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过了有大半个时辰,眼看都要到巳时了,才看到宋千户又领了三四人一道进堂,前者先一步拱手为礼:“陆大人,卑职幸不辱命,已把各位在京的兄弟都招了来。”
“唔,宋千户辛苦了,各位都坐下说话吧。”陆缜把手一按,示意最后来的几人也各自坐定,这才拿眼扫过了他们的面庞。虽然他没有开口说什么,但那犀利的目光却还是让这些迟到的千户百户们心里猛一个激灵,刚才的轻视之心便消散了许多。
在拿眼神镇住了面前众人后,陆缜才缓声说道:“本来有些话本官初来乍到的也不想立刻就说了,打算着等大家熟悉后,再与你们好好谈谈。但以今日各位的表现来看,有些事情却是不能不着重地提上一提了。”
顿了一下后,他才继续道:“各位可还知道我锦衣卫是个什么样的衙门,我们又是什么人么?”这话说得众人都是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而陆缜也不指望他们回答,而是迅速给出了答案:“我们锦衣卫的立身之本就是天子亲卫,是天子的耳目与利器。太祖皇帝草创锦衣卫时,为的就是刺探敌军情报,直到天下平定,建立我大明朝廷后,锦衣卫的作用才变作了监察百官……”
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讲着锦衣卫的历史,有几人似乎因此生出了感触,觉着曾经与如今的对比过于强烈,心生惭愧,可更多的人却是面露不屑之色,这些东西他们早就是熟知的,还用他陆大人来做这老生常谈?
陆缜在感叹似地说了一番自己也才了解不久的锦衣卫发展历史后,才突然把声音一提:“……可现在为何锦衣卫会落到如此地步?被百姓所惧,为百官所嫌倒也罢了,毕竟咱们干的事情本就是让他们不安的,可为何连陛下都不再重视锦衣卫了?就连朝中那些六七品的官员都不再把锦衣卫当回子事儿了?这一切的原因你们就没想过么?”
突然间疾风暴雨似的一番连珠发问,顿时就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有几个机灵的已经隐隐感到他这是要借题发挥了。
果然,就见陆缜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正是因为圣眷不再,锦衣卫才会落到如此地步。可你们想过没有,为何前辈时能得圣眷信任,而你们却做不到了?难道是陛下的过错么?”
这话自然是无人敢认的,天子怎么可能会有错呢?所有人都忙不迭地摇头:“大人言重了……”
“我当然是言重了!其根子不在陛下,而在锦衣卫自身!”陆缜把手一摆,迅速打断了他们的说辞:“是因为你们懈怠了,自己放弃了自己,才会落得这么个结果。你们也别不服气,想想今日之事,难道还用多言么?
“早在数日之前,本官就已让人传下了令来,让你等今日卯时在镇抚司衙门里等候。可结果呢,直挨到了这时候,都快到巳时了,你们这些人才姗姗来迟。这是一个军中将士该有的样子么?这样不听号令之人,居然还都在我锦衣卫里担着千户百户的要职,却靠什么来让手下心服,以身作则地让他们也做到令行禁止了?
“在本官看来,这才是如今锦衣卫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权势通通一落千丈的关键所在。正是因为你们自己都没有一点上进之心,才使其他人再不将你们当作回事。有句老话说得好,人必先自侮而人后侮之,说的就是你们这一表现了!”
听他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把众人贬得一文不值,让这些个锦衣卫们便是一阵不忿。可是,待他们想要分辩时,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因为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道理,只是以往都不肯承认,又或者是在明知故犯罢了。
这时,后边某人突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不就是应卯迟了些么?大人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这声音虽小,可此时堂上众人都是未曾开口说话,自然立刻就落到了陆缜耳中,让他猛地抬眼往说话者身上望了过去:“你是何人,有话就站出来堂堂正正地讲了,别学长舌妇,只会在背后嘀咕人。”
周围那些同僚下意识就往边上避了避,还有不少人拿惊讶的眼神盯住了这位,心说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这时大人他正在火头上,正愁找不到人开刀呢!
