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男道:“快带进来。”
“诺。”护卫应了一声,便下去带了浚稽山的信使进帐。
信使进帐后,对夷男拜道:“小人奉咄摩支特勤之命特来拜见可汗。”
夷男忙问道:“咄摩支命你来汗庭何事?”
信使回道:“唐军主帅李恪突然亲自率军北上,与阿史那思摩聚于诺真水北侧浚稽山隘口,来意不明,特勤特命小人告知可汗此事,请可汗决断。”
夷男的眉头皱了起来,问道:“可知唐军有多少人马?”
信使回道:“前部一万精骑已至浚稽山隘口,余下主力正屯于诺真水。”
咄摩支不知诺真水有多少唐军主力,但就是这一万前部已经叫夷男坐立不安了,眼下的浚稽山只有不到四万驻军,其中还有许多是今岁临时抽调过去的新军,难当大用,李恪若当真引大军北伐,光凭着一个咄摩支绝难抵挡。
此事咄摩支自己也清楚,咄摩支这哪是传信来了,分明就是求援来了。
大度设和李恪,谁才是他的生死大患夷男比谁都清楚,李恪既遣大军来犯,为保周全,夷男便不得不重新布局漠北了。
夷男行事稳重,他不敢冒,也冒不起这个险。
夷男坐在大帐中的狼皮宽凳之上,思虑了片刻,做出了一个无奈又无力的决定。
夷男对突利失道:“你西征之事暂且搁置,还是先使回纥部和思结部先与大度设周旋,你速率本部人马三万南下,和咄摩支一道扼守浚稽山,务必将李恪挡在浚稽山外,不使李恪北进一步。”
第七十六章 再临浚稽山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仲春,二月,诺真水最北侧的草场大雪消融,一队万人轻骑如一阵旋风般,自沃野之上席卷而过,马蹄踏地,脚步间踩着阵阵惊雷四起,在草场之上荡开,似若战鼓。
这万余人来地突然,一下子便踩碎了草原上一整个冬日的寂静,百兽奔走,惊慌地四散逃开,远远地避开了他们。
而就在这声势浩大的万余轻骑之前,领头的竟是一个十七岁,风华正盛,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不必说,这少年郎自然就是李恪。
李恪在最前,在李恪之后跟着的则是随的突厥可汗阿史那思摩、朔州都督苏定方和云州都督乔师望。
李恪今日并未如以往那般在草场之上多做逗留,而是率军北上,直往浚稽山隘口而去。
“可汗的雕倒是只好雕,我们一路北行数十里,竟也分毫不落,紧跟其后。”李恪策马扬鞭,看着空中盘旋着的那只白雕,对身旁的阿史那思摩赞道。
阿史那思摩道:“此雕名作矛隼,又唤海东青,乃是万鹰之神,万中无一。”
李恪道:“海东青之名本王也曾在典籍中见过,此鹰难得一遇,不曾想竟在今日见着了。”
阿史那思摩道:“这海东青确是难得,乃是我遣人自契丹族中花巨资求得的。在地上,大都督的定北龙驹快如疾风,一日千里,无马可与之匹敌,但在天下,我的这只海东青才是所向披靡的霸主。”
阿史那思摩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得色,显然,阿史那思摩对这只海东青是喜爱已极了。
李恪也道:“这海东青确实不俗,与本王以往在京中见过的不同,更多几分神骏。”
唐人好,而善者,犬与鹰便是必不可少的,大唐长安城中豢养鹰隼的权贵不在少数,就连李世民都有此偏好,李恪自然也是见过的,但阿史那思摩的这只海东青无论是体型还是神采,都比李恪以往见过的要好上许多。
李恪是见过世面的,阿史那思摩见李恪都出言赞许,心中越发地高兴了,阿史那思摩对李恪道:“大都督可也是喜欢此物,大都督若也是喜欢,我便命人专程再去一趟辽东,务必为大都督寻得一只回来,养好了再赠于大都督。”
李恪摆了摆手笑道:“本王只是好奇些罢了,倒也谈不上多喜欢,而且王妃也在太原府中,王妃一介女流,见不得这些凶兽,见了是要害怕的。”
阿史那思摩听着李恪的话,也笑道:“倒是我想的差了,大都督新婚燕尔,正是温情之时,确实不宜养这些凶兽,若是惊着了王妃,倒是我的罪过了。”
