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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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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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鸣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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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囚是袁大海用来让黑旗箭队鸣镝的,本就没有存活之理,但内中却突然出现个婴儿,让他顿时感到棘手。他再心狠,也不能将一婴儿也给处死吧,而且直觉告诉他,这几个妇人可不是什么死囚,再看那些男囚,内中几人正一脸愤怒的看着自己,脸上正气凛然,哪里有半分宵小之辈的模样。

    “公公,这些人?…”

    袁大海得问个清楚,纪用带来的这两百名死囚犯到底是不是待斩的死囚。他虽决意投靠阉党,做魏忠贤手中的利剑,但是也不能乱杀无辜,尤其是这等不知人事的孩童婴儿。若是不问青红皂白,一股脑的就拿去射死,试问,这与禽兽又有何不同!

    袁大海的疑惑,纪用不以为意,轻笑一声:“这些人可都是刘公公特意从刑部大牢提出来的,你放心好了,全部都是该死之人,你毋须多心。”

    刑部尚书张瑞图是阉党中人,刑部建有大牢,关押着大批重刑犯,有许多是皇帝已经批红秋后便要处决的。纪用回京将黑旗箭队现状及袁大海要鸣镝练兵的要求说出后,刘应坤当下请示魏忠贤,持了手谕前往刑部要张瑞图提两百死囚交给东厂。

    刑部大牢不比锦衣卫诏狱,虽有许显纯、田尔耕等锦衣卫指挥使投靠魏忠贤,但都督骆思恭和魏忠贤尿不到一个壶中,再加上掌诏狱的北镇抚司使是刘侨,此人和东林党关系紧密,因此诏狱的犯人魏忠贤是没法提出来的。但刑部却是六部之中唯一尚书、侍郎都是由阉党中人把持的衙门,暗箱操作之下,提两百犯人还不是小事一桩,何况这刑部大牢中本就关押着一批从天启二年至今曾与魏忠贤做对的官员,就为这些人,东林党人隔三岔五都要出来攻击他一番,所以魏忠贤也早就有意将他们处决,省得将来出什么差错。因此袁大海所看到的这两百名“死囚”当中实际只有数十人是真正的死囚,大多数都是这两年攻击过魏忠贤,被他以各种名义罢官入狱的朝廷官员及他们的家属。

    那个年轻女子是前刑部尚书王纪的儿媳,而他手中的孩子则是王纪的孙子,王纪因为双腿已断,这会正被家人抬在人群的中间。王纪入狱是咎由自取,其出发点本来是好的,只可惜大脑太过发热,为了扳倒魏忠贤,信口胡扯,把与魏不相干的事情也硬扯到魏身上,还牵到奉圣夫人头上,顿时激怒天启,一道圣旨便给罢官入狱。因他是浙党成员,所以东林党把持的内阁见死不救,乐于见他倒霉,但看在其是反对魏忠贤的份上,首辅叶向高还是在天启面前替他求了情,将他下入刑部大牢待审而不是锁入诏狱。

    入刑部大牢便可走正常的司法途径,有罪没罪,三法司审一审,内阁润色润色,说不定还能起死回生。但进了诏狱可就不同了,那是皇帝直接过问,三法司使不上力,因此王纪倒也不担心,哪怕是老婆孩子都被一股脑塞到刑部大牢,他也不担心。哪曾想,这牢一做就是两年多,期间根本无人提审,皇帝也好像忘记他一样,再加上新任尚书张瑞图是魏忠贤的人,将王纪以前的亲信全部给挤走,如此一来,他这牢便做得不舒坦了,每月总要被提出来审上几次。说是是审,其实就是打,张瑞图为了邀功,逼迫王纪供认幕后是有人指使他的,而这个指使他的人便是内阁次辅韩爌,想借此拔掉内阁中的这根东林钉子,进一步孤立叶向高。

    王纪嘴硬,人也硬,打死也不肯遂张瑞图的愿供出韩爌来。张瑞图拿他也没办法,两条腿已经打断了,再打可是直接要打死的,万一皇上哪天想起王纪来,他可就没法交待了。刘应坤持魏忠贤手谕来要提人,并指名王纪不可活,张瑞图心中害怕,但魏公公的命令他不敢不听,只好将人提出来交给东厂带走。

    听纪用简单说了下这些死囚的真实身份后,袁大海微微摇了摇头,杀王纪等反对魏忠贤的官员他没有心理负担,但那些官员家眷和孩子他却是无法下这杀手。便请求纪用:“公公,这些人攻击九千岁罪该万死,但这些女人和孩子却罪不致死,还请公公将他们带回。”

    “袁百户,妇人之仁可是要不得的。”纪用盯着袁大海语重心长的说了句:“忠字可不是挂在嘴边的,这些人可是九千岁亲自点的名。”

    闻言,袁大海沉默。

    “袁兄弟若是下不了手,老哥帮你这忙好了。”

    见袁大海不想杀掉这些女人孩子,蓝国安想帮他一把,把手一挥,便要带人将妇女孩子提到一边单独处决。袁大海见状,忙拦住他:“蓝大哥好意,小弟心领,不须大哥动手,小弟自会处决他们!”

