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这么一个无意的安排,不但让陈伯文免了遭苦受难,而且也让朱由榔尽快地得到广州的情况,避免了一场闹剧发生。
陈伯文进来了,见到朱由榔,没忙着行礼,先是盯着朱由榔看了好几眼,等确定他确实安然无恙之后,才伏地大哭:“陛下,臣可担死心了!”
朱由榔见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显然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又见他伏地恸哭,真情流露,心下也十分感动:“看看,还是大舅子关心我啊,就是不知道他关心的是皇上,还是妹夫呢?”
“伯文,别哭了,朕这不是完须完尾地回来了吗?”朱由榔连忙安抚他。
“伯文,别哭了,你知道广州的情况吗?”倒是吴炳,心忧广州局势,打断了妹夫大舅子的亲情表演。
“哦,对,差点误了大事。陛下,这是臣父今日给臣写来的信,您请看看。”陈伯文闻言立即站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朱由榔。
朱由榔粗粗看罢,脸色巨变,“啪”地一拍桌案,怒道:“好啊,朕才失踪了三天,他们就开始忙着改朝换代了?李洪,宣黄宗羲、李元胤!”
“啊?陛下,发生什么事了?”吴炳闻言大惊失色,连忙问道。
“你看看吧,朕的那帮子大学士在忙着拥立新君呢。”说完,把信递给吴炳。
“这……”吴炳看完,也是感到非常气愤,心道:“瞿起田啊瞿起田,你也太心急了吧?怎么不等等呢?”
再一想如今朝中局势,连忙谏言道:“陛下,如今宜稳不宜乱,以大局为重,还请陛下息怒。”
“息怒?!你让朕息怒?朕再晚回来两天,广州城就变天了,你让朕息怒?”朱由榔怒视着吴炳道。
这时候黄宗羲、李元胤匆匆进来了,李元胤同样是满脸憔悴,胡子也没刮,眼窝也深陷。
“陛下,臣,臣护卫不周,请陛下治罪!”李元胤见到朱由榔,立即跪下请罪。
假这当口,吴炳把陈际泰写的那封信递给黄宗羲,黄宗羲一目十行把信看完,脸一下子就白了。
“元胤,平身,朕不怪你。现在朕命你带禁军五千立即回广州,……”
“慢!陛下,请听臣一言。”黄宗羲很失礼地打断了朱由榔的话。
“嗯?你也要劝朕息怒?”朱由榔刀子一般的目光射过来,让黄宗羲打了一个寒战,心头一阵慌乱。
不过,随即平静下来。
“陛下,这些事的发生,都是在您出事之后,瞿公身负重任,唯恐一旦把事传开,造成天下混乱,无奈之下才想出这么一个昏招。他错就错在太急了。如今陛下安然归来的消息一旦送回广州,臣敢保证,立即就会云开雾散。所有的事情还是会按原定计划进行的。有些事急不得,急则生变啊。”黄宗羲进言道。
他重点讲了一个“急”字,其中的暗示之意非常明显。
朱由榔不是笨人,一下子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按捺着火气,沉吟着坐下,拿过陈际泰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感觉其中的信息还是少了些,对于拥立朱聿锷之事只知道陈邦彦极力反对,另外四人都持赞成态度,具体是谁率先倡议,倡议的理由是什么,都不得而知。
黄宗羲暗示的意思很明白,别人还罢了,陈子壮可是暂时动不得啊。林察手里掌握着五万大军,若是操切了,怕是这五万大军立即就会反了,而且还有广州城里的林觉和陈仕豪呢,这都不得不防。
“嗯,是急不得。”朱由榔用手指敲打着桌案,细细盘算。
想了一阵,有了主意,令道:“宣林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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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都是好演员
林察进了舱来,踉跄了几步,看了朱由榔一眼,发现皇上面色非常平静,眼睛里似乎还有笑意,登时放下心来,连忙跪倒在地,带着哭音说道:“陛下,臣忧心如焚,更是惊惧难当。臣未能护主安全,实有大罪,请陛下重重责罚。”
边说边重重的磕头,碰得地板咚咚有声,显得很有诚意。
不过,朱由榔看到他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以及进舱时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惊慌,再看到他这么会演,心里感到一阵子恶心。
