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姒见撩他不动,便又道:“说起来,东朝那边采用旧臣,也多是猜忌啊。或许是陛下当初太得人心,元启帝不敢再重用要员呢。”
“哈。比如?”对于她小小地夸奖自己的做法,帛阳感到十分受用,于是示意秦姒继续谈下去。
秦姒道:“例如我那位时运不济的同乡兼同期啊!”
帛阳回忆片刻,试探:“……四姑娘是指趵斩?”
“正是此人。”秦姒晃了晃扇子,叹气道,“当初几多风光,曾经共事过一段时日,对于此人的才情与做派,我实在记忆犹新。可惜,我卷进长州之乱,被除官之后,与他就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了。”
帛阳正要习惯性地点头,突然一滞,然后道:“长州之乱?四姑娘,你还记挂此事么?”
“没有,与其调查长州之乱。不如先弄明白究竟是谁人杀害我那师尊。”秦姒答道。
“当初四姑娘可是催得很急呢!”帛阳提醒。
秦姒干笑:哈,那是因为当时要用这个借口来拖延帛阳啊,自然是表现得越关切越好,何况现在得知周裴好端端地活了下来,她显然更无压力了。就算要追究,那也应该是周裴自己的责任。
她说:“已经过了这么几年,陛下不提,我都快忘记了……”
“朕还记得,新登基之时,四姑娘也要求朕追查此事呢。”帛阳眯起眼回忆着,感慨道,“其实朕如何不知道这是四姑娘的敷衍,只是曾经答应过你,还订有期限,不能食言而已。”
“陛下……”
帛阳回头看她,道:“四姑娘从京城逃走之时,其实朕的追查已有眉目,后来没时机告知四姑娘而已。”
“咦?”秦姒惊诧。
“而且,当初顺藤摸瓜,追查究竟谁在幕后推手,发觉竟然不是秦氏一族之人。”帛阳道,“那标的指向之人,在察觉危机之后,立刻弃官而逃……逃入了你夏县军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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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节 认真
“主谋并非老太后与定国公一族之人?那……”秦姒迟疑。“莫非陛下是要告诉我,长州之乱,幕后推动者,不过元启帝而已?”总不能是东宫吧?等等,帛阳说是“弃官而逃”……
从京城政权叛逃到夏县军中的官吏,唯有两人,正巧是一文一武。
而后王郊等人,那是被擒拿押解、曹寰说情之下才获释的,并不能算是立刻变节了。再往后算,西疆军的人马与夏县军会合,此时便已不存夏县军名号,于是可以不纳入考量。
“趵无疏与霍亦州之一么?”秦姒道。
恰好这两人或是长州籍,或是曾经在长州服役,说起来,也算是有点联系。
秦姒略一思索,道:“那陛下是怀疑趵无疏了。”
“非也,非是怀疑,而是证据指向,虽然不齐备,但几乎可以肯定,此人在长州之乱中居功甚伟。”帛阳说着。摊摊手,“只是朕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秦姒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不过趵斩向来与众同僚保持距离,我真想不到他也能翻浪搅滔啊!”
“人家暗中如何动作,四姑娘岂能一目了然?”帛阳想想,又道,“再如那张举人,你又看清了几分?”
“张大哥么?我是真不清楚他什么来历。他明明乡邻好友等等一应俱全,彷佛毫无奇特身世可挖,但交往下来,却总发觉他有出人意料之处。”秦姒评说罢,又对帛阳道,“陛下,若你知晓张大哥的出身或是其他秘辛,请保密,莫要告诉我。”
帛阳一愣:“为何?”
秦姒解释道:“这与追查嫌犯不同,张大哥与我是友非敌,他不愿意讲的我便不要去探究,这才是尊重。因此,我虽然好奇,却也只止于好奇而已。”
帛阳听了,只是摇头:“四姑娘,你总在莫名的原则上坚持。况且是敌是友,当真一成不变?”
“呵呵。我脑子泥古,哪有陛下这样通透?”
