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艘蓬船速度疾快,迅速向敌军车船靠近,渔网就藏在船蓬内,贼军并没有发现异常,车船上的贼军开始张弓搭箭,向小船放箭,十几艘车船甚至对准了小船,迎头向它们撞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初战(中)
湖面上波浪起伏,车船上贼兵大喊,数十支箭嗖嗖射向下方的黑蓬船,黑蓬船如箭一般从车船旁擦身而过,两名士兵抓住了一轮箭后的空隙时机,将一张渔网撒了出去,渔网覆盖在叶轮上,立刻被卷了进去,叶轮顿时动弹不得。
另一侧的叶轮依旧在转动,导致车船在原地打转,与此同时,三十二艘车船有二十七艘遭遇到了同样的渔网战术,这种战术非常简单有效,船只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进退两难,船上的贼兵急得大喊大叫。
几名贼兵跳下湖水,企图用刀割断渔网,但他们刚爬上叶轮,便被黑蓬船疾飞而来的弩箭射中,惨叫着跌入湖中。
这时,宋军的大战船出动了,他们靠近车船,不断发射火油球,一只只火球落在车船甲板上,顿时碎裂,火油和火药倾泻出来,开始在船上迅猛燃烧,紧接着船舱和和叶轮也燃烧起来,船上贼军士兵惊恐万分,纷纷跳水逃命,但宋军没有救他们,反而箭如雨下,将无数贼军射杀在水中。
杨幺率领五艘车船在后面,叶轮侥幸没有被渔网缠住,他有点呆住了,转眼之间自己的船只动弹不同,而宋军的火球却如此犀利,被定身的二十七艘战船无一例外地燃烧起熊熊烈火。
这时,大将孙定海指着一艘五千石的战船道:“将军,那艘船有令旗,应该是他们的帅船,陈庆一定就在上面,卑职愿带水鬼凿沉它!”
杨幺万分仇恨地盯着大船,这个该死的陈庆,一出手就把自己杀个措手不及,他就是自己的克星、对头,杨幺咬牙切齿道:“凿穿的大船,让他见去洞庭龙王!”
“遵令!”
孙定海带着五十名精锐水鬼跳入湖水,向宋军的帅船迅速游去……
这五十名水鬼个个都是百里挑一,在水中就像鱼一样,每人凭一个小竹筒换气,基本上都不露出水面,他们速度极快,从四面八方向陈庆的坐船游来。
陈庆老远就看到了水鬼下水,他立刻猜到对方是要来对付自己的大船,这是他们唯一的翻盘机会了。
陈庆哼了一声,对杨再兴喊道:“老杨,我来比一比,看谁的猎物多!”
“都统用什么?”杨再兴没见陈庆拿弓箭。
陈庆扬起手中的短矛笑道:“这次我用这个!”
“太狠了!”
杨再兴小声嘟囔一句,他目光极为锐利地扫描着湖面,忽然他张弓一箭射去,一缕鲜血从水下涌上来。
如果说杨再兴的箭法精细,那么主将陈庆的杀人就简单粗暴得多,就像刺一条鱼,旁边已经有四具尸体浮上来,皆被一矛刺穿身体,或是刺穿脖颈,或者刺穿心脏。
陈庆手执短矛,目光凌厉地盯着水面,在他身后站了四名亲兵,每人抱着十几支短矛。
陈庆不仅看竹管,更看水面颜色变化,这时,一个黑影无声无息从水下漂过,陈庆手中短矛如闪电般射下,水下五尺深的水鬼被一矛扎个透心凉,挣扎两下便浮上来不动了。
这就是陈庆要用短矛的原因,可以扎得更深,仅仅一炷香时间,大船周围便浮起了二十一具水鬼尸体,第一具被射穿了脖颈而浮起的尸体,正是大将孙定海。
而另一边的杨再兴也射杀了十五名水鬼。
或许是胳膊有些酸楚,陈庆没有兴致了,他一挥手,数十名士兵纷纷奔上前,用弩箭射杀水下的水鬼,不多时,五十名水鬼悉数被射杀,无一漏网。
这时,杨幺率领数十艘小船和几艘车船向君山老巢败逃,而就在十几里外,出现了数十艘宋军大船,满载着一万宋军士兵向君山杀来。
陈庆的大船也结束了水面战斗,和数十艘汇集在一起,一起向君山岛驶去……
“当!当!当!”
君山岛上警钟声大作,刚刚上岸的杨幺也发现了身后十里外的船队,惊得他头皮发炸,宋军这么快就杀来了?