这位眼见自己已经无法躲避,只得硬着头皮站起了身来,冲陆缜抱了下拳道:“卑职锦衣卫副千户谭子夏见过大人,家父乃是先帝时所封的崇安侯……”
陆缜当即就打断了他后头的话:“在我镇抚司里只有你自己的官职,至于你是什么出身,就不必细说了。”他自然明白对方为何会说这些,显然是心里发虚,担心自己会被严惩,所以拿自己的家世来作挡箭牌。
见他这么说来,谭子夏的面容就是一僵,心里也跟着一沉,知道情况很有些不妙了。果然,就听陆缜说道:“本官知道你们这些人里多的是开国与靖难功臣的后代,论身份家世都是远在我这个指挥使之上的。但是,锦衣卫可不比别处,既然你们都是在这儿当差的,就是我的下属,就别想着因为自家身份就能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敢……”众人赶紧表态道。其实这些人的所谓家世多半也是唬人的,若真地位高的,也就在锦衣卫里挂个虚衔,是断不会出现在此了。像他们这样真有实差的,要么就是世袭的锦衣卫,要么就是世家中不得重用的子弟,根本不可能凭身份来压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了。
陆缜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只是点了下头:“你们不敢就最好不过了。刚才你说不过就是应卯迟到罢了,又算得了什么过错?那本官就来告诉你这算什么过错!
“在我大明军中,点卯迟到,一鼓者便是笞三十,二鼓者杖八十,戴枷三日,若是三鼓之后还未到的,便可定个贻误军机,当众斩首的罪名了。而今日,你们这些人迟到的可不光只有三鼓了吧?”
这话一说,众人只觉着心头陡然就生起了一股凉气来。若真按他说的定罪,在座多半人都得人头落地了。
“大人,这么比怕是有些不妥吧?”此时唯一还能劝说两句的就只有崔衡这个未曾迟到的镇抚了:“咱们毕竟不是军中……”
不想陆缜却一摇头:“谁说我锦衣卫不是军队了?我刚才已说得明白,我锦衣卫正是天子亲卫,要论起来,只会比寻常卫所官军更严格才是!可你们呢?这些年来可曾真将自己视作了军人么?可还有一点军人该有的样子么?没有,我看你们是一点这方面的认识都没有,所以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为百姓所惧,为百官所嫌,为陛下所弃的地步!”
这番话说得比刚才的还重,但这一回,众人却有了不同的反应,不少人都羞惭地低下了头去,显然是被陆缜的话给戳中了心事,已完全不敢有反驳之心了。就是那位谭子夏也是一脸的震惊与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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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立威(上)
陆缜坐在上头拿目光扫过下面这些人,将他们的神情都收入眼底,见他们面有惭意,心下便略定了些。他还真怕这些人因为眼前的处境就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不把自己的告诫当回事儿了呢。
不过就现在看来,他们还是有着一定羞耻心的,那自己接下来就好办了不少。心里想着,他的面色却依然阴沉着:“若是旁人做了这锦衣卫的指挥使自然无干,但既然是本官受皇命接下了这一官职,就断不能容忍你等继续这么荒废堕落下去,不然就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而要改变锦衣卫中如今的不良风气,就得先从你等百户千户的改变做起,只有你们以身作则了,下面的校尉才会跟着勤勉起来。所以自今日开始,本官就得跟你们把规矩定下来,从今而后,每日的操练所有人都不得缺席,早起的点卯更是不得来迟了,若有迟到者,就依着军法从事!”
