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呢?”秦姒从侍女手中接过书信来,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喔……”
原来是张缇的字。
看来这是他特地写来报平安的了。虽然秦姒不知他究竟被帛阳派到了什么地方去,但相信他既然有余力托人传书,那就过得还不算坏。
她盯着已经拆开的封口处,问屏风之外的周裴:“请问王爷,我可以看看信件内容么?”
“交给四姑娘,便是请你过目的。”周裴答道。
将信笺抽出,秦姒随意检查了一下纸张与墨迹,并无异样,书写的速度适中,并没有颤抖与刻意加重的痕迹,可见张缇不但是应付得来,更可以说过得相当自在,不用替他担心。
再看书信内容,首先自然是跟周裴报平安,然后便是介绍替自己带信的人。
——竟然是即墨君替他传信的。
张缇在书信中对周裴说。自己是听了小道,传闻说四姑娘被宫中那几名妃子欺负,帛阳请她出宫住到了常王府里,心中担忧,于是才劳请即墨君帮这个忙的。若是周裴认出了即墨君,还请不要声张,不要让自己对不起热心相助的人。他说即墨君如今潜伏在西朝乡野,做些正当营生,也不打算再回京城效力,实在不是西朝的威胁了,请周裴将即墨君当做一名普通的善人对待,不要打扰他的生活。
当然,上面那些不是张缇写这书信的原因,他在信中说,四姑娘的性子,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算计还一声不吭的,若她当真被三妃踏在足下,帛阳也不闻不问,那一定是出事了。他最怕的便是四姑娘当真看上了帛阳帝,因他先师说过,女子一旦入情。再是明澈的眼力,也立刻识人不清,只怕被人耍弄得不分东南也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天地唯一的良人。帛阳帝是什么样的人,张缇与周裴都清楚,两人看着四姑娘出落成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子,独立坚韧,理应独当一面,给帛阳帝做皇后毫不逊色,但她竟然遭到如此对待尚未反击,实在令人不安。
虽然派不出什么大用,但他总不能眼看着四姑娘被人轻贱,更忧心她被安置在常王府,将会有人秘密加害于她,所以请周裴一定好好保护四姑娘,无论膳食或用度品,都要万分谨慎,一个不小心,只怕两人先后陨落,那便是张某捶胸顿足也无力挽回的了。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秦姒看着,叹息道:“他还替你我着想呢,人自个儿都不知正处于怎样的情境之中。”
一封信内,竟然无一处提及自己如今身在何地,与何人相处,但既然能联系到隐匿于民间的即墨君,想必张缇所处的也是敏感之地了。
秦姒道:“他这样讲,我倒想对天子说,莫要将我的师爷拿去放在危险之地呢……究竟谁更心疼谁啊……”想不到张缇竟然担心她与帛阳真正有了感情,秦姒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暗暗摇头。这个傻哥哥啊。
碍于有侍女在旁,不能说得详细,秦姒便又再继续往下看,却见最后一页似是没有写完,不见落款,更是一句话尚未到句读时候便截然而止了。
她问:“王爷,这便是全部的信笺了么?”
“……呃,并不全。”周裴有些尴尬地从袖中摸出两页纸来,道,“只是我觉着四姑娘最好不要继续往下看,以免坏了心情。”
“什么?”
原本若是周裴说接下来的是私事,不愿秦姒看见,秦姒自然不会勉强,但对方如此的措辞,反倒让秦姒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于是追问道:“是我不能看的机密要事么?”
“不是,只是写信人的道听途说。”周裴将手中的信纸叠了两叠,交给侍女转至秦姒处。
秦姒接过来一看,仍是张缇的字迹,但是信中所写的东西……
“怎会如此!”她惊呆了。
张缇在信中写到,自己虽然处于偏远的地方,风声不那么顺耳,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锡师人尚未得知的消息。比如说。京城派往锡师的使臣在路上被人截杀了。再比如说,那使臣竟然是趵斩。想当初三人同游是何等兴致,后来越走越远,总想着有殊途同归的一日,谁知道趵无疏竟然先二人而去,世事难料,今得一见之。
趵斩是使臣?趵斩死了?