    转身朝纪用抱拳:“属下身为黑旗箭队统领,唯东厂之命是从!九千岁的敌人便是我黑旗箭队的敌人,九千岁要杀的人便是我黑旗箭队要杀的人!”

    不待纪用说话,回身便是大喝一声:“黑旗随我来!”

    打马飞奔到已经集结的六百箭手面前,纵马奔了一圈后,袁大海勒马立定,指着身后李庆扛着一面黑色三角镶边大旗喝道:“本统领问你们,那是什么!”

    一色黑的箭手们齐致向那黑旗看去,祖先留下的黑旗印象顿时浮现,人群中发出一片哄然大叫:

    “黑旗!”

    “我们的黑旗!”

    袁大海大吼一声:“是,这就是你们先祖为之战斗的黑旗!当年在这面旗帜下,你们的先祖用生命证明了,黑旗箭队是最强的,无人可敌的!是我东厂最精锐的力量!但是,百年过去了,你们告诉我,你们现在的样子配得起这面黑旗吗!”

    箭手们听了这话,顿时嗡嗡一片,在他们的嘈杂声中,袁大海解下系在腰间的铁牌,高举在中,扬声喝道:

    “令牌一出,谁敢不从!本统领要带你们重振先祖雄风,再现我东厂风光!现在听我号令,本统领箭指何处,你们便要射向何处!”

    话音未落,袁大海便张弓搭箭,那箭却是昨日新制的响箭,“嘘!”的一声,射向远处。

    鸣镝之声,响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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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阉狗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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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稀里糊涂的被从刑部大牢带到南海子来,又眼睁睁的看着妻儿被番子分开,王维正很想痛哭一番,但当着父亲的面,尤其是父亲那痛苦的表情,使得他只能强忍心头痛楚,默默的替父亲擦拭着腿脚的血迹,以免父亲心里难过。

    王纪的腿已经断了一年多,早已愈合,腿上的新伤是昨日在刑部大牢叫番子们给打的,原因是他不肯随番子们回东厂。

    儿子的痛苦,王纪又如何能不知,当真是感同身受,不远处孙儿的啼哭尤让他心如刀割,但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内廷妇寺当道,结党成派,祸乱朝纲,身为大明臣子,如何能视而不见!只可恨那客魏二人欺上瞒下,哄骗圣上,反叫自己担了个“欺君罔上”之罪,身陷囹圄而不能自辨,当真是苍天无眼,要叫忠臣义士血洒青天!

    阉竖,老夫与你誓不两立!

    怒到气头,王纪顿感胸口一阵巨闷,旋即喉咙一阵腥气,“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吓得王维正与旁边的犯人们忙上前拍背的拍背、擦嘴的擦嘴、劝导的劝导。七手八脚之下,王纪才觉胸中平复,稍稍好些。见他好些,身边一年纪与王纪差不多的老头才轻声问了句:“王大人,你说这东厂的人把咱们带到这里是要干什么?”

    老头是前刑部侍郎潘佑,因王纪被下狱时上折子为他鸣不平,结果也被下了狱,但他比王纪好些,只是自己一人入狱,家人没有受牵连,不像王纪,全家上下二十多口人全在刑部大牢里呆着了。

    王纪这一问,一中年男子瞬间变了脸色,担忧道:“会不会是魏忠贤要杀咱们?”

    “不会的。”

    说话的是原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齐文道,他不相信魏忠贤真的胆大包天,敢未经圣旨就把他们杀害。

    “魏大裆有几个脑袋,敢背着皇上把咱们杀了?就算他真的胆大包天,内阁就不管了?”