“平身,平身。李洪,快把明微搀起的。”朱由榔微笑着令李洪把林察搀起来。
朱由榔见一会儿林察额头上就已经起了个包,遂笑道:“真是的,明微,何必如此?看把头都磕青了。忠不忠心不在这个上头。”
“陛下,明微是看陛下龙颜有伤,所以不敢面容整齐面君。”黄宗羲很看眼色,笑着说道。
“哈哈哈,太冲,真有你的,还有这个道理?别说朕,你和可先不也都鼻青脸肿?”朱由榔被他说得笑了起来。
“是是是,臣确实不敢让陛下专美于前。”吴炳也笑着说道。
“陛下,都是臣无能,未能看出天象异变。”林察见此情景,心头大安,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必自责。那台风不是你能招来的,怪不到你头上。只不过上天可能看朕这几个月过得太顺当了,给朕一个教训吧。好在有惊无险,朕不但拿住了徐贵相,还收了施琅这员大将。哎,你还没见过施琅吧?李洪,去宣施琅。”朱由榔一副劫后余生,很高兴的样子。
“陛下洪福齐天,自是遇难呈祥。”林察恭维了一句。
施琅就等在外面,李洪宣召,立即进了舱。
“尊候,来来来,朕给你绍介绍介。这位是林察,是朕亲封的水师左都督,明微,这位就是施琅,施尊候,朕这么安然回来,多亏了他啊。”朱由榔道。
“见过都督。”施琅闻言连忙叉手施礼。
“施将军。”林察拱手还了一礼。
“明微,你还不知道吧?朕已经封尊候为水师右都督,东海水师都督,奏天翊卫靖海伯。嗯,你是左都督,位在尊候之上,但爵位却是没有。朕说过,早就在南河岗时就想封你伯爵的,但因为属下触犯军纪,被朕给压下了。本来想等这次漳州之战结束后赏给你的,但如今尊候都已经封伯了,不封你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朕封你为奉天翊运辅明伯,日后你俩也好共事。”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察大喜,连忙跪下谢恩。
他不能不喜,施琅是四等伯,而他是三等伯,无论是从军职还是爵位上都压了施琅一头。
吴炳见状,跟黄宗羲对视一眼,心道:“林察完了。”
黄宗羲则想:“林察真是不知进退。陛下若是想保你,肯定会施以薄惩,你如果想要平安,就不应该坦然受封。”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此次解漳州之围,你要立功,否则朕这脸面上可不大好看。”朱由榔道。
“是。陛下,放心吧,臣早就憋着劲立功呢,不会让您脸面无光的。”林察踌躇满志地说道。
“好。这才是朕的肱股之臣呢。明微,郑芝龙率领十万水师已经进驻泉州,朕带你和禁军去解漳州之围,恐其断我海上后路,就让尊候带领本部人马驻在厦门,监视郑芝龙,你看如何?”
“陛下,郑芝龙十万大军,恐施将军难以抵挡,还是让臣护住后路吧。”林察说道。
“陛下,林都督未免太小看施某了,郑芝龙虽有十万大军,但在臣眼里,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施琅不愤地说道。
“施将军,请问你部有多少人马,多少战船?”林察问道。
“一万人马,三百多条船。”
“力量太过悬殊,施将军虽然英勇善战,但恐不是其敌手啊。”
“施某愿立军令状,如果不胜郑芝龙,甘愿提头来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服谁。
朱由榔有自己的小算盘,见俩人别开了苗头,心里一乐。
他装作迟疑着说道:“要说力量,确实有些不对称,明微虑得极是。不过,若论对郑芝龙的熟悉,还是尊候。这样吧,明微,你把叶允武一部暂划尊候指挥,战后归建。有赵跃龙和元胤的禁军去援漳州,力量足够了。”
“这……”林察一愣,没想到陛下把叶允武划归施琅指挥,那可是自己最能打的将军啊。
“怎么?你不愿意?”朱由榔脸一沉,问道。
“不不不,臣哪敢抗旨?臣遵旨!”林察一见,吓了一跳,又一想战后归建,连忙躬身领旨。
“朕之所以冒死御驾亲征,就是要协调各方,若是都存有私心,这仗还怎么打?”朱由榔又斥了一句。
林察那个后悔呀,不就是迟疑了一下吗?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我也是,迟疑什么呀?不知道这位主子不容半点违逆?
