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谯沛的勋贵当先忍耐不住,爆发出一声声大喊,“大哥……大哥……”
百官相继痛哭出声。
曹操喃喃:“你们这是怎么了?孤是去归隐养病,怎生你们哭的如此狼狈?好像是孤要离世了一般……”
呃……曹操这么一说,大家伙儿都止住了泪水。
“哈哈哈……”曹操笑道:“你们也希望孤这头风能痊愈是吧?啊……”
“大王万福!”众人齐呼……
“既是万福,那都给孤笑一个!”曹操继续开口。
这下,百官彼此互视……
“哈哈,哈哈哈……”
怪异的笑声此起彼伏。
曹操却是张口道:“诸位放心,子宇比孤更出色,更懂人心,有他在,这江山,谁也带不走!”
……
……
翌日。
台上奉着祭祀牛羊,五色玉圭,火堆燃起,浓烟滚滚。
在祭司的主持下,将玉圭焚烧,以祭苍天、五岳、四海……
庄严的音乐声中,陆羽身着冠冕,手捧传国玉玺,神色庄严地登上受禅台,台下公卿、列侯、诸将、匈奴单于等千万人陪侍。
陆羽环视周遭,都是熟悉的人,却唯独缺了父王的陪伴……
为了让自己成功登基,父王选择在这个时候归隐,这是将一切谣言都扼杀在摇篮,给予了陆羽最宽松的环境。
呼……
想清楚这点,陆羽长长的呼出口气。
就在这时……
刘协双手捧起诏书,大声喊道:“咨尔魏王,昔者尧禅位于舜,舜禅位于禹,天命无常,唯归有德,汉道陵迟,大乱滋昏,群凶恣逆,环宇颠覆,皆赖魏王神武……皇陵降瑞,人神告徽,诞唯采亮,师锡朕命,全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天之历数在尓躬,君其抵顺大礼,飨万国以肃承天命!”
一封诏书……郎朗吟出。
陆羽双手接过!
旋即,在祭司的主持下,他对天行礼,朗声祭告。
——“皇帝臣羽敢用玄社昭告于皇皇后帝,汉历世二十有四,践年四百二十有六,四海穷困,三纲不立,汉主以神器宜于羽,羽震畏天命,敢不钦承。谨择元日,与群寮登坛受帝玺绶,告类于尔大神,唯尔有神,尚食永吉,兆民之望,祚于有魏世享!”
陆羽的话音落下……
群臣跪服,连同汉天子一道……跪地齐声,“臣等叩见陛下,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羽望着浩荡群山,跪伏百官,轻声感慨:“舜、禹那时的心情,今日……朕体会到了!”
念及此处……
陆羽转过身,面朝百官:“吾,曹羽,上承天意,承继大统,即日起,天下只有一个国号——魏!改元黄初,建都洛阳,追父王为太祖武皇帝,封刘协为山阳公!”
此言一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
“万岁……”
又是一道道山呼海啸!
……
不远处的一处山头。
一处孤零零的马车停在这边,马车外有十余匹马儿,一些侍卫森然伫立。
“大王……”
就在这时,许褚匆匆从山下跑上,“汉帝已经将皇位禅让给长公子,长公子已经完成祭天地,顺利登基!”
“好!”曹操颔首……像是归隐之前,心头最后的大石头完全落地。
他整个人躺在马车后,一脸的轻松。
“走了……”
过了半晌,他好似休息够了,朝许褚招呼道:“仲康,你回去吧,羽儿的安全,孤可交给你了,有你与典韦在,孤才能放心!”
“魏王……若是……若是长公子问起你,那……”
曹操疲倦的挥了挥手……“莫要告诉他,我在哪里,从今天起,他心中装填的不该是孤,该是整个大魏!”
