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让亲兵帮着他们把东西都搬进去,院子很大,足有半亩地,有一株枣树,角落还有口水井,院子里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房子前后两进,十几间屋子,房间都很宽大,里面的财物虽然被洗劫一空,但家具都还在,衣物、被褥甚至锅碗瓢盆都有,厨房还堆着很多木柴。
老太太激动得难以自抑,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要是你爹爹还在,那该多好!”
“娘,别哭了,让人笑话呢!”
男子连忙让妻子把母亲领到后院去,每户人家都分到了粮食,按照人头领口粮,孩子每月一斗米,成人每月两斗米,一直领到来年秋收,然后每户分到一头骡子,两贯钱,还有羊皮、布匹、盐、油等等生活物品。
男子挠挠头问陈庆道:“请问将军,我们的土地什么时候能分到?”
“现在官府在清理土地,肯定在春耕前,应该来得及。”
“春耕前就有点晚了,我们这里是两年三季,今年只种了一季小麦,那明年就要种两季,一季粟米,一季小麦,冰雪一消融就要耕地,对了,种子还没有。”
陈庆笑道:“放心吧!都会有的,耽误不了。”
这时,院门口走进一名官员和几名士兵,他们见陈庆在院子里,吓得连忙行礼。
“你们来做什么?”陈庆问道。
官员连忙道:“因为家家户户的情况不一样,知府让我们挨家挨户登记人口,给他们编户籍号和房宅号,然后再看看他们还缺什么,再集中一起安排。”
“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官员苦笑一声道:“现在最缺的是钱,所以知府说,得找事情给他们做,让他们干活挣点钱。”
陈庆哈哈一笑,“你们登记吧!我去别处看看。”
陈庆带着士兵走了,官员松了口气,男子好奇问道:“这位将军是谁?好像很厉害。”
“你们居然不知道他是谁?”
官员和几名士兵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是川陕宣抚使,是我们的最高统帅,陈都统,你现在知道了吧!”
男子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刚才还让这位军爷替他牵骡子进屋呢!
……
官府的效率很高,两天时间就把两万七千户百姓全部安置进了大兴县城内,张晓也给他们找到了事情做,那就是伐木、采煤和烧制砖块。
宋朝的蜂窝煤在西夏卖的极为火爆,西夏去年秋天也在兴庆府东面找到了一片露天煤矿,虽然煤田不大,但很容易开采,含硫量也不高,西夏从年初开始开采,因为战争缘故,只开采了几个月就停了。
现在灵州府需要准备大量建材,采煤烧砖,采煤做蜂窝煤,还要去河套庄园内大量砍伐木头,正好给这些汉民百姓找到了挣钱的活。
安置了第一批百姓后,第二批百姓十万人又从割踏寨出发北上了,而这时,探路斥候从庆州发来鹰信,马岭水河谷积雪不严重,完全可以南下回关中。
南下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第七百零六章 南下
目前陈庆在灵州府和夏州府共有军队三十二万人,包括二十二万西军和五万民团军转正,还有五万羌兵,按照陈庆之前和羌人达成的协议,灭亡西夏后,西夏河南地区的草原牧场归羌人,然后北部黑山河套地区的回鹘人将送回河西甘州,空出来的河套地区也交给羌人。
作为对陈庆的支持,五万羌军留两万加入西军,另外三万羌军则部署在黑山河套一带,防御漠北的游牧民族。
原本河套地区是打算给黄头回鹘,但黄头回鹘既然没有参与这次灭夏之战,那么河套的土地就不能给他了,转而交给羌人。
从陈庆的本意来说,他更愿意给羌人,羌人温和,没有野心,从事畜牧,是很好的合作伙伴,能长期给他们保证肉食和战马的来源。
不过看在自己和曹长春交情的份上,陈庆决定把河套的回鹘人交给曹长春,也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
陈庆考虑良久,决定暂时留下八万军队,对内防控党项人,对外防御金兵和大同府西夏军反攻,还要看守五万西夏战俘采矿。
事实上,金兵和西夏军至少几年内都没有能力反攻,河东路的金兵本来就严重不足,不可能再从河东路调兵,而完颜兀术损失了三万女真骑兵,他绝不可能再出兵攻打和他无关的西夏,金兵就可以排除了。
剩下的西夏残军只有一万五千人,他们购买大同府的百万两白银被拦截了,金国会不会把大同府给他们还是个大问题。
就算给他们,他们拿什么养一万五千军队,党项牧民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这些老弱妇孺别说养军队了,他们自己还要人养呢!
