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良却满面春风地跳下马来。
他一把扶住真要大礼参拜的沈忠儒。
“别呀,说了都是老朋友了嘛!”
“兄弟们抬爱,给了安定王的尊号。”
“当不得真的。”
“走走走,去大帐里叙旧。”
“三爷啊,你大可放心!”
“杨某还不至于害你性命。”
有你这句话就成。
沈忠儒心里吊起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些。
妈蛋,造化弄人。
当初被自己呼来唤去的小小里长。
大半年不见。
竟然摇身一变称王了?
还他么带着十来万贼寇纵横?
命运之奇幻,不胜唏嘘哇!
沈重等小虾米,自然没有高规格招待的道理。
他们被贼寇们圈在河边,给了几口大锅,一些米粮柴禾。
除了死掉几个倒霉蛋之外。
上千护卫、船工,居然一个不拉的都被逮住了。
沈重心中悲叹不已。
就是一千只兔子,也没这么快被抓住吧?
难怪当初沈麟看不起自己训练的乡兵。
说是一帮乌合之众。
他接手之后,还得费一番功夫打散了重训。
难道,咱们主脉真的练不出好兵来?
这五百人,可是自己亲手训练的精锐家丁。
面对三四百贼寇骑兵。
哪怕最终战败呢?
也不至于一触即溃吧?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这家伙一时间傻傻出神,魂飞天外。
彻底魔怔了。
沈忠儒受到的待遇,就要好的多。
他被杨成良携手带进中军大帐。
中间的炭火盆烧得正旺,温暖如春。
一进门,就让人寒气尽去,舒服得不行。
杨成良打算以快打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下临漳县。
不过,既然碰到沈忠儒,也说不上耽搁。
后面的八九万步卒还没跟上来呢。
骑兵渡河,就得折腾一中午。
杨成良有的是时间,陪着老乡好好唠唠。
各位领军主将纷纷掀开帐门走了进来。
有小兵递上滚烫的茶水。
还没过泸水呢。
义军不损一兵一卒,就缴获了一支大船队。
这开门红,打的漂亮!
众将兴致都很高,操着各地口音,叽里哇啦嚷嚷一片。
杨成良指着一位豹眼环须的壮汉介绍道。
“这是我家二哥,赵归一,尊号归一王,有万夫不当之勇。”
“二哥,没想到抢了个故人,这就是安定沈家三爷沈忠儒了!”
赵归一喜形于色,还故意开着玩笑。
“哟?沈家三爷啊?”
“成良啊,你不会把到嘴的肥肉,再给吐出去吧?”
沈忠儒倒是有点小期待。
他恨不得这帮天杀的贼匪犯蠢,就把自己和财货当个屁。
大手一挥,给放了呢?
可杨成良是那般没脑子的蠢货么?
他乐呵呵地道。
“故人是故人!”
“买卖是买卖!”
“一码归一码的,咋能混为一谈呢?”
“哟?对了,这里还有你的本家呢。”
“都是咱们义军中得力的小将哦。”
“那谁?”
“沈铁山、沈铁柱,还不过来拜见你家三伯?”
“陆大江,你小子躲躲闪闪干哈?”
“你以为?今天的你,还是泸水河村那个小混球么?”
“出来见见人!”
“妈的,都领兵三千了,你不知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沈忠儒别说刮目了。
他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
这三位狼行虎步的铁甲小将。
竟然是半年前祸害乡里的地痞?小混混?
老天爷,这世道咋的了?
咱沈家花费多大的代价?
那些家丁也没少训练,投入的钱财海了去了。
可怎么找不出这般三个人来?
特别是为首的陆大江。
个子不高,却透露着一股狠厉狡诈。
看起来,比自家的宝贝侄儿沈毅,更像一位战场骁将。
同样是领兵三千。
人跟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陆大江跟沈忠儒不熟。
往日高高在上的沈家集三爷。
哪里看得上他这样出身低微的小混混?
他只是表情淡漠的拱拱手,一言不发。
沈铁柱和沈铁山算是沈家的旁系子弟。
从贼造反了,也抹掉那个“沈”字。
二人尴尬地上前单膝跪倒,依足了礼仪。
“侄儿参加三伯!”
沈忠儒心中五味具杂。
他扶起这两个,往日看走眼的“沈家千里马”。
“快起来。”
“你们去落阳山服苦役,一场贼……阿不,一场混乱……”
“一下子就失去了消息!”
“活着就好哇!”
“前些日子,老夫还去过泸水河村呢!”
“那地方,如今叫泸水铁城啦!”
“铁柱,你爹是沈忠福吧?”
“咱俩见过面,还念叨你呢!”
“他呀,老多啦!”
第一百八十五章 骇人消息
大帐中,好几个来自安定县的将领沉默了。
某些人甚至背过身去,偷偷擦拭着眼角。
从贼了又如何?
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谁家里没有父母亲人?
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欢聚一堂?
陆大江一反常态,惊奇地问道。
“什么?咱泸水河村,啥时候变成铁城了?”
“有没有搞错?”
义军不是全无作为。
他们要查探安定县的情况。
抄近路,沿着泸水河西岸往上走,既安全又隐蔽。
要么,就得过夹山县,或者忠县绕路了。
杨成良现在的手,还伸不了太长。
义军改变了战略方向。
安定,早晚得去,只不是现在。
沈麟为了训练骑兵。
一放出去就是四个百户部。
每天轮流好几回。
昼夜不停,周边十里之内。
都是泸水铁城的监察范围。
这么些日子,义军撒出去不下二十个精锐骑兵。
每次都是泥牛入海,一个都没有回来。
搞得杨成良都心痛了。
他隐隐觉得,隔着诺大的荒草滩。
老家,恐怕变天了。
他一开始认为,多半是特立独行的梁家人下山了。
作为练武多年的人。
梁家神射的大名,地头蛇杨成良怎会不知道?