第七百一十五章 伏皇后是个妙人,有人不懂风情
颍河之上,一艘乌篷船已经准备就绪。
这是走水路,从颍河到洛河,然后通往山阳扈的水道。
乌篷船边,除了两、三个小黄门与寥寥几名侍卫外,只剩下山阳公刘协。
今日的刘协穿着一身常服……他立在船头最后眺望着许都城的城墙,这里是他做过十年天子的地方。
“唉……”幽幽的一声叹息,忽的……“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在一干虎贲军的簇拥中,曹操正驾马赶来。
看到曹操,刘协一怔,本能的畏惧感迫使他后退一步……
可只是一个刹那,他又挺起了胸脯,他以前是皇帝时畏惧曹操,可现在……他已经不是皇帝了,他再不用过那如履薄冰的日子,现在……还有必要畏惧么?
倒是一旁的小黄门,一副担心的模样,“陛下,快进舱中躲避吧?”
刘协一副坦然的样子:“天下都是他儿子的了,他要杀我?我还能躲到哪去?”
说着话,他迎着曹操迈步向前。
不多时,曹操的马队已经行至刘协的身边,曹操翻身下马,也不行礼,却也没有了往昔的趾高气昂。“山阳公。”
“大魏武皇帝……”曹操对刘协称呼更改,刘协对曹操的称呼也更改了。
一退一进,如今不光实际上的地位,就连名义上的地位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孤的儿子刚刚称帝,诸事繁琐,他也抽不时间来为山阳公践行,还是让孤这个当父亲的代劳吧!”
说起来也奇怪……
曹操成为了魏武皇帝,刘协成为了山阳公,可曹操说话时的口吻,却比他担任魏王,刘协担任天子时更和缓,仿若挚爱亲朋一般。
“呵呵……呵呵……”
突然,刘协笑出声来……他摇着头,可嘴角始终咧开着,笑的格外的怅然。
乌篷船上,一张桌案,曹操与刘协分坐两边。
两个酒樽,已经分别添了三次酒,都是曹操主动添的,似乎……他的心情颇为不错。
可期间,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魏武皇帝有何指教啊?总不会真的是来为我送行的吧?这可不像你!”刘协实在受不了这寂然的气氛,主动张口。
“哈哈……”曹操笑了,“孤这儿子终是个仁君哪,若是孤……肯定不会这么轻松的放你去山阳扈,要造成意外的方法有很多,孤很擅长,比如……事先在这船上凿个洞,比如在对岸处设下埋伏,比如一场大火,这些孤都做过!”
“哈哈……”这次换作刘协大笑了,“是啊,魏武皇帝什么都做的出来,我甚至相信,在我走之前,你还会告诉我‘只要我不回都城,那就保我一世之安’,只不过这话,怕是连你都不信吧!”
十几年的相伴……
曹操了解刘协,刘协又何曾不了解曹操呢?
“唉……”曹操缓缓的站起身来,“羽儿曾向我讲述过何为大爱?将天下黎庶疾苦当成自己的疾苦,将万民之安康当做自己的安康,这便是大爱,羽儿提及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也是这个道理!不瞒你,这些年孤从羽儿身上学到的也很多,已经放下了许多戾气!若是以往,有人要劝孤归隐,哈哈哈,孤规定要了他的脑袋!”
刘协颔首……
曹操这些年的变化,他感受的最是真切。
刘协可以笃定,若是没有“曹羽”,那或许曹操依旧能一统,却一定会死更多的人,多出几十倍、几百倍的人!
如今的大魏也定然会暴乱四起……这便是所谓的以暴制暴!
“魏武皇帝要没什么想说的,那我就先走了……”
“好!”
曹操没有说更多的话,很爽快的答应。
刘协朝他笑了笑,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曹操会心的微笑,两人似乎什么也没聊,又似乎聊了许多。
乌篷船去势如飞,荡开了两岸的芦苇,融入这青山绿水中。
曹操站在河边,眯着眼……望着这远去的乌篷船。
“大哥,船已经走远了,河边风大,咱们也该走了。”
说话的是曹操的弟弟曹德,这一次归隐,他与父亲曹嵩都会陪曹操一起去……
“再看一眼吧!”曹操感慨道:“看一眼少一眼,毕竟他当过十几年的皇帝,能亲眼看看亡国之君是怎样离开的,这种际遇……百年……不,千年来也是极难得的!”