秦姒惊呆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帛阳确实跟她提过京城方面示好,派了一名使节前来,更说这使者乃是秦姒认得的人,他故意保密。到时候她便知道是谁。虽然如此,但秦姒并没有往心里去,也没猜测究竟是谁要前来做这个和谈的使节,想不到来的是趵斩,更想不到途中竟然也会出意外。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问:“王爷,消息可靠么?”
“我也不知,收到信之后便立刻派出人手去查证,只是没这样快便得知是否属实而已。”周裴道。
秦姒建议说:“既然书信是某人带来,那么询问他也是一样。”
周裴更是面有难色,“呃、不瞒四姑娘,此人送交书信之后,立刻便告辞出门,连让我招待一番都不肯,想来是看不上王府的茶食。”
“王爷,这不是说笑的时候……”秦姒郁郁道。
“不是么?”周裴干笑一声,拂了拂衣袖,说,“总之人是走了,这信中小道消息,不信也罢,信了徒增悲痛而已。”
“悲痛。”
“嗯哪,亡者毕竟是我等好友,也是四姑娘曾经共事之人,不是么?”
秦姒闭目道:“此人有可疑之处,或许是可恨之人,但如今忆得的,却是他人前亲和傲气模样,想到一条熟悉的性命竟然瞬间湮灭,难免唏嘘。”
周裴听着,心生疑惑:“可疑可恨?四姑娘,你我所言的,当真是一人么?”因顾忌身侧的侍女,两人都没有点过谈论之人的名字,至于秦姒说到趵斩可疑可恨这一点,周裴终于怀疑起来,觉着两人说的应该并非同一人。
“应当是同一个人。没有错。”秦姒道,“王爷的疑惑,反倒让我对此深信不疑。”
“那究竟是怎样可疑?我从来不觉着,他有涉入任何一派一脉,有站在东西两朝任何一方,他不过是安心做臣子而已。”周裴不服道,“最大的动作,不过是投奔另一方而已,四姑娘,你这是在表明立场么?”
秦姒安抚道:“王爷请勿动怒,我了解你维护好友的心情,具体情况,今日非是解释时机,改日再与王爷说明。”
要如何让周裴相信,趵斩是极力促成长州之乱的幕后力量之一?一贯视为知己,纵使对方出卖自己,依然轻易原谅,谁知对方竟然从头到尾,都致力于将周裴乃至他的家人统统置于死地呢?
最不可谅解的是,他居然成功了大半。
所以这话不仅是不方便在侍女面前说,更不方便直接对周裴提起,最好在她想出适合的说辞之前,对方都一直忘记这茬好了。
周裴再问一次,见秦姒打定主意不讲明情况,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再叮嘱她好生休息,不要出去淋雨,随后告辞。
秦姒心情亦是不好,命侍从收拾室内,然后将众人皆遣回去休息,只余屋外几名内侍守卫。“以后没有吩咐的时候,任何人不可入内。”她说着,特别强调一点,“记得将此话传与王府上的人知道,尤其是平日来整理外室之人……”
“是。”
片刻之后,口讯传到仆佣院中,一人飞快钻入外雇工匠房中,将秦姒的话传予他听,问现在不能再送书信进去,怎么办。
东宫笑笑,心道:呵,四姑娘这是在邀本宫前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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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节 跟我走吧
帛阳收到了京城方面进一步的要求。据称这是对方最后一次退让与释出诚意。
“在两国交境之处和谈么?”帛阳看着所谓的国书,心中老大不乐意地想:和谈,难道朕当真要承认墨河王是东朝新任帝君么?东西两朝何时才能重新一统?但好歹他还没有看不清形势,对方愿意和谈,已经算是再好不过,先争取到暂缓的空间,往后要不要再动兵马相杀,那是往后的事。
两国和谈,墨河王预备亲自前往,因此要求帛阳也严肃对待。
杨选与孟章这回再次意见一致,认为此行可能有诈,劝帛阳不要答应,或者找个理由委派他人作代理前去和谈。
但墨河王必定不是傻子,若提议双方皆换做使者前往,对方首先便会质疑锡师的诚意,此举无疑授人话柄。
