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缇说完,这回是真的转身就走,不再与帛阳谈话。
回到偏云阁时,值守之人已经换过,进四姑娘的寝室看看,发现她已然入睡。铺边上搁着那柄新送来的团扇,淡淡的灯笼影子留在扇面上,与午后时分相比,是原封未动的。
张缇拾起来看了一阵。
感到屋内有另一人存在,秦睁眼,望着张缇。
大哥,你方才去了何处?”
“:i洗一番,预备睡下。”张缇说着,替她掖好被角。
“喔,辛苦你了。”秦轻轻地说了一句,再次合拢双眼。
张缇坐在铺旁守了一会儿,等她呼吸舒缓绵长之后,再转头看着她的睡脸。灯火下注视片刻,他拢住袖子,抬手将钻入秦被底的一偻发丝挑出来,放到枕边理顺。
火苗在灯罩内闪动着,映得室内似有气息流转般生气勃勃。
张缇入定般看久,脑中突然掠过一个想法:四姑娘这么浅眠,不知会不会被她自己睫毛的阴影扰得醒来?这样可就不好了。
于是他将灯带至外屋,熄,随后回到自己的厢房内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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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锡仍是热气蒸腾个地方,就如同三月依然满城寒意一般,迟钝。
新一批从地方上贡入的学生报到,进学读书。说起来其实也没添多少人,太学府里再打扫一处宿舍出来,就全都安顿下来了。
自从开始三天两头被帛阳纠缠,秦的差事就越发脱离实际了还剩两科的试题没有拟好之外,要做的也就是写写文章,作为范本给太学生阅读而已。
因为是出题人以国子监的老学究也有问过她要不要带学生,若有看得上的,就替人报个名,看能不能考入内舍了。
此提议是不错,但面前唯有婉拒一途,因为她实在没可能像曹寰那样带学生做学问。
以前说过,太学里带学生要求对方尽可能地继承这位先生的见识与观念,此为传承。秦一是觉得自己资历不够、阅历更不够,与太学生亦师亦友互相勉励是没问题,真要著书立说弘扬自己的观点,她腹中那点学识是远远不够的。
何况最近她还是不方便下山。
不是禁足的问题,她只不过懒得动,下山上山,以她的脚程一趟就要花去半个多时辰,一个白天能有多少时辰,怎经得起这样浪费。
“可是东家,你不能一直称病啊?”张缇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秦躺在铺上,悠闲地翻着书卷:“又不是没有在做工逸一点有何不可?张大哥,今天有人求见么?”
“有的。”
秦不肯挪动尊足下山去生若想与她交谈,可以在大清早晨跑的时候说那么一两句。不过那时候是众目睽睽多见解不方便说明,于是还有一个解决办法是通过山门通传,正式求见。
“山门外有三名学子求见,其中两人,是上回东家选出的干事。他二人说八月十五想办歌会,具体事项,已做好策划文书,预备呈给东家过目。”
秦一听,笑道:“好啊,让他们上来罢。”
不甘寂寞的人她喜欢,精明干练的人她喜欢,有责任心又懂得创造机会的人,更是她欣赏的对象。太学生中,她挑出的干事,都是很有希望成为上舍生的人,眼下对他们越好,待出仕后,他们的忠诚度也就越高。(一般情况下。)
消息一级级地传下去,在山门内等候的学生得到了回信,连忙谢过传信的内侍,跟着他往山上去。
其一回头招呼同窗:“青成,跟上了。”
“喔,好。”
被唤作清欢的才子,是刚从州府贡入的学生,姓步,名迎山,青成是字。他年纪很轻,约莫二十三、四岁。
因他风尘仆仆赶至锡师报到时,衣饰干净清爽,故给舍监留下了好印象,安排与学生中最有前途的人同寝。这回他是被同室之人带着来的。
“你不是说从未见过女学官么,那就不要磨磨蹭蹭,快些跟上啊!”