“是是是,臣知错了,下去就跟施将军交割。”
“这就对了嘛。军队是大明的军队,不是个人私产,怎么有利于取得战争胜利,就怎么调配,这个原则不能丢。”朱由榔脸色稍霁,口气也没那么严厉了。
林察这才心中一宽。
吴炳和黄宗羲见些情景,心里十分佩服:“陛下真是厉害,须臾之间就能想到对策,一下子就断了林察的一条胳膊,理由还说得那么充分,显得那么合理。战后归建?林察,你就做梦去吧。”
“对了,明微,广州现在是什么情形?你把你知道的情况给朕说说。”朱由榔把军队的事放下,又问了一句。
“陛下,自那日出事之后,臣第一时间就给广州送了信,听说,瞿大人有意拥立唐王,陈大人极力反对,现在什么情况,臣倒是不知。”林察早就想好了说辞,所以朱由榔一问,他毫不迟滞地说了出来。
“唉,国不可一日无君,起田也是一心为了大明。谁叫朕无兄无弟无子呢,起田也是无奈之下行的无奈之举。”
朱由榔听了,装作思考了一阵,才缓缓说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内阁会议结束后,瞿式耜、吕大器、杨乔然忙着封锁消息,安抚百官,给各地督抚写信,忙得不亦乐乎。
而陈子壮却是急匆匆回了府,令下人去请陈仕豪、林觉。既然决定要在这场大变故中为家族争取最大利益,那就不要再犹豫,凡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他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细细盘算后续各种行动。赵玉乔不知老爷为了何事如此焦躁,也不敢问,只是把丫环打发开,自己亲自奉上茶,手执团扇伺候着。
林觉和陈仕豪先后到来,陈子壮对赵玉乔说道:“你去书房门口候着,不许任何人接近书房。”
“是。”赵玉乔非常聪明,一看这架式,就知道老爷必有要事,连忙答应一声,退出书房。
“岳父,发生什么事了?”林觉也感觉气氛不大对头,连忙问道。
“陛下在海上遇到台风,连人带船不知所踪。”陈子壮简单地说道。
“啊?这”陈仕豪和林觉闻言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是你大哥给我写来的信,你和豪儿看看。”陈子壮把林察的信给林觉和陈仕豪看。
林觉和陈仕豪分别看了,见其信尾有“请姑父早做打算”之语,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转着心思。
“叔父,朝中是什么情况?”陈仕豪问道。
“各位大人虽没有明说,但都基本认定陛下已经遇难。瞿大人的意思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欲迎立唐王即位,我和吕、杨二位也是这个意思。但陈邦彦陈大人不同意,他的意思是等皇后生产之后,若所生是龙子,则拥立为君。”陈子壮简单地把内阁中的情况说了一遍。
林觉和陈仕豪闻言都是震惊无比,呆呆地坐着,慢慢消化这些信息。
“这,岳父,那您的意思是?”呆了一会儿,林觉终是没弄明白该何去何从,于是小声问道。
陈仕豪没有言语,白了林觉一眼,心说:“这还用问?你大哥信里的意思是什么你没弄清楚?叔父巴巴将你我叫来,不就是为了早做打算?”
“即使皇后生产的是龙子,若依陈大人的主意,也必然会出现太后临朝听政的局面,即使不出现这样的局面,辅佐和教导龙子的重任也落不到我的头上。”陈子壮说道。
这就算是表明了态度。
“明白了。岳父,您是想将拥立首功抢在手里?”
“什么拥立首功?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哪有半点私心掺杂在内?”陈子壮不满意女婿说的这么直白。做任何事,都要披上正义的外衣,这也不懂?
“叔父,侄儿觉得此事不妥。”陈仕豪沉思良久,慢慢开口。
“为何?”
“别人的反应如何侄儿不知道,但侄儿知道,禁军对陛下非常佩服,也非常忠心。若是陈大人的提议让大家知晓,士兵们不一定会跟着咱们走。”陈仕豪道。
“军队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回去之后,就先跟军官们讲清楚,拥立唐王才是真正为了陛下复兴大明事业不半途而废。另外,严防死守,不让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