他立刻高声大喊:“全军集结,准备迎战!”
尽管他有一多半的兵力都转移去了常德府,但君山毕竟是他的老巢,这里还存有大量的物资粮草,还有他积累的财富,甚至还有部分来不及撤走的士兵家眷,他怎么舍得就这样逃走?
杨幺的主寨修建在半山腰上,依山而建,有各种建筑数百座,大多是仓库,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商业瓦子,士兵们则住在大帐内,距离最近的水湾约有两里,寨墙都是用石头垒成。
目前杨幺的寨兵约有一万余人,寨墙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手执弓弩的寨兵,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毕竟这是官兵第一次攻上君山岛。
陈庆攻打君山的时机非常巧,正好是杨幺大军搬家到一半之时,自从陈庆在华容县斩杀了一万贼兵后,杨幺和他手下的危机感都加深了,他们都意识到了战略纵深的重要性,他们所有人聚守在君山岛,很容易被宋军一锅端掉,想到陈庆的杀人如麻,在君山岛上逃的地方都没有。
大部分将领都强烈要求迁徙到常德府,杨幺也顺应将士的要求,从十天前开始搬家,近五万大军大部分都搬走了,只剩下最后留守的一万军队。
杨幺带着妻儿也一起搬去了常德府,杨幺今天回君山是来搬运钱财,没想到正好遇到了陈庆率军攻打君山。
当然,对陈庆而言,这并不是巧合。
五十艘大船驶入水湾,一百艘小船开始将一船船将宋军送上岸,宋军在岸上迅速集结,贼兵不敢出来进攻,唯恐被宋军顺势杀进了山寨。
陈庆和他的战马也上了岸,他翻身上马,打量着周围的情形,一名向导指着两里外的矮山道:“将军,杨幺的主寨就是那座山寨!”
向导姓王,十几天前他也是岛上贼军的一员,当陈庆斩尽杀绝,并用一万多颗人头构筑京观时,很多士兵都吓坏了,趁人不备下水游走,当了逃兵,至少有两三千人都当了逃兵。
这个姓王的向导就是逃兵之一,他是最早一批跟随钟相、杨幺造反的农民,在杨幺军中资历很深,对杨幺军队和君山老巢都十分了解,便被巴陵县衙介绍给陈庆做向导。
阳光刺眼,陈庆搭手帘向山寨望去,山确实不高,最多百丈,山坡平缓,半山腰上修建满了房子,一条白色的寨墙如腰带一般环山而筑。
陈庆笑了起来,比起秦州的堡寨,这座山寨真是小儿科了,山坡平缓,除了山寨以外,整个矮山上长满各种大树和灌木。
在西北经历了太多攻防战的残酷,陈庆的手下几乎个个都能独当一面了。
郑平一下船便叫了起来,“他娘的!他们到底会不会打仗,他们以为咱们是傻子兵,会沿着山道向上进攻?老子一把火烧他娘的。”
几名大将都有同感,杨幺太没有经验了,根本没有提防敌军火攻。
陈庆笑道:“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咱们会攻上君山。”
“都统,下令烧山吧!”将领们都摩拳擦掌喊道。
“不急!我得给宣抚使一个交代,这是我和他达成的条件,传令,投射劝降书!”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初战(下)
几只火药桶在山寨头顶上轰然爆炸,迸射出来的不是毒钉,而是数千张劝降书,数千张纸片纷纷扬扬如雪花一般落入山寨。
‘大宋岳、鄂镇抚使兼岳州知事,都统制陈庆告洞庭君山贼寨全体士兵:限尔等在天黑前投降,我将保证其性命安全,交给宣抚使处置,过时不降者,杀无赦!’