阿史那思摩虽是突厥可汗,但他行事一向谨慎,而且就连皇帝李世民都曾下诏于阿史那思摩,要阿史那思摩凡事多配合李恪行事,阿史那思摩知道在北地谁才是真正的王,他在定襄城的突厥汗庭,充其量不过是河东的附庸罢了。
就在阿史那思摩和李恪正说着话的时候,却听见耳边“啁、啁、啁”地几声长鸣,在空中盘旋着的海东青竟突然高声鸣叫了起来。
“大都督,前方恐有异常,海东青双目敏锐,远胜于人,想必是在前面看到了什么。”阿史那思摩听着海东青的鸣叫,对李恪道。
李恪道:“再往前十里便是浚稽山隘口,想必是薛延陀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重兵布防了。”
阿史那思摩道:“薛延陀人数不明,我军虽据隘口天险,但大都督不可大意。”
李恪点了点头道:“不错,可汗所言极是。”
紧接着,李恪对身旁的苏定方道:“传令下去,众军戒备。”
“诺。”苏定方应了一声,命人传令去了。
当李恪率众来到浚稽山隘口时,果然,就在隘口前的河岸北侧已经布满了薛延陀的士卒,个个披甲执锐,严阵以待。
“末将阿史那忠拜见大都督,拜见可汗。”李恪率众刚到隘口,奉命在隘口驻守的左屯卫将军阿史那忠得到消息,连忙上前,对李恪和阿史那思摩拜道。
李恪抬了抬手,让阿史那忠起身,而后对阿史那忠问道:“对面是几时如此的?”
阿史那忠回道:“自打大都督北上围,驻兵诺真水后,对岸便布大军在沿水布防了。”
阿史那忠说着,还指着对岸一个年近三旬的男子,对李恪道:“大都督,那人便是咄摩支,浚稽山大军的主帅,夷男亲侄。”
李恪道:“咄摩支,本王倒也听过他的名号,他能为大度设信重,托付以浚稽山防务,想必也有些本事。”
阿史那忠道:“此人若说用兵,倒也无甚出彩之处,只是他一向谨慎,极为稳重。”
李恪道:“如此便也是大度设将他放在浚稽山的缘故了。”
浚稽山隘口为大唐所有,薛延陀已经被大唐扼住了南下的咽喉,凭借着咄摩支手中的兵力想要夺回隘口是绝无可能的,更遑论是南下作战与李恪争锋了。
故而浚稽山守将擅攻不如擅守,咄摩支一向行事谨慎,又为大度设信重,自然就是驻守浚稽山的最佳人选。
一旁的阿史那思摩也对李恪道:“咄摩支之名我在定襄城中也有所耳闻,此人用兵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最善固守,故而当年与薛延陀与颉利战中此人无甚功绩名声不扬。只是随后薛延陀立国,战事渐渐频,凡咄摩支所在,从不失寸土,咄摩支这才在辽东战局中渐渐展露头角,为夷男所重。”
李恪道:“如此说来此人倒是擅守之将了?”
阿史那思摩回道:“此人在浚稽山,守则有余,攻则不足,眼下倒是对我军无碍,只是将来若是大都督北伐,此人留在浚稽山,恐怕会是个麻烦。”
李恪有浚稽山隘口在手,占尽地利,他倒是不怕浚稽山主帅再是个好战之人,李恪怕的就是咄摩支这样水泼不进的守将。
正如阿史那思摩所言,咄摩支擅守,将来若是两军作战,咄摩支在此死守,却是要麻烦些。
李恪想了想,对阿史那忠吩咐道:“替本王喊话,告诉咄摩支,就说本王要他阵前回话。”
第七十七章 误会
阿史那忠不知李恪因何要见咄摩支,但李恪下令,阿史那忠当即照办。
虽然大唐和薛延陀的和平早已实亡,但名义上却仍旧存续,李恪有命,要见咄摩支,咄摩支也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而且咄摩支自己也想知道李恪的心思,也想见上了李恪一面。
“外臣薛延陀咄摩支,拜见大唐楚王殿下。”达布河对岸,咄摩支站在马下,对对岸的李恪拜道。
咄摩支行事谨小慎微,沉得住气,明知李恪待他有敌意,却能仍旧恭敬,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李恪本就是寻事而来,咄摩支就算没有毛病可挑,李恪就算编也得给他编出来。
李恪看着河对岸行事恭敬的咄摩支,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竟指着咄摩支,怒喝道:“咄摩支,你好大的胆子!”