“话柄又怎样,难道面子可以吃么?只要陛下安全即可,其余皆不必在意。”孟章道。
显然众人没有谁赞同他的看法。
帛阳想了想,决定回覆东朝国书,答应此行,但同时自己带多少人马。对方的阵仗如何,两国都要事先约定妥当,以免届时产生“误会”。
历史上这样的高层会议不是没有发生过,但真正到面前的时候,帛阳还是觉着无论如何准备也不会谨慎过头。
他往自己信任的众人之中扫视一遍,将周裴留下,两人密谈。
杨选等人虽然不解,却也并未放在心上,于是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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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周裴的车马还没回常王府。
府上服侍他的人不敢擅自休息,皆点灯硬撑着,等候主人归来。东宫从杂役的院落翻出来,远远看见前边主院一直到主卧灯火通明,不由得心生诧异之感。原本想等这些人休息之后再越过花苑到秦姒那边去,但左等右等也不见有谁消停,只能叹息说自己耐性不如人,消磨不起,兀自冒险,沿着树影处偷偷溜到秦姒居处院后。
上回来的时候,是刻意带了掩饰用的竹梯与泥瓦,这次深夜跑来,就不需要那些碍事的东西了。东宫轻松地爬上墙头,滑到另一侧去,潜近窗下屏息听了一阵。
里面没传出什么声音,偶尔能听见衣服摩挲声,让人不清楚究竟还有没有第二人在内。
东宫往窗纸上戳了个孔洞,见屏风内只有秦姒一人。便小声敲敲窗棂,示意自己来了。
秦姒尚未入睡,正在对着灯火看书,听见响动,猜测是东宫来了,急忙起身开窗,放眼是一片黢黑,只在近百米开外的主屋处有光亮。
她适应片刻之后,探出身子向外,看看左右再朝下窥视,果然见到东宫蹲在窗下。
“有别人么?”东宫悄声问。
秦姒摇摇头,伸手去拉他。
牵住她的小手,东宫没搭上一丝力道,反而是拢向自己唇边亲了一下。秦姒一愣,随后飞快地收回手,转身离开窗边。
东宫翻了入内,将窗户掩上,回身抱住她:“怎么,生气了?”
“殿下轻声些,门外还有人在值宿。”秦姒低声说着,将手覆在东宫的手臂之上。
东宫只是笑。将脑袋埋在她肩窝上,不言不语。
秦姒任他抱上一会儿,觉着热,又见他只是拥着,不肯吭声,未免耽搁难得的相处时间,于是开口道:“殿下,有事么?”
“有啊。”东宫应声,开心地回答说,“来见四姑娘,便是最大要务。”
秦姒轻轻一笑,道:“那没我什么事啊……”
东宫说:“是,想方设法与四姑娘会上一会,是本宫的事。不过,四姑娘也可以去见本宫,或者跟本宫走——这便是两人共同的要务了。”
“走?”
“嗯。”东宫悄声说,“锡师城外,有本宫的藏身之所,虽不能说是一定安全,但遮风避雨不在话下,本宫如今也有专人顾着财路,可保衣食用度无忧……”
他不着边际地说了一会儿,见秦姒没有反应,便抬手戳戳她的脸:“睡着了?”
“还没,但是快了……”秦姒说着,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把东宫当做靠枕用。
“本宫说真的。”
“嗯哪。”秦姒默默在心底补了一句:我也是说真的。正如江近海所说,她前后年纪加起来已经不小了,东宫这样突发性的撒娇。对秦姒而言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
“本宫当真的。”东宫重申,依然不得回应。
他想了想,将自己被当做靠垫的身体移开,半跪而起,随后抱起秦姒往窗边去。
“嗯?”秦姒警惕地睁眼,轻声道,“殿下,你这是……”
东宫停下脚步,悄声回答说:“四姑娘不肯认真考虑给个答复,本宫只好替你决定了。”
秦姒这才发现他确实是认真的。
她挣扎一下,从东宫手中下了地,回头拉住他,小声问:“殿下,有决心自然是好的,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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