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后,他才试探着问道:“那不知总兵大人要末将去做什么?现在全军上下都在忙于迎敌,末将身为副总兵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你嘛……”林烈自然是不想把这家伙留在身边添乱的,下意识就想用对付刘道容那一招,把他也从军营里支出去。而且理由也是现成的,只要拨付给他五百兵马,让他帮着城里各个衙门一起维护城中太平就可以了。
可还没等他说话呢,一名军卒已经迅速跑到了堂前报道:“将军,军营有卫诚伯陆缜及一众锦衣卫想要进来,但他们又无军令,还请将军示下。”
“什么时候入我军营还要什么军令了?”石青炎略有些意外地想着。而这时,林烈却已开了口:“快请他们进来见我,其他人依然不得擅自入内,无论是官员还是别的什么人,就算是我军营里的人也是一般。”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下的这道命令所阻拦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陆缜。
而石青炎则从他这番话里听出了些什么别的意思来,顿时心中转着念头,思忖着什么。经这一打岔,林烈倒不急着把这人给支出去了,只是道:“石将军你就先在我身边候着吧,有什么紧急军情,我还要请你出力呢。”
见对方没有把自己彻底推出决策圈,石青炎心下总算定了一定,便抱拳应了下来。此时林烈气势正盛非自己能捋其锋芒,还是暂且退避为好。
两人接下来就不再说话,而是都站在那张硕大的城防图前仔细地端详起来,想着等敌人攻打蓟州时该用什么手段进行反制。好一阵后,外头才响起了一声禀报:“卫诚伯到!”
林烈闻声赶紧回头,几步就冲出了大堂,对正大步走来的陆缜抱拳施礼道:“之前叫人阻拦了大人脚步,还请莫要见怪。”
“哈哈,我怎么会怪你呢?如此才像是真正的军营嘛,倒是有几分细柳营的风范了。”陆缜不以为意地一摆手道:“怎么样,鞑子已经攻来了么?”
“正是,而且看情况他们可是来势汹汹,兵马众多哪。”林烈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随后就把陆缜几人让进了堂内。
他们还没聊几句呢,一名军卒已快速奔来报道:“将军,飞艇军刚传下来的消息,鞑子这次只从北边而来,兵力当在四五万间。不过他们行军的速度并不快,照此推算,得午后才会真正杀到城下。”
“唔,叫兄弟们各守位置不得放松。”林烈推算了一下时间,应该还有一两个时辰才会真与敌军交上手,而这段时间对守军上下来说可实在有些难熬了。
这正是蒙人此番用兵的高明之处了,居然一反常规兵贵神速的战法,而是徐徐而进,为的就是给蓟州守军以足够大的压力。一旦守军因为心中的惶惑而懈怠下来,接下来的攻防战可就很不好打了。
如果是一支百战精兵,这样的战术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可是对一支十来年都没打过大仗硬仗,甚至可能主将都已被杀的军队来说,这种心理上的威慑甚至比凶猛的进攻更加可怕了。
陆缜这几年里也曾看过一些兵书,对用兵作战倒也有了些想法。一见林烈面露难色,便隐隐猜到了他的顾虑:“可是担心军心动摇么?”
“是啊。双方接战的瞬间就可主导一场战斗的胜败,我可不想开头就输了气势。”林烈猛皱着眉头,心里则不断盘算着什么。
石青炎此时反倒变得很有些放松了,既然林烈非要把这次作战的军权抢过去,那他只要冷眼旁观即可。如果一开始他就遇到了败绩就更好了,到时自己还能趁机从其手中夺过军权呢。
正当堂上几人各有想法,显得有些压抑时,又一名军卒跑来禀报:“将军,刘公公被拦在军营之外,可否放行?”
“嗯?”石青炎一听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他是终于明白对方严守辕门的真正目的了。
可还没等他作出下一步的反应呢,林烈已然开口:“本官不是早说过了么,军情如火,如今军营不得再让任何人随意进出,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即便是我军营中人也是一般。谁敢不遵号令把人放进来,军法从事!”