所以关键就看金国还愿不愿拿出资源来支持李察哥续命西夏王朝,如果金国高层觉得得不偿失,就算完颜昌坚持也没有用。
一旦失去金国的支持,西夏王朝就将不可避免的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一万五千西夏骑兵也会成为金国的囊中之物。
其实陈庆放铁鹞子离去,隐隐也有一种驱羊入虎口的意图,金国看见了三千铁鹞子重甲骑兵,会不动心吗?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目前大军南下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陈庆来到了军营,军营内,数千士兵正在忙碌打包装载,他们这次南下分两条路线,重型投石机、攻城槌、营栅等辎重还是用大型冰橇走黄河冰面,它们也只能走这条路线前往兰州。
而二十万主力大军走白马川,暂时只能携带部分财物,大部分财物必须等开春后再运输南下。
这时,陈庆见刘璀有些郁郁不乐,便笑道:“不用担心,不会让你错失河东战役,我们攻打河东之时,也需要从北部进军,那时就是由你来领兵。”
刘璀眼睛一亮,笑道:“都统可是一言九鼎,不准失信!”
陈庆呵呵一笑,“我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这下刘璀放心了,自从都统宣布他为瀚海军都兵马使,刘璀就几天都高兴不起来,西夏大局已定,基本上没有什么战事了,但西军东征的序幕才刚刚拉开,他便错过了,尤其会错过明年征讨河东的战役,着实让刘璀郁闷不已。
这次留在灵夏路的主将是刘璀,副将是程桓和阿沙利,当然,刘璀是陈庆身边的虎将,陈庆不会一直让他留在灵夏路,只是需要他率军稳定住局面,使张晓一步步实施汉人主导的策略。
等明年局势稳定下来,陈庆就会换将了,改由刘瓒来驻守灵夏路。
两天后,二十万大军启程了,所有步兵和骑兵都骑马而行,每个人都满载而归,这次从战俘和阵亡敌军身上搜到的钱财都赏赐给了士兵,要知道这些西夏士兵抢掠多次,每个人都有几十两银子的财物,最后全部便宜了宋军士兵。
每个宋军士兵至少都得到了二三十两银子战利品赏赐,陈庆又赏赐给士兵们每人五匹布和一匹绸缎,使得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南下了。
在队伍的后面,三万头骆驼驮负着粮草和钱物,跟随着大军浩浩荡荡向南方而去。
……
临安府,宋军攻占兴庆府,西夏灭亡的消息让整个临安府都沸腾了,宋朝经历了太多苦难和失败,终于有了一次振奋人心的大胜,消灭了百年宿敌。
尽管宰相秦桧下令不准官方庆贺,但百姓们还是自发的组织起来,十几万临安百姓手执灯笼火把载歌载舞游行,发泄内心的苦闷,欢庆难得的大胜。
很多官员也跑出门,以私人身份加入到百姓的狂欢队伍中,欢庆宋军大胜。
一连几天,整个临安城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所有的酒楼、茶馆和其他公共场合,都在谈论这次胜利,这可是灭国,要比偶然一次大胜更加激动人心。
文清酒楼二楼窗前,副相国赵鼎正和户部侍郎吕青山对饮,他们穿着便服,在外人看来,只是两个普通的老者而已。
这时,旁边不远处有几人争论起来,“这次西夏灭国和朝廷有什么关系,都是陈庆率领军队浴血奋战的结果,朝廷军队在哪里呢?”
“文焕兄话不能这么说,隔着千山万水,朝廷肯定无法出兵,但不是一样给了钱粮吗?再说了,难道陈庆的西军就不是朝廷军队?”
“但不能这么不要脸,什么叫在朝廷的努力下,西军不负朝廷重托,朝廷努力了吗?朝廷重托了吗?根本就没有的事情,非要把主要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就不能说在国人的支持下,西军不负大宋百姓的期待,这样不更好一点?”
“蔡文焕,你什么都不懂,在这里胡说八道,亏你还是朝官呢?却不站在朝廷立场上说话。”
“嘘——”
有人忽然看见了赵鼎,连忙道:“你们小声点,赵相公在那边呢!”