听他如此肃然地说出这番话来,众人在惭愧之余,又感到了一阵紧张。这几年里,大家早就懒散惯了,这突然就如此严谨起来,怕是有些承受不住哪。而且,今日这里多半人又都已迟到了,若是照他的规矩来,这一顿军法可就躲不开了。
似乎是看出了大家在担心什么,陆缜随后又道:“当然,本官也不是不教而诛不讲理之人,之前你们并不知我的心意,所以懈怠了些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今日来迟的各位虽然也要受罚,却可暂时记下,等到他日再犯错时一并处置。
“自明日开始,再有点卯不到者,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了。还有,若是有人真觉着自己不能接受本官定下种种规矩的,本官也不会强求,更不会刻意刁难于你,你只消把这身衣裳脱了,从此再不是我镇抚司里的人,我自然不会强求于你。可要是你还想在我锦衣卫里当差,就得按我的规矩来!都听明白了么?”
最后这一句话虽然并不甚响亮,气势却是十足,让在下首处坐着的众人浑身都是一震,随即就都抱拳起身,低低地应了一声:“卑职领命!”
人家现在是天子钦封的锦衣卫指挥使,手里的权力自然不是他们能相抗的,而且说的也都是正理,让他们万难反驳,此时自然只有应下再说了。不过在他们看来,这也就是他陆缜新官上任烧的三把官还能整日找他们的麻烦不成?
可之后的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小瞧了陆缜在此事上的决心。
就在次日众人悉数到场应卯之后,陆缜就把一份详细列好的操练细则发到了他们的手上。当看到上头写着的早起跑步,在校场中练武、射箭等等方面的细节后,这些人的脸色瞬间就变得为难起来。
“大人,你这是……”崔衡满脸纠结地拿着那张纸,迟疑地问道:“真要那些百户千户们照着上头所写的东西操练起来么?”光看着那些从早到晚都没怎么得空的操练事宜,他就觉着两腿都快打颤了。
陆缜却道:“不光是那些百户千户,就是寻常的总旗小旗,乃至校尉,只要不曾因公事暂离京城的,每日里都得给我按上头的操练起来。我锦衣卫为何这些年来一直都被东厂压着一头,被人所看扁,还不就是自身实力不够么?既然如此,那就好生操练,先把自家的能力练上来了再谈其他!”
“什么?”这下众人是真个傻眼了。
现如今整个大明军中都已散漫成风,别说他们这些本就出身不错的锦衣卫了,就是地方上的卫所官军,也早不可能这么苦练。现在陆缜突然就让他们做这些,实在让他们有些接受不了。
但这是陆缜早就定下的主意,又怎容他们反对或是讨价还价呢,当即就把脸一板:“本官早前就有话在先,只要我还是这锦衣卫的指挥使,你们就得照着我的意思办。若是不想…操练的,我也不会勉强,只要就此离开锦衣卫即可!”
话说到这个地步,即便众人再有看法也不好再作反对了,谁叫人家是指挥使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哪!
见大家都沉默了下来,陆缜又打铁趁热地将另一份细则公布了出来:“为了让各位操练得更加上心,本官已定下了每月一考的奖惩制度。每月月末,都会以之前操练的各科目为标准考校镇抚司上下人等,若有出类拔萃者,本官不但会赏他银钱,更会提拔于他。是校尉的升为小旗,是百户的升为副千户……同样,若有在操练中玩忽懈怠,虚应其事,到了考校中又落到后头的,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将严惩不贷,严重者,便降职乃至剥去他这身衣裳也在所不惜!你们可都要记住了!”
这话一说,众人是真个感到慌了。可陆缜事事打出了天子的旗号,自然让他们不好反对,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能逆来顺受,忍下这一口气的。尤其是那些本就出身尊贵,又有些娇生惯养的勋贵子弟们,本就对陆缜定下的每日点卯很是不屑,现在又多了这些个操练细则,更是让他们难以接受了。
于是在众人散去后,几个平素交好的世家子们就凑到了一处,小声地嘀咕起来:“你们说他陆缜这么折腾咱们到底图的什么?”
“图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把我镇抚司里的用人大权彻底抓到自己手里?他明着是为了什么我锦衣卫的名声,可实际上多半是想借机打压咱们,并借机提拔自己得用之人。只是他刚来不好任意妄为,才拿出了这么个借口来!”
“薛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