    那中年男子是前大理寺少卿周正义,听了齐文道的话,他摇了摇头,说道:“可不是想杀咱们,为什么把咱们从刑部大牢带到这南海子来?听说此地的提督太监石元雅可是魏忠贤的心腹。在刑部大牢尚有外人看着,但在此地,谁又知咱们死活了,更何况未经圣旨,未经内阁,东厂的人就把咱们给带到此地,分明就没有安什么好意!恐怕咱们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说完叹了口气,他不怕死,但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却当真叫人痛苦得很。

    周正义的一番话听得众人都沉默了,见他们都有担忧之色,王纪挣扎着叫儿子扶起自己,缓缓看了一眼众人,道:“是生是死,咱们总是躲不过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事到如今,各位还有什么好怕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算他魏忠贤要杀咱们,咱们难道还能说个不字吗?与其叫这帮阉党耻笑咱们贪生怕死,不如死得硬气些,将来总会有人替咱们报仇的!自古阉货干政一时,难道还能干政一世,又有哪个能有好下场的,王振、刘谨之辈便是他魏忠贤的前车之鉴!”

    “王大人说得对,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潘佑摸了摸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梳洗过的胡子,仰头笑道:“身为大明臣子,为社稷江山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周正义苦笑一声:“当初我上折子弹劾魏忠贤时,就没想到过能够善终,今日之局面却是早就想到了的。在那刑部大牢中的日子算是多活的。”

    齐文道还是不相信魏忠贤敢这样杀他们,正要宽慰众人几句,却见王维正指着远处问王纪:“父亲,那帮黑衣番子在干什么?”

    众人顺手势看去,只见数百黑衣骑士正在一东厂番子的带领下跑马射箭,那番子的箭乃响箭,箭到何处,骑士们便紧跟着射向何处,初时只在那草地上随意演射,后那番子却突然弃马,尔后将手中的箭指向了自己的座骑,那帮骑士见状,忙也跟着射去,那马顿时身中数百箭,悲嘶倒地。

    看到这里,潘佑不禁失声叫道:“鸣镝!”

    “鸣镝?”王维正不解,他虽是刑部尚书的儿子,但可惜自幼便不好读书,因此对鸣镝之故不甚其详。

    周正义为他解释道:“这鸣镝一说缘于当年太史公所作《史记》,内中《匈奴列传》便记载了这“鸣镝”的来历。”

    “不错,鸣镝者,响箭也!”

    潘佑好长时间没有与人谈史论故了,跟着道:“冒顿乃匈奴单于头曼之子,其本为匈奴太子,但是头曼又和其小妾生了另一个儿子,于是便想废掉冒顿,把他送到月氏国做人质。冒顿刚到月氏国,头曼就向月氏国发动攻击。冒顿于是偷了匹快马侥幸逃回,一心报仇,便作鸣镝训练乃部骑兵。先射其马,后射其爱妻,左右皆跟其发射,有敢不射者都被杀掉。最后冒顿和头曼打猎,用鸣镝射杀之,左右跟从射杀之,遂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一统匈奴,是为大单于!”一番卖弄的讲解完毕,潘佑忍不住舒了口气,旋又黯然失色,自己纵有一肚学问,今后也不能再使半分了,唉…

    周正义盯着那帮黑衣骑士看了又看,点头道:“那为首的东厂番子现在就是在学冒顿训练这帮黑衣骑士;看见没,手法如出一撤,确是鸣镝无疑。”说到这里,想起一事,惊讶道:“看这帮骑士黑衣装扮,莫不成便是那东厂的黑旗箭队?可是…可是这黑旗箭队不早在天顺年间就被裁撤掉了吗?”

    王纪听了,点头道:“东厂确有过一支号为黑旗的箭队,但天顺年间曹吉祥谋反,黑旗参与其中,已被裁撤,我看这些黑衣骑士,不像是早就有的,应是近日才建,只不过却是照搬那黑旗箭队而已。”

    闻言,潘佑脸色一变,恨声道:“魏忠贤公然重建黑旗,他难道是想学曹吉祥造反不成!”

    众人闻言,都是一凛,周正义一脸不安道:“不管魏忠贤是不是想造反,仅凭他重建黑旗,就罪不容诛,但是此事显然不为外人知,须得赶紧使朝中诸公知晓才好,否则…怕有大祸啊…”

    潘佑叹口气:“我等皆为阶下囚,如何能通风报信?”

    “是啊,如何是好啊!”

    众人一想到不能将魏忠贤重建黑旗的消息传回京中,都是苦闷不已,一时之间倒忘了他们是身处险境之中的。

    众人正寻思着办法,却听“嘘!”一声长啸由远及近,一支利箭破空直指这边,箭由百步外射来,射箭之人显然未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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