李恪上来便是一顿呵斥,倒是把咄摩支弄地有些懵了,咄摩支问道:“外臣不知殿下何意?”
李恪一脸严正之色,戟指咄摩支,喝问道:“本王同夷男可汗早已定下合约,两国间以达布河为届,互不征伐,你今日陈兵河岸,是为何意?”
咄摩支陈兵河岸是为何意?咄摩支陈兵河岸自然是因为得知李恪率军北上的消息,率军布防了,可今日听着李恪的口气,倒是大有借此事问罪的意思。
咄摩支道:“殿下率大军北上,驻跸诺真水,与我浚稽山相隔不足百里,我是不得不防啊。”
咄摩支所言正是实情,李恪率大军北上,若是自诺真水轻骑突袭,到浚稽山不过半日的功夫,临时备战自然不及,故而咄摩支才在河北岸提前布置。
但所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恪想抓咄摩支的毛病哪是难事。
李恪道:“诺真水水草丰美,走兽甚多,本王此番北上乃是为围而来,与你何干,又与你在此处陈兵何干?”
咄摩支听了李恪的话,一下子顿住了,他不知道李恪为什么会这么说,为什么能这么说。此次浚稽山之争,先调兵的分明就是李恪,可李恪竟然能当着两方数万军士的面说出这等话来,着实是叫咄摩支始料未及的。
李恪围,动辄万余大军北上,纵是太子围也没有这样的排场吧,李恪北上的目的是什么,咄摩支心里清楚地很,但李恪就是矢口不认,只说自己是北上围,咄摩支拿李恪也没有什么法子。
咄摩支解释道:“殿下围,声势浩大,动辄上万大军,实在是出乎外臣意料了,这才生了误会。”
李恪问道:“那依你之言,本王北上围,还需事先向你报备不成?”
咄摩支忙回道:“外臣不敢,只是外臣不明,殿下既是在诺真水围,又缘何会到了浚稽山隘口,率重兵至此,殿下总不能是在此处围的吧。”
浚稽山隘口地势险阻,又多山丘,是两国交界,自然不是围的好所在,李恪若坚持自己是来此围的,实在就说不过去了。
李恪道:“本王自然不是在此围,本王是听得探子回报,你在达布河北岸布下重兵,意欲南侵,本王这才亲自率军北上御敌,不曾想你竟倒打一耙,反过来惦着脸将引战之罪归咎于本王的身上,当真是狼子野心。”
李恪的话传进咄摩支的耳中,咄摩支脸上的神情顿时精彩了起来,李恪所言分明就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但偏偏又叫咄摩支说不出话来。
正如李恪所言,李恪今日才至达布河,而咄摩支早在几日前便在达布河边布兵了,怎么看都像是咄摩支先动的手,而李恪只是闻讯北上罢了。毕竟若是咄摩支意欲南侵,而李恪身为唐军主帅,又恰巧在诺真水围,得知咄摩支意图不轨,亲自前来巡察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咄摩支顿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如此说来殿下并无北伐之意了?”
李恪回道:“那是自然,我大唐行仁重诺,本王既同夷男可汗定下合约,又怎会出尔反尔,攻伐薛延陀呢。倒是你,竟敢擅起刀兵,欲乘本王北上围之机偷袭于我。”
李恪的话,多有在问罪咄摩支的意思,但有了李恪这句话,咄摩支反倒放心了许多,李恪在三军阵前讲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无论如何,李恪应该是没有北伐的意思的。
咄摩支一向谨小慎微,李恪只要无意北伐,剩下的他都可以让步。
咄摩支俯身拜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罪过了,我只知殿下提兵北上,却不知殿下来此何事,摄于殿下神威,故才在此结阵自守,绝无冒犯殿下的意思,也没有冒犯殿下的胆子,还望殿下明查。”
李恪问道:“如此说来,这倒是一场误会了?”
只要李恪无意北伐,咄摩支也希望大事化小,咄摩支忙道:“正是如此,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实在不值当殿下动怒,不值当你我两方数万大军在此隔河对峙,不如你我就此退兵如何?”
李恪道:“若只是一场误会,要本王退兵倒是不难,只是”
李恪说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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