”
那一瞬间,他看着葛洛瑞亚的眼瞳,忽然,展颜一笑。
“确切的说,是换个人。”
说着,他缓缓起身,后退了一步,引手向身后:“这位就是听说了你的状况之后,专程为你而来的咨询师——”
在灯光照不到的阴暗中,等待在阴影中的轮廓踏前。
出乎预料的,竟然是个女人。
就好像整个阴暗的囚笼仿佛都在瞬间明亮起来了一样,那样的笑容和煦又温柔,让人的目光流连忘返。
“你好呀。”
风尘仆仆的旅人颔首一笑,落落大方。
绑成马尾的长发从肩头洒落下来,像是流水那样。
可那一双含着笑意和欣赏的眼瞳,却丝毫未曾给葛洛瑞亚带来任何温暖,只让她感觉——毛、骨、悚、然!
而槐诗,向她露出了自求多福的鼓励眼神,回头说:“接下来麻烦你了,娴姐。”
“嗯。”
罗娴颔首。
槐诗走向门外,闸门落下。
死寂之中,只剩下沉默对视的两人。
葛洛瑞亚死死的顶着那一张灿烂的笑容,和构成身体的血水却不断的掀起波澜,仿佛能够嗅到,那些包藏在笑容之下的……什么东西。
现在,正向着自己,一步步的,走来!
向着她,伸出手。
“你还好吗?”
那轻柔的声音回荡在颅骨里,残忍的搅动着理智,令葛洛瑞亚的眼瞳收缩,感受到阴影从灵魂之中升起。
“走开——”
她怒吼着,头发如同火焰那样舞动,血色自身上升起,扩散,冲击着海沟监狱的压制,向着那一只手掌扑出!
然后,宛如幻影一样,在修长的五指之间消散。
眼前,一花?
在瞬间的错愕之中,她的手已经被握住了,拉扯着,从地上起身,站起来了。
当她本能的想要发动攻击的时候,脚下却忽然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当反应过来的瞬间,便呆滞在原地。
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好像……魔术一样。
缠绕在自己身上这么多年的镣铐,来自海沟监狱的压制和束缚,消失了?
不,还在。
她能够感受到,某种森严的律动还回荡在空气之中,急速的巡梭着,仿佛狂怒一般的寻觅着她的存在。
但是,却找不到她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