那军士明显被唬了一跳,神色一凛后,赶紧答应一声,就跑回去传令了。此时的林烈身上满是凛冽之气,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军卒能顶得住的。
而这时,石青炎终于是忍不住了:“林总兵你这是做什么?刘公公乃是朝廷派来的监军,此时怎能将他拒于营外?何况你刚才还把卫诚伯等人给放了进来,这实在毫无道理,难以叫人信服哪。”
他说的确实在理,也让林烈拿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话来,顿时神色就是一僵。陆缜见状,当即就沉声喝道:“你一个下属竟敢质疑上司的军令,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既然林总兵作此决定,自然有他的考虑,难道还非要跟你把道理讲清楚了不成?”
林烈立刻就开了窍,也把脸一板:“本官作什么决定还轮不到你石青炎来置喙,一切只等战后再说。”
好嘛,当你想与人讲道理时,对方压根不和你来这套,直接就拿身份压人了。这让石青炎大感愤怒,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在此战时,主将的命令大于一切,自己只有乖乖听令的份儿。
而当陆缜听林烈叫他是石青炎后,眼中就闪过了一丝精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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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2章 自作自受
陆缜所以会随后赶来军营倒不是担心林烈在此番战斗里会出什么差错,因为论起用兵的话,他比林烈还差了许多,自然是没有资格教他的。他是担心林烈未能借此机会力压石青炎和刘道容,尤其是后者,毕竟顶了个监军的身份,可不是林烈轻易能应付的。
不过在听人这么一禀报后,陆缜却要对林烈刮目相看了,想不到他居然还能因势利导,用计将刘道容支走后将其拦在营外,如此只应对石青炎一人自然是要容易许多了。
石青炎也明显想到了这一点,面对林烈如此强硬的回应,他是真有些心惊了,可一时却又拿不出办法来,只能脸色阵红阵青地站在那儿呼呼地直喘粗气,目光则不断在林陆两人的身上来回扫动着,似乎想以此来看出他们的心思来。
陆缜这时已经恢复了原先模样,便提议道:“林总兵,如今大敌将临,总是留在这指挥所里也不是个事儿,咱们还是先上城头看看吧。”
“大人说的是。”林烈也已有了这样的打算,只是因为有刘道容的事情打岔才耽搁了些时候,当即就转身往外走去。
陆缜也随之迈步,而后看了还呆立在那儿的石青炎一眼:“石将军也随我们一道去城上看看吧。毕竟你在这蓟州城多年,对内外的地势情形要比我们都知道得更多些。”
石青炎本来还打算着趁林烈前往城头查看敌情时自己亲自赶去辕门把刘道容给接进来呢。他相信,以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只要人到了,谅那些寻常兵卒也不敢阻挠。可没想到陆缜居然就跟看穿他心思般,做出了这样的邀请。
而林烈又一向以陆缜马首是瞻,也立刻跟着说道:“是啊石将军,你也随我一道上城头吧。”末了还加了一句:“此乃军令。”
得,这下石青炎是不可能再推辞不去,只能阴沉着脸应了一声,随在陆缜他们身后出了指挥所,顺着军营里的道路一直走到了北边城墙之下,又顺着颇显陈旧的石阶上得城去。
这蓟州城作为拱卫京城的四大边防重镇之一,其城池规模自然极大。其四城周长足有七十里,高更是接近十丈,身在城头向下眺望,几乎能把前方二三十里的区域全都一览无余。现在更有两艘飞艇高悬城上二三十丈的高处,更是能把一切来犯敌军的动向都尽收眼底了。
三人在一众军士的陪同下很快就来到了望楼里,远远地朝着前方草原处张看过去。果然就看到了在三十多里地外,有着黑压压的一片大军正在缓慢地朝着蓟州方向蠕动过来。哪怕相隔极远,还看不真切,但那大军前行所带来的气势,还是让不少人都为之动容。
林烈也迅速皱起了眉头:“之前的狼烟是在近一个时辰前升起的,应该是离我蓟州还有五十多里地的拒胡堡所发。而在这近一个时辰里,这些鞑子竟只赶了不到二十里地,他们可是骑兵哪,这速度可着实太慢了些。”
“是啊,只怕他们是打算先乱我军心,然后靠着一路缓行养精蓄锐,只等来到蓟州城下时才发起猝然攻击了。”陆缜也有些担忧地道:“这些鞑子在用兵上可比以往要谨慎和成熟许多了。”