两人又谈上一阵子,帛阳也不困了。于是与秦姒一道出殿去散步。
其实这山上也没什么好逛,造景不多,庭院偏僻处还时不时倒着个泥神仙像,煞风景。因夏季蚊虫多,宫里才刚给各处草木洒过药水,所以走动时候别说蝉鸣,连蛐蛐叫都没一声,园内静谧得可怕。
帛阳道:“有时候,在宫内走走,便觉着人生孤寂,遍体生寒。朕实在羡慕四姑娘。”
“羡慕我?”秦姒讶异地指指自己。
帛阳点头:“四姑娘身边,总有人亲近,并且……你似乎并不因疑心某人而烦恼,也不因戒备而疲累。”
“哈哈,陛下,我也有疑心的,有时候就想着,某某这么做是要害我吧?”秦姒道,“于是我赶紧做好准备,妥当之后,心便安了。也就继续等着事态发展而已——老想着这事有什么意义,相处不易,还不如多多珍惜彼此平和共处的时光。”
“那对于背叛过你的人,你不怨恨?”帛阳问。
“不怨。”秦姒摇摇头,解释说,“事情已经过去,还纠结那个做什么?若我这样小气,那身边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进得了我的眼睛了。”
“如今呢?”
秦姒笑道:“景色一片大好,人人入眼,都有极美的一面。”当然,也有可笑与可怜的一面,但那是拿来舒活自己心胸用的,不是藐视他人所用。
帛阳听着,微笑起来:“嗯哪,朕也要学学四姑娘,过得豁达一些。”
“陛下的说法真让我觉着担不起啊。”
“四姑娘谦虚了,不过朕倒是觉着,四姑娘记仇得很哪……”帛阳突然悄声道。
秦姒正大光明地回答说:“记仇啊,那也没啥大不了,别人对你做过些什么,自然应该记在心上,不然再给人阴了,就是栽在同一处呢。”
“哎总觉着听起来怪矛盾的。”帛阳呵呵笑起来。
“只要不是无能弥补的,那就不忘却,但也不追究,就这样。”秦姒说完,拍拍帛阳的肩,“陛下问这样多。是对什么产生疑惑了不成?”
帛阳并不否认,闭目道:“……嗯。待朕想明白了,再告诉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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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阳将秦姒送回殿阁,自己领着随从回通明殿。
此时三清殿有人来报,说定国公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问帛阳要不要见。帛阳揉揉眼角,答应稍候便过去。
秦之纥带着交好的官吏前来,用意再明白不过。但帛阳相信他没有抢奏疏的魄力,也没有贿赂皇帝的胆量,充其量也就是央求央求,连恶声都不敢响……
帛阳将手上的奏疏往书案上一放,撑着一双手,沉默片刻。调适好情绪之后,他嘴角一扬:“其实欺负小辈也挺有趣味的。”这样想着,似乎才稍微有了些许乐趣。
但他终究更加喜欢欺负杨选一些,大概是因为惯着杨选,对方毕竟是想做实事的好人,而惯着秦之纥,虽然是对功臣之子恩宠有加,但也等于给锡师众人竖立一个非常坏的榜样,让人觉着他是非不分,昏聩得很。
帛阳摇摇头,不想这些。目前的要务是与秦之纥等人周旋。
他示意内侍将杨选的奏疏捧上,副本留下,一行人往三清殿去。
秦之纥带着五六名官吏在殿外等着,遥遥看见帛阳一行正从拐角处过来,立刻示意众人,冲着殿门方向跪下了。
帛阳见着这么一群人,顿感不悦,但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就拂袖回转,于是装作目不斜视,径直步入殿中。
片刻之后。他传出话来,吩咐众人进见。
秦之纥连忙带了人进去。
这几名跟着他前来求见天子的官吏,除了平时是他的狐朋狗友之外,更是品级不上五品的文职官员。帛阳根本不拿他们放在眼里。
真正涉案的大官是不会亲自来求饶的,但总会委托别人说情,帛阳算着,这得等到入夜时候才好来人鬼鬼祟祟地说好话,于是他这才先睡上一觉的。
帛阳板着脸,不给连连请求开恩的年轻人一点缓和的脸色。
——要求情,首先得请出说话有分量的人。帛阳如此委婉地暗示秦之纥。
后者会意,但却束手无策,因他认识的老资历人物不是逝世便是改换了立场,这眼看着墙要倒的情况下,没几个人愿意硬撑着头皮来讲好话、看脸色,除非犯事的人人缘特别好,如此就还有得救。