他当年还去过邙山村呢。
自己的侦骑跟梁家比骑射,多半不够看。
邙山村穷啊,难道他们看上侦骑的战马了?
完全有可能。
暂时招惹不了,那就放一边吧。
所以,泸水铁城的巨变,对义军来说。
还是一团迷雾呢。
陆大江的问题,也是好些个安定系将领的疑惑。
大家都齐刷刷盯着沈忠儒。
沈忠儒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啥?你们不知道?”
“哎哟,咱家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叫沈麟的。”
“不是买了老杨……哦哦,安定王你的老宅子么?”
“这家伙后来大炼精铁,还有水泥。”
“他被已故的澶州总督张峰奇看中。”
“封了个千户官,自筹资金筑城练兵。”
“泸水,江北、东山三个里的地盘儿都归了他。”
“这家伙,大半年里折腾了好大的事业。”
“听说都拥兵三千,战马粮秣无数了!”
老家伙可没安好心。
他突然觉得,自己前途也没那么灰暗了。
你们去打什么曲周啊?
顺着泸水河北上,很远么?
去抢沈麟那个小王八蛋啊!
他有钱有粮还有大批精铁武器。
不比我这三十几艘船的书籍、纸张、棉织品更好?
吃柿子,你们也不能尽朝着软和的下手呀!
至于贼寇会不会攻打安定县城,威胁沈家集。
沈忠儒不懂打仗,但是安定他熟!
贼寇要是被沈麟拖住一天半天。
足够协防的水军,封锁泸水河了。
水军战船可不是咱这些运输船。
人家投石机、床弩、火油弹多的是。
你敢射一轮火箭试试?
更多的大家伙当头砸来,就问你怕不怕?
自家老二好歹训练了两万七八千乡勇、班军。
再不经打,协防水军守住东岸不难吧?
再坚持几天,就不信澶州的大军不来支援。
他们走水路运兵,也慢不到哪里去。
安定县号称北方明珠。
有名的财税重地,新任总督庄子才舍得放弃才怪呢。
他不敢打辽人,还不敢打你们这些贼寇么?
帐篷里的义军将领都有些吃惊。
特别是来自泸水村的几个人更是大张着嘴。
能塞进去一个个大鸭蛋。
感情不止咱们在进步啊。
咱们虽说带着一千甚至几千兵。
可还是没法跟沈麟那小子比呢。
他都有了一座军城了,带的还是经制军队。
杨成良恍然大悟。
姥姥,完全搞错了。
不是梁家人下山了。
而是沈麟把三个里十二个村的百姓转成军户。
梁家的那些神射手还不全归了他?
不明不白的,就折了二十多个哨骑精锐。
原来,本王跟这个小老乡,已经隔空交手了。
“老沈,把你那个侄子的情况,详细说一说!”
见杨成良的兴趣大增。
沈忠儒有了种东方不亮西方亮的扭曲快感。
他不但知无不言言无尽,还添油加醋,夸大了不少。
他说沈麟的三千军,全是骑兵,配备二十炼精铁甲和武器。
见众贼寇不信。
沈忠儒赌咒发誓说绝无虚言。
“张峰奇的重骑,有一批重刀,很厉害是吧?”
“那就是找沈麟定制的,只交付了六百把。”
“张峰奇一死,那小子就把剩下的重刀装备了自家军队。”
义军很关心大本营的情况。
当初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批忠诚的坐探。
随着这些人不断归来。
当初那场大战,燕胜北和总督张峰奇双双战死或亡故。
十万饥民大军全军覆没。
当然,张峰奇的重骑也被打残了。
这些消息,在义军高层中,不是秘密。
甚至有逃出战场的残兵,描述过那种五尺重刀的恐怖。
刀光一闪,人马俱碎。
无可匹敌!
赵归一赶紧问道。
“那沈麟,扣下了张峰奇多少重刀?”
沈家主脉对于官面上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沈忠儒脱口而出道。
“张峰奇定制了三千把,庄子才后来追加了两千。”
“实际只交付了六百。”
“我那侄儿以缺乏高品位矿石、张总督遗命为由。”
“硬是扣下了四千四百把!”
大帐中一片哗然。
六百把重刀在手的重骑兵,已经所向披靡了。
还他么有四千四百把在泸水上游?
那会……恐怖到何种程度?
精明的陆大江嘿嘿冷笑道。
“三爷,你在说谎!”
“使用重刀?没有好马怎么行?”
“沈麟发迹不过大半年,他上哪儿去弄那么多宝马良驹?”
沈忠儒顿时叫起来撞天屈。
“哎哟,我没说那小子建立了重骑兵好吧?”
“你们起事那会儿,他就开始在安定骡马市搜购战马了。”
“用不了重刀,他不会熔了打造普通兵刃甲胄?”
“那可是八万多斤二十炼铁啊!”
“他自己还会炼铁,又存了多少?”
“就算五六十斤一套的步人甲,三斤多的朴刀、枪头。”
“大半年下来,也足够他装备两三千人了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怒目而视
这时候,陈天浩带着一身铁甲的白娘子走进大帐。
两人带着部下都等大半天了。
结果,这帮人还聚一堆儿,在喝茶聊天?
“哎哎哎,我说老杨、老赵,打仗不讲究兵贵神速么?”
“咱们现在有船,还磨叽啥?”
“总不能为了一批意外之财,就裹足不前了吧?”
杨成良笑哈哈地相请。
“来来来,快坐!”
“你这老家伙,真是个急性子。”
“这回攻城略地,咱们不搞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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