“是、是,二位好友莫催促了。”步迎山答应着,视线转向上方。
此时另有一人摇着羽扇,若有所思地从山上下来,走到拐角处,远远地看见几名学子喧闹着往上爬,面露鄙夷之色。
步迎山见此,不免感到羞愧。
他低下头,虽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仍致歉地苦笑了一下。
孟章停在山亭内,等着这一行人先走过。他天生讨厌的人种中,这等拉帮结伙的,也算在内——不知是不是与他自己不擅长交际有关,总之,他打心底对此类人,感到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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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节 所谓美人
位太学生并未觉着孟章的眼神有异,除了步迎山,亦孟章一眼。
这两名干事都是朝臣家中骄子,知道孟章的名声,将其当做跳梁小丑看待,故而根本不将他放在心上,两人尚自议论着要向秦呈上的案子,语言来往间热络得很。
步迎山听着,觉得闹不明白了:“既然是学官,为何不在国子监寻她?”当朝道官中也有道姑任职,但也照常在道录司办公,并无例外。
“青成,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到锡师之前,女学官还常常到太学府来的,只是最近时节交替,她染上风寒,于是才不爱到山下走动……”
“原来如此。”
体弱多病的女,学识渊博,听说还是天子宠爱的对象……
步迎山将这形象糅合到处,仍想象不出女学官会是什么样子。他实在好奇得很。
几人到了偏阁外,同学先被叫进花厅去讨论歌会事宜,步迎山则由一名内侍引着,到偏厅休息。过了不知多久,他手边的茶喝得差不多了,茶点也吃了半盘,几人还是不见回来。
他玩玩袖口,又想起女学官的事,心里痒痒。
借口请内侍添茶,他趁溜了出来,往花厅钻。
到花厅门口。值守地内侍是学子打扮地人。便没有阻拦。但进去之后。他才发觉内中无人。跟内侍打听。原来女学官想起有文书落在寝间。便自行去取了。另两名同学则是跟着张举人到厢房去。抱批阅好地卷子。(可见究竟是谁在阅卷……)
知无人在此。步迎山有些失望。坐在厅内等候。
室内熏着一炉清香。茶水无人动。果盘里放着地鲜果是切开过地。刀口处生出久放地锈色来有一番萧条意。步迎山发了小会儿愣。转头看墙上挂地字画。发觉无一份挂轴地落款是那女学官地名姓。
此时屋外传来轻呼。有内侍道:“啊。信大人说这就回了问那两位书生到了没。”
脑中一个激灵。步迎山急忙起身。往窗外看。
只见窗纸上剪出一抹人影。发饰俭朴。侧影精致而小巧人低头看了看地面。随即抬起一只手来。窗上地手影十分美妙。女子柔荑清晰而娇灵动鲜活。连指尖似乎都泛着光。
步迎山失神片刻,一时间湘妃洛神什么的满脑子跑,真地相信书中确实有颜如玉了。
他不由自主地追着那影子走花厅的一侧往门槛移动。
女子的身影在侧窗上映了一段,窗户方向改变,照不见清晰的人影了,但在窗缝中,却更能看见她掠过的那一瞬。人说白驹过隙,此是指光阴如梭步迎山此时觉着,窥见这一隙是天大的福气了。这一隙中,光色格外明亮像天光全都被收了拢去,厚厚地涂抹在窗棂上彼端是花圃,彼端是甜乡,彼端有美人,什么都是更好更亮敝的。
他追着,每道缝隙也不漏看,直到险些撞上门扉,才赫然惊醒,慌忙逃离窗边。
“两位才子尚未回转?”
门外传来轻声细语的询问,不像是主人对下仆,倒像极了家人之间随意的对谈。
接下来,那位女学官便款款入内,见到步迎山,诧异了一瞬:“……你是?”
他紧张地自我介绍一番,解释说是久候不见同学踪影,出门寻找结果迷了路,无意间走到这里来等候。
“喔,你没有走错,请坐。”秦颔首。
“学生不敢。”
“……”于是秦陪他站着,“看你面生,莫非从未在太学府听过课?”
