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栖蹙眉看着前面的女子,四周的侍卫屏退十米外,此刻显得尤为安静,一抬头,入眼的就是朝歌城在的护城河以及尽头为地平线的绵长官道,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于城门,远山在云雾间朦胧模糊。
“丞相,你说这里,能看到什么?”晏娇娆开口问道。
月浅栖一时猜不透她的想法,便只道:“吕国河山。”
“孤觉得,有这个就很满足,但想要守住却很难,只是孤愿意守。可丞相,你要孤奢望更多,那些孤不想守的的,不想守的,也变的要守。”晏娇娆转过身,靠在一米多高的护墙上,红色的华丽宫装给人冷艳的感觉。
“殿下说的没错,想要守住现在的东西,就要把试图毁掉现在的那些人毁灭,那些人毁灭了,他们的东西自然归殿下。都是殿下得了,殿下当然要守住。”月浅栖道。
晏娇娆笑了笑,故意晃了晃头上璀璨的钗子:“所以孤想说的不是这个。”她停顿了好一会,月浅栖也没说话,微笑的看着她,目光少见的柔和。
“孤就是有点弄不清,孤和那些人的区别而已。”
“什么?”月浅栖一愣。
“他们也是为了得到天下才做那些不择手段的事,而孤也不择手段,目的和他们一样。孤也是战争的挑起者,乱世的参与者,执棋者。孤也会杀人,会伤害百姓,会让人为了孤死,和他们一样。对待他们的时候,也阴险狡黠,也冷血无情。所以,孤不明白,孤和他们有那里不一样。”
“对他们的臣民而言,孤是侵略者,是坏人,并不是你想的或者我想的那样好。”
“你大概有点没听懂孤在说什么吧,孤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可这就是我想说的。我和他们,都一样。你给我的那些理由,什么为了百姓,什么我不一样,其实都不是理由。”
月浅栖听着她一句一句的说着,目光看着她,面容沉静淡然,只在最初闪现诧异和不解,释然之后,又是从容自若。
晏娇娆有了走下去的理由,但还需要一个行动的理由,一个问心无愧的理由。
就好比那些起义军,明明就是造反,但总会打着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出发。
这个理由,很重要,也一点也不重要,单看对谁罢了。
月浅栖轻叹一声,缓步上前,抚了抚她的脸,淡淡笑着道:“什么都不是理由,什么都可以成为理由。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错可分,如果殿下一定要纠结于这个,那就依照臣给出的那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走下去。”
“孤……”晏娇娆看着她那么近的容颜,愣了愣。
“殿下想想,这个天下是谁的?”
“谁的都不是。”
“这就是理由。”月浅栖轻轻一笑:“只有殿下身居高位时会这么认为,这就是理由啊。”
晏娇娆一震,抬眼就看尽她的眼底,一片笑意和温暖,不再是清清冷冷。
月浅栖笑道,收回了手,目光看向百里城郭:“那么多的理由,殿下竟然找不到。”
“孤不如你聪明喏。”晏娇娆释然,看着她:“若孤是个男子就好了。”
“殿下也在意这个?”月浅栖一愣。
晏娇娆摇晃着脑袋,咧嘴一笑:“不是,孤是说,是个男子就可以娶丞相啦,比起朝臣,后妃什么的,才是最安全的,毕竟丞相你那么聪明,说不定那天就跟夫君跑了,孤上那儿哭去?”
月浅栖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殿下想多了,臣不嫁人。”话锋一转,她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不过,殿下这话倒是提醒臣了,稳固地位收敛势力的最快方法,似乎是,联姻吧。”
“臣记得楚将军至今还是未婚呢。”
晏娇娆双十年华,身为太子,却是男宠都没有一个的,就连晏倾雪,也是有几个面首的。
“咳!”晏娇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被口水呛了一下,连忙一边挪步一边赔笑道:“此刻国中内忧外患,孤那里有那个心思呢。啊,突然发现这里风好大,孤昨天受了小风寒,就不陪丞相了。”
说罢就转身带着一众侍人下了城楼,快速回了宫中,好像后头有千军万马在追赶似得。
其实,晏娇娆之所以这么怕月浅栖提这个,是因为她说话真的有用。
自从她封为太子后,那些大臣看她的眼神简直就是恨不得把自己扔到他们儿子床上一样,选后妃之事也被提过许多次,就连楚阁老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要不是她表示了一下爆怒将之压了下去,她可能每天就要面对各种小美男了。
当然,有可能还有楚远那张充满杀气的冰块脸。她可不觉得楚远喜欢她。
但是,这件事如果是月浅栖上奏提的话,先不说众臣会多起哄多支持,单说她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一拍桌子将奏折摔月浅栖脸上,怒吼一声滚吧?