众人回头,看到了赵鼎和吕青山,都不敢吭声了。
赵鼎端着酒杯笑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蔡文焕是去年科举第三名探花吧!”
吕青山点点头,“没错,就是他,这两年他在御史台办案,嫉恶如仇,不讲情面,得罪了太多人,前几天弹劾秦桧公器私用,破格提拔内侄王薄为刑部员外郎,估计秦桧要收拾他了。”
“这个蔡文焕是什么背景?”赵鼎又问道。
“没什么背景,福州人,据说家境十分贫寒,不过我推测可能是蔡家族人?”
“蔡京?”
“只是推测而已。”
停一下,吕青山又笑道:“这次陈庆灭了西夏,按照之前的协议,他应该封王了吧!”
赵鼎点点头,“天子已经下旨,册封陈庆为灵武郡王。”
“我还以为太后和秦桧会坚决反对呢!”
赵鼎冷笑一声,“他们怎么会不反对,太后声泪俱下,说破坏了祖宗规矩,我们都看得出,官家也极为不情愿,原本是要册封为扶风郡王,临时改成了灵武郡王,估计官家觉得灵武郡不是大宋的疆域,封的是异国郡王,你说这种心思有意义吗?难道朝廷不承认灵武朔方不属于大宋?”
“既然官家不情愿,为何还要勉强册封?”
“不是之前签署承诺书了吗?若灭西夏,封陈庆为王,再说,朝廷册封总比陈庆自封为秦王要好吧!”
吕青山呵呵一笑,“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
“谁说不是呢?现在陈庆的势力之大,北到草原,南到云南,东到汉水,西到河西走廊,他如果不再承认朝廷,朝廷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到这里,赵鼎长长叹口气,“我就不知道太后和秦桧这么仇视陈庆有什么意义,是想逼他割据自立吗?”
第七百零七章 议和
天子赵构也同样害怕陈庆割据自立,不仅是害怕丢了川陕,更害怕陈庆和金国结盟,同时对大宋发动进攻,那大宋就真的完了。
所以不用任何人提醒,也不管太后和秦桧的坚决反对,他还是果断册封了陈庆为灵武郡王,这里面还隐隐含着他的一个期待,索性陈庆就在西夏立国,把川陕还给自己,他一定支持。
这个期待当然不切实际,赵构也知道,除非陈庆的脑袋被马踢了,他才会把川陕还给自己。
除了陈庆以外,赵构还有一大堆烦恼之事,首先就是御史张致远弹劾张俊贪污军俸,私分战利品。
张俊用大半年的时间才灭了刘光世,军费足足耗用了八百万贯,粮食百万石,偏偏张浚和刘光世一战未打,私下说反了刘光世的两名心腹大将郦琼和王德,这两人一反,刘光世便大势已去,不得不投降。
张致远弹劾内容很犀利,‘一战未打,何来百万贯的伤亡抚恤钱?二十万叛军全部编为宋军,何来八十万贯的叛军遣返钱?十万大军驻军半年,怎么吃掉百万石粮食?’
还有,缴获刘光世库房余钱三千贯,粮食九千石,说刘光世钱尽粮绝,怎么可能?还有几百艘大船到哪里去了?刘光世私人的财物又到哪里去了?
尽管弹劾书上的内容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张俊干了什么?但赵构却批准不了这份弹劾书,他能批准将张俊罢官免职?张俊手上可是有三十万大军,激起兵变怎么办?
陈庆的大军距离临安还隔着千山万水,可张俊的大军就在临安旁边啊!
更何况张俊虽然贪了一点,可对自己忠心耿耿,陈庆倒是清廉不贪,他对自己忠心吗?
赵构是天子,他是以帝王的目光来看待臣子的忠心和贪赂。
张俊贪钱没关系,就怕他不贪钱,不贪钱的军阀一定会贪权,既不贪钱也不贪权的军阀,那一定会贪国。
可惜这些御史不懂啊!监督军阀是要看他们有没有野心,有没有僭越,这才是重点,监督文官才是重点看贪污受贿。
赵构提笔在弹劾书上划了个叉,否决了这份弹劾书。
紧接着,另外一件让他烦恼无比的事情又来了,是户部侍郎吕青山的奏折,朝廷出现了严重的财政危机,库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