被学官以为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那可就不妙了。步迎山急忙摇头,说自己是刚从下面的学府贡入,所以不曾与学官见过面。
“原来如此,锡师还住得惯么?”秦替自己倒茶,随口询问。
步迎山这才发现他没有端茶给师长,是失礼之处,不由得脸红了。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他轻声到:“舍监待学生十分仔细,同寝也是出类拔萃之人,学生受众人关照,已经感激之极。”
“住得惯就好,如今锡师太学风气纯正,是求学的好地方。”秦笑道。
“是。”
“中秋夜将有歌会,你知道的吧?”
步迎山一愣,点头道:“学生知道,是同寝策划,所以……”
“你觉得如何呢?”
“……他们说歌会是派消遣游玩的用场,并不看好。”他小心地说。
“他们?谁们?”秦追问。
步迎山抬头,看着学官那不掩犀利的眼神,立刻忆起同学说过,学官最不喜欢听见的,就是无人负责的言论。并且,这位学官待人和蔼,但论治学与育人,是相当地严格,并不像看上去那样随和。他胸中擂鼓,忐忑到:“啊,抱歉,是、是与学生同期入太学的贡生……”
秦抿了口茶,道:“嗯,忙于筹备入舍考试,无心歌会也是自然。”
暗暗舒气,又听见女学官问:“那你呢?”
就像突然有人拿他的脑袋去磨豆腐一般,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学生也在复习经典,预备考试!”
“我是问你对歌会的看法。”秦笑笑。
这学生真好玩,怎么会紧张成这样的?让人好想逗他。
“这、自然是好事!”步迎山低头,盯着足前一寸的地面。
秦暗暗喷笑,子一挥:“坐下再说罢。”
“学生不敢。”步迎山重复。
“坐下罢,任性可以,讲礼可,但你总不能让我一直站着陪你说话啊。我前些天染病,还没痊愈呢。”秦点点席面,自己先行旋身入座,“我也不是洪水猛兽,你犯不着抖成这样嘛。”
(以下暂时防,等会就解开,哦也~~~)
带火的柴枝落到屋瓦上,火星四。柴火滚了几圈见熄灭,燃烧着往屋下落去。
纵火?
不妙!四姑娘还在里面!
东宫一个激灵反应过,急忙往外冲,就在跳起来的那一刻,他似乎感到什么东西往自己肩上拂了一下。
他猛一回头。
秦就站在东宫身后着小灯笼,另一手刚刚收回到胸前。
“位将军说是三公子在这里张望,我还不信来着。”秦道。
“呃?”东宫诧异,回头看看那边正被烈火吞噬的院门,再转过来盯着秦“你……”
“我得到消息,说今夜会有人针对我动手,于是害怕了带人藏起来而已。”秦笑笑。
东宫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至于发现殿下的那名将军,你也不用担心,他没有告发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大意之下被东宫给刺伤了。
东宫以为是自己的剑术进步实际上,那名皇卫在慌乱中认出了东宫的脸,发现是东朝太子。
锡师的皇卫军都是帛阳从京城带来的,此人认出东宫之后,愧疚之下决定放他一马。
至于东宫见着破绽,削了对方一剑倒是意料之外,对方也只好自认倒霉。
此人方才在熄灯之后跟随秦从后门撤离然后派到前门附近埋伏,留意对方来袭的情况。他一眼就发现巷道中还有别人躲藏着黑影人移开部分破旧家具之后,这名皇卫认出躲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东宫。
不敢惊动转身飞速离开,将这情况禀报秦。
秦知情后,怕东宫在这之后一激动就暴露身份、去救火什么的,那可就糟糕了,她立刻亲自前来,安抚东宫。
东宫愣了愣,看向秦身后。
“有人要害你,你怎么还不带侍卫出来!”他低声责怪道。
秦抿唇:“谁想害我呢?”
“刚才那些黑衣人!”
“嘘……别惊动了其他人,殿下,你随我来。”秦引着东宫往巷内深处去。
此时大街上响起呼喊声。
“救火啊!”“快来人,失火了!”
就像是算好时机一般,一队官兵立刻出现,迟片刻,便纷纷投入救火工作中。虽然他们不是专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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