“呵……”听着他二人如此忧心忡忡地说着话,石青炎不禁冷笑出声:“二位大人何必如此长他人士气,灭我军威风?纵然他们来得突然,末将以为凭我蓟州守军之训练有素,也定能轻松破敌。”
“哦?石将军如此说来是有应敌之策了?”陆缜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地问了他一句。
“破敌之策可不敢说,但以他们这等缓慢行军的做法,却足够让我守军做好充分准备了。甚至于我们还可派出一支精锐埋伏在城外那片山丘之后,一俟鞑子抵达,即刻出击突袭,必能有所斩获,来一个旗开得胜!”石青炎说着,手指便往城外那一片起伏的小丘陵方向点了一点。
林烈闻得此法先是双眼一亮,随后便又暗自摇头了。如果是与寻常敌人交战,这么做确实能起到个出其不意拔得头筹的效果,可是现在面对的是蒙人骑兵就不同了。
蒙人铁骑向来以机动灵活扬名于世,即便猝然遇到袭击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作出相应的反击。而且,蒙人这次能一改以往暴烈快速的进军方式缓慢行来,就代表着他们的主将为人谨慎,喜欢稳扎稳打的性格了。现在到了蓟州城下,如何会不作防范呢?
说不定真个派军队出城只会白白送了他们的性命,徒让蒙人提振军心士气呢。
陆缜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只是看出林烈有所疑虑,便猜想此法不那么可行了,便跟他打了个眼色,两人避开石青炎走到了一旁稍微作了些交流。
随后,才由陆缜回来道:“石将军,你这策略怕是不成哪。”
“怎可能不成?天时地利都在我军这里,只要上下一心,就没有失败的可能。”石青炎当即就把眼一瞪说道。在他看来,陆缜虽然地位极高,但论用兵之道却根本不值一提。他居然敢质疑起自己的妙计来,当真是岂有此理!
“问题就出在这军心之上。石将军你也瞧见了,这战事还未起呢,我蓟州守军已有些人心惶惶了,现在派一支人马出城却敌,若没有个可用之将则根本就是让这些将士送羊入虎口了。”
“这……”石青炎一听,还真有些深思了起来:“确是个问题,可该如何解决呢?”
陆缜趁机看了林烈一眼,给他打了个眼色。后者心下便是一阵犹豫。
刚才陆缜就是希望想法把这个九死一生的差事推到石青炎自己身上,让他自己带一军人马出城设伏。虽然林烈很清楚这么一来,说不定就能借蒙人之手把这个对手给除掉了,但生性纯良的他却实在用不了这样的阴谋。
但随后,他就想起了那些被石青炎伙同刘道容等人陷害而死的手下弟兄,想到了自己之前差点被冤杀的可怕情形,心肠就是一硬:“大人他说的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阴谋还于喜欢用阴谋者。”
主意既定,他的目光就变得冷冽起来,继而盯在了石青炎的脸上。正自发呆的石青炎突然心下就是一紧,只觉着自己已被一只饿狼给盯上了一般,下意识就回望了过去。
而此时,林烈已经开口了:“想我蓟州城中诸多将领里,就数石将军你最善于作战,又深得将士之心。这样吧,既然这主意是由你提出来的,就由你率三千精锐伏于城外,杀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这……末将……”石青炎顿时就有些慌了,别看他平时表现得很是英勇,其实却极其惜命,这等离开城池的庇护杀到外头,还要和凶残的蒙人交锋,这可实在不是他能接受的事情,所以立刻就想着拒绝这一命令。
可还没等他说出话来呢,林烈已经高声叫了起来:“传我军令,速点石青炎亲兵及所属部曲三千,送他们出城先作试探。”说着,又郑重其事地看向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的对方:“石将军,此乃军令,本将在此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这一番发号施令,城头许多人都已听到了此事,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石青炎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论逢迎拍马确实是一把好手,在指挥用兵上也有些见识,但若论带兵出战,却非其所长,也没这个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