想想都觉得那一定是多年以后才可能敢做的事。
晏娇娆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当的挺郁闷的,立刻去跟自己母皇扯了扯,当然,只是她一个人在说,没有人回答,龙床上的女子紧闭着眼,宁静安详。
“你就是这么吓唬你家殿下的?”柳阡殇摇摇晃晃出现在了月浅栖身后,带来的风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和不知名的味道。
“我可没有吓唬她,她迟早要这么做。”月浅栖淡淡道。作为太子,联姻是必须的:“皇室之中,容不得儿女情长。”
“可你不是皇室。”柳阡殇接话接的很熟练,月浅栖没理他,就又听他道:“你刚才跟她说了很多理由,你的理由又是什么?其实如果你冷心一点,根本就没有理由让你留下这里。”
月浅栖转身,淡蓝色的长裙旋转出一个小圈儿:“恰好,我没有那么冷心。不似你。”
抛弃过往一切好与坏,游戏红尘,需要的,就是一颗无情之心。
柳阡殇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间,变的深邃,月浅栖回望,从容淡然,浅浅而笑。
两人这般对视良久,如果不是其中偶尔涌动的冷意,当是一副极美的画。
“对了,从没问过你的年岁呢。”月浅栖突然问道,满眼的好奇。
“……叫哥哥就告诉你。”柳阡殇勾了勾唇。
“三十?”月浅栖自顾自道:“二十八?应该不会是二十五……”
“你问这个做什么?”柳阡殇疑惑道。
月浅栖掐了掐手指,淡淡道:“生辰八字可以知道很多东西,算一卦吗?一百两黄金。”
“不算!再见。”柳阡殇冷哼一声,直接从城楼上跳了下去,踏风而行。
而在他离开后,月浅栖歪了歪头,慢慢转身看向站在那儿的怪异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流光。
………………………………
二卷六十八章:杀代玉
“对你的漂亮,我很意外。”
对面的女孩看起来并不大,二八年华的模样,一身黑色的西域装束,衣摆边银色的小铃铛当当作响,少见的银色长发自然卷曲,被一层暗紫色的轻纱盖着,露出的巴掌大小脸,金色的眼眸和自然如血的红唇,映衬如雪的肌肤,妖冶而绝美,像仙,又像魔。
“你不倾城,我也很意外。”杀代玉声音有点僵硬,并不熟练的说着中原话,手上把玩着一柄镶着蓝宝石的弯刀,极其精致。
“这话真失礼。”月浅栖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笑:“虽然是实话。”顿了顿,她道:“月浅栖,敢问阁下芳名?”