秦之纥碰了钉子,又在殿上跪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带了人便走。
帛阳松了口气,在榻上躺下休息。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帛阳虽然午间小憩了一会儿,眼下却又觉着一阵阵疲惫袭来,不由得吩咐左右,将提神熏香点起,以免他面对要事之时,神智不甚清明。
这个要务,大概在一两个时辰之后便来了。
首先来到的是与定国公有亲缘关系的重臣,简单说,便是掌握军力的数员武将,个个老当益壮,是锡师保卫战的功臣。
帛阳让他们先不要说话,都在一旁站着等等,若是站累了,可以申请赐座。
片刻之后,又有一人求见,乃是常王周裴。周裴进得殿来,一眼看见众多同僚都在窗前拍拍站着。连忙收敛了心神,自动自发地站到众臣之间去。
帛阳似乎还在等待着谁。
他并不评论一言一语,连后来求见的众人递上的折子,也统统不看,彷佛压根没出什么事一般,自己先去处理别的政务了。
再过半个时辰,内侍尖着嗓子报说孟章孟公子求见。
帛阳一样也是先冷处理,丢在人群里自生自灭,反正孟章厚颜得很,他索性连殿内都不放他进。
在孟章之后,下一个前来宫中的不是别人,正是曹寰。
“先生来得好巧,朕正想截住外面流传的小道,又担心安排御史之后,负责监督进度的人错捉错放……“
曹寰不吃他东拉西扯的一套,只认真问:“陛下可还记得秦氏多猛将,个个勇往直前……”
话没说完,帛阳便抬袖,示意:“爱卿之意是否是……”
没等曹寰反应过来,帛阳已经信手拾起内侍手中的那本奏疏,步下台阶。众人皆是一愣。
帛阳缓慢地走到殿门之内,回头见众臣还立在原地,不由得开口道:“都愣在那里做什么?跟过来。”
待数人跟随而上之后,帛阳来到殿门外烧着的篝火处,将那奏疏再翻了一翻,随后毫不犹豫地抛入火中。
“啊!”众人惊。
孟章心中更是诧异:帛阳帝的意思是此事他不想再追究了,众人好自为之,但自己预备多时的说辞,竟然排不上用场,他难免觉着挫败。
曹寰上前一步,道:“陛下,你这是何必呢,其实臣并无此意啊!”
帛阳无所谓地笑笑,他原本就只是将曹寰的立场微调一下而已,既然秦之纥想得起求助于曹寰,那他还不算是蠢到家的。帛阳一点都不介意秦之纥事后将曹寰当做大恩公对待,相反,他甚至暗暗想到,若此事给四姑娘知道,四姑娘说不定还会挺开心来着。
他看着火舌吞噬奏疏,心道:反正都是要做人情,不如送给曹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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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一三节 并非出人意料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样?”
东宫狐疑地抬眼看着阿青。是说,对方这么兴高采烈好像路上捡到玉玺一样……是想来看他出糗的么?
“先说好的,”东宫想想,又道,“可以的话,糟糕的那一条留到饭后再讲。”
“……”阿青悻悻地挠了挠后脑,说,“三公子你真是缺乏趣味!”
“要讲什么就尽快了,本宫正忙。”东宫催促:谁稀罕跟他有趣味?
“好吧,好消息是——先生要晚些回来。”阿青认真道。
东宫呼地抬头,眼中明明白白几个字:你耍本宫呢?“这算什么好消息?”
“三公子你别急,这真是舒心的事儿啊,你知道先生为何要晚归么?他给定国公府上接去了,说是要盛情款待……这也是秦之纥那狗贼的感恩之举。”
“感恩?”
阿青点头道:“是啊,三公子不是一直想着先生能打入秦派内部么?这不就到了中心点了?虽然说秦之纥也不算什么中流砥柱的人物,但至少血缘是中心点吧……”他说着,又迟疑地摸摸鼻子。
东宫皱眉:“等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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