杨幺大怒,立刻派出三支队伍收缴劝降书,胆敢私藏者,立斩,但还是有近一半的劝降书没有收回来。
陈庆随即布兵三处,堵住了三条下山之路,宋军士兵耐心等待天黑。
杨幺也派人盯着士兵,不准任何出去投降。
太阳渐渐西斜,杨幺的看守也松懈下来,终于有士兵抓住机会,逃出山寨下来投降,投降的士兵越来越多,到天黑时,投降士兵超过五千人。
这时,宋军已经在山林内涂抹上了大量火油,陈庆一声令下,数千支火箭同时射向树林,山脚下的树林开始燃烧起来。
烈火熊熊,烈焰滔天,浓烟滚滚,大火吐着火舌,噼噼啪啪向山上蔓延,山寨内的士兵终于反应过来了,顿时惊恐万分,很多人顺着山道向下逃跑,大声叫喊着饶命。
这一次陈庆最大限度地克制住了杀机,没有下令屠杀投降者,他毕竟答应过李纲,他不想在这件事上触怒李纲,导致两人关系恶化。
凡投降者他都下令接收,不管是何时投降,只要放下兵器,就可以不杀。
一更时分,烈火到了最盛之时,整座山都被烈火吞没了,浓烟直冲天际,火焰卷起数十丈高,在巴陵县城墙上也清晰可见。
此时,李纲就在巴陵县城头上,他是中午赶到的,有重要事情找陈庆,没想到陈庆率军杀上君山了,这让李纲又惊又喜,这还是宋军第一次杀上君山,陈庆来岳州才二十天就实现了。
晏筠叹口气对李纲道:“不愧是西军,打仗果然骁勇,初战就攻上了君山,这应该是在烧杨幺的君山大寨。”
李纲苦笑一声道:“就不知道他没有兑现给我的承诺,或者还是把战俘斩尽杀绝?”
李纲看似自言自语,实际上他在问身边负责镇守巴陵县的杨元清,杨元清笑道:“如果陈都统答应了宣抚使,他一定会信守承诺,卑职可以担保他不会杀俘。”
“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
次日中午,一场大雨不期而至,将还在燃烧的树林大火浇灭了。
陈庆派一支斥候队上山去查看,半个时辰后,斥候队带着两千多名狼狈不堪的贼军下山投降,山寨一半已经过火,他们躲在东北角,才侥幸逃过了烈火焚烧,但他们胆子已经吓破了,完全丧失了抵抗意志。
发现进寨来查看情况的宋军斥候,他们立刻出来投降。
“启禀都统,山寨内已经没有人,卑职得到消息,杨幺可能逃掉了。”
陈庆怒道:“我把所有出口都封锁,他怎么可能逃掉?”
“都统,有投降士兵说,山寨内有密道。”
“是谁说的,给我找来!”
不多时,斥候都头将一名投降士兵带上来,士兵跪下道:“确实有密道,小人搬运物资进去过,入口在杨幺的聚义堂背后!”
“立刻带路!”
在投降士兵的带领下,陈庆亲自率领三千人上山了,山寨大门已经被烧毁,走进山寨,到处可以看见被烧死、熏死的贼军士兵尸体,至少有两三千人之多。
陈庆忽然想起一事,追问带路的士兵道:“山寨内被掳掠的百姓、女人和贼军家眷在哪里去了?”
“回禀将军,他们几天前就被转移到常德府去了。”
“不对,家眷没有转移过去!”
士兵有点惊讶,对方怎么知道?他只得老老实实道:“家眷年初就转移到常德府去了,卑职也是参与转移的人,这件事十分隐秘,当地人都不知道新邻居就是杨幺手下的家眷,这是杨幺一贯手法,狡兔三窟,已经替将领们的家人安排好了后路。”
“你说的是将领的家眷,那士兵的家眷呢?”
“只有极少数士兵有家眷,他们在外围种地种菜,山寨起火,估计他们都吓跑掉了。”
陈庆点点头,“我要知道仓库,仓库在哪里?”
士兵指着远处十几排砖石结构的房屋,外部已被浓烟熏得漆黑,“那就是仓库,原来是有营栅包围,戒备森严,现在营栅都被烧毁了,里屋物资不知情况如何?”
陈庆吩咐杨再兴和刘璀各率一千军队清理没有烧毁的钱粮物资,他则亲自率一千士兵进了主楼,主楼的外面部分被大火烧毁一半,另一半因为下雨而保存下来。
走进聚义堂,两边椅子都还在,据说这是杨幺效仿梁山泊,每一把交椅就是一个贼军首领,也正好是三十六把交椅,正上方摆着两把宽背红木交椅。
“左边这个是前首领钟相的交椅,后来由他儿子钟子仪继承,钟子仪几个月前死了,椅子便空着,右边就是杨幺的交椅。”
两把交椅的后面是一座供台,上面竖一面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替天行道’。
士兵推开供桌,下面赫然出现一扇六尺高五尺宽的木门,“将军,这就是入口!”
“鹿贵!”
陈庆喝喊一声,一名手执单柄铜锤的将领走过来,这是在麟游县从军的鹿贵,他已积功升为副指挥使,力大无穷,在军中诸将中仅次于牛皋,手执一柄四十斤的长柄铜锤。
“卑职在!”
陈庆看了一眼木门道:“用你的铜锤砸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