“不是说中原的女子最受规矩吗?看你和刚才那个女子一点也不那样,你不是应该唤我姑娘的?”杀代玉皱了皱精致的眉头,并没回答,而是抛出了一堆问题。
月浅栖只是笑了笑,也没打算回答。
杀代玉虽然看起来挺小的样子,但月浅栖却并不小看,那通身的气派,可不是能作假的。从西域追到中原,单是执念,就很是可怕了。
“好吧,我叫杀代玉。”
“来尹教?”月浅栖微微诧异。
杀代玉高傲的点头,冷哼一声:“难为你这种女人还能知道我来伊教了。”
“西域第一大教,就算是我再怎么孤陋寡闻,也会听说一二。”月浅栖淡淡道:“你是为了柳阡殇而来,找我做什么,依照你的武功,追上他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杀代玉抿了抿唇,声音有点古怪,但并不是不好听。
她退后一步,缓缓抽出手里的弯刀,铃铛作响,红宝石在阳光下夺目璀璨,却敌不过刀锋闪烁的寒芒。
可见,这弯刀并不是无用的装饰,而是真正的利器,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决斗。”她道。
月浅栖眼皮跳了跳,轻轻一叹,手一扬,一柄朴素的长剑赫然出现在她手中,笔直如长虹。
“就这个?”杀代玉挑挑眉:“你瞧不起我?你知道不要,我这弯刀乃玄铁所制,锻造时更是以血为祭过,耗费数十年,削铁如泥,普通兵器对上,就跟豆腐一样。”
“我知道。”月浅栖一笑,执剑看着她,素色的长裙随风扬起,自带一股摄人压力。她执掌月家多年,也不是空有脑子白看的。
“好生狂妄。”杀代玉瞪大眼,还显稚嫩的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声音一晃,竟消失在了原地。
就那样,凭空的消失了。
月浅栖眯了眯眸子,站着不动,任由风掀起她的裙摆衣袂。此刻城楼上没有人,一片安静,唯有风声呼啸,杀代玉的铃铛也没有响起,就像真的消失了。
片刻,月浅栖突然动了,退后一步,身子一个转身,长剑挥向空中,发出一声“当。”的碰撞声。
杀代玉拿着弯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此刻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月浅栖的脸,对她准确挡住自己的攻击,有一丝诧异飞快而过。
“哼。”她冷哼一声,弯刀在手中诡异的转成个圈儿,挑开长剑,身子退后半步,又骤然如惊弓,冲向月浅栖,此刻她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柄弯刀,同样镶着红宝石,一攻一受,凌厉而完美。
月浅栖身子后退,脚尖一点,腾空跃起,顺着城墙飞下,但杀代玉的速度极快,离她使用一米左右,手上的弯刀像随时可以割断月浅栖的脖子。
“呛当当……”杀代玉眼瞳中闪过一丝狠绝,身子竟在空中翻转了起来,双手握着弯刀,像陀螺一般旋转着划向月浅栖,撞在她的长剑上,发出一声声巨响。
城楼下的人群见此,飞快散开。乱世中,这样的江湖对决场面并不少见,官兵无能,百姓早已经习以为常。
月浅栖挡了数刀后,在城墙上微微接力,身子擦着杀代玉的刀锋一个旋转,长剑在手中转换了弧度,贴向她的脖颈。
杀代玉一惊,快速反应过来,身子向一后一个腾翻,躲过的瞬间踢开她的长剑,随后身子飞快逼近,弯刀带着杀气刺向月浅栖的胸口。
“嘶——”
胸口染出一片红色,杀代玉的弯刀搁着,月浅栖没躲,两人的身子没了借力同时飞速下坠,却诡异的紧贴着,一黑一蓝,衣袍翻飞,同时落在地上。
“你耍诈!无耻!”杀代玉金色的眼瞳盛满怒气,盯着近在咫尺的女人,抵在她胸口上的刀恨不得插进去,刺破她的心脏,但她不能,因为此刻——
她的脖子处,正被一条如钢铁般的纱绫缠着。冰冷的触感让她毫无理由的相信,只要她一动,那看似无害的纱绫一定会割断她的头颅。
刺入心脏之后,人还有几息的存活时间,她不敢赌。
“耍诈?没有吧,你不是也用的两个武器?”月浅栖笑了笑,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于光中。
“我这刀是一对!不是两个武器。”
月浅栖笑道:“我的剑和纱绫也是一对。”
“骗谁呢?看着都不像好吗?中原人果然奸诈,无耻的女人,放开我!”杀代玉怒吼道,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小脸上一片凶狠,生生将那份美丽扭曲了。
“放开你可以,但是,我的东西在你手上,还请教主还给我。”
“哼,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杀代玉冷冷道,手上的弯刀紧了紧,霎时深入了月浅栖胸口几分,素色的衣裳越来越红,而同时,杀代玉脖子上也流出了一片血红的液体。
“你能胜我,不过是我没想到你还有其它武器罢了,没什么好的得意的,你不是我的对手。”她咬牙道。
“咽喉是人最薄弱的地方,比心脏还薄弱。”月浅栖只是笑着道,声音淡淡,话里的威胁味却是十足,同时也告诉了杀代玉,她不怕死。
“无耻的女人!本教主不会放过你的!”杀代玉是怕死的,咬了咬牙,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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