曹德顺着曹操的目光往河面上看。
孤帆远影……水波荡漾,天水一色……碧波万顷!
属于汉的时代……终将远去……
魏,注定要扬帆起航!
“不对……”突然间,曹操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惊呼,“皇后呢?山阳公走了,可那皇后呢?”
一旁的许褚连忙道:“伏皇后还在汉宫,似乎是她提出要拜见新皇,陛下也允准了。”
唔……
曹操眯着眼回过头。
“哈哈哈哈……”爽然的大笑声响彻此间,“吾儿像我!哈哈哈……吾儿像我!如此,方才有王霸之气!”
……
……
乌篷船内,刘协尤自坐在桌案前。
三杯酒下肚,他已经有些晕眩……而借着这醺醉的酒意,刘协下意识的脱口。
“皇后,为朕斟酒!”
这话脱口,却无人响应,也没有回声,乌篷船上只有一名小黄门……可就在方才,刘协吩咐小黄门出去,到船舱外面去。
曾经的宫墙内到处都有“眼睛”,如今的他想学着一个人独处,却又下意识的张口呼唤皇后。
只是……
没有皇后了,也没有伏寿了,不再是帝王……意味着刘协失去了帝王该拥有的一切。
意识到这点的他,微微低下了头。
他回想起昨夜,他与皇后那翻推心置腹的攀谈。
“你愿意跟朕去山阳扈么?你愿意么?愿意么……”刘协双手按在伏寿的肩上,用力的晃动,在之前他已经问过整个皇宫中的妃嫔,无论曾经多么的宠幸,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前往。
虎落平阳被犬欺……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究是天子,也不能免俗!
刘协紧紧的盯着伏寿,那时候的皇后伏寿紧咬着牙关,她先是点了点头,却最终又摇了摇头:“若你是陛下,那皇后自当追随,哪怕是天涯海角,可若你是山阳公……那……皇后岂能……岂能……”
伏寿的话没有讲完,可意思再明白不过。
刘协懂了……
帝王的婚姻哪里有纯粹的爱慕,那不过是家族的联盟。
伏家的女儿可以嫁给天子,却不能嫁给一个落魄的国公……皇后……皇后始终是把家族放在第一位的,哪怕是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若……若……”刘协最后问道:“若朕碰过你呢?”
这一句话从刘协的口中传出,就有些扎心的味道了。
因为……
十余年来,他都没有与伏寿同床共枕过,不是不想,而是不行……
每日如履薄冰,每日诚惶诚恐……恐惧蔓延在他的全身,他是个不举、不行的天子!
沉默……
短暂的沉寂过后,伏寿的回答依旧让他失望:“这无关乎陛下是否碰过臣妾,这只关乎陛下如今的身份究竟还是不是天子!”
现实……
这就是现实!
如今……乌篷船内,举目四望,无论是那些曾经有过恩荫、宣誓过对他效忠的,还是有过夫妻之名却最终渐行渐远的,刘协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这便是自由的代价……
这便是留给万千黎庶希望的代价!
“滴……滴答!”
硕大的泪珠潸然落地……
想起伏寿,想起皇宫,想起那些围着他转的奴婢,刘协捂着脸自嘲道。
“朕……朕这皇帝当得可真有意思,做皇帝的时候是别人逼我做的,不做皇帝的时候,却是自愿不想做,不能做的!”
“九岁那年,董卓把我推上皇位,我就成了他最称心的玩偶,从那以后我天天以泪洗面,上愧祖宗,下愧黎民,没有一天快乐的日子,没有一天自由的日子,如今……他曹子宇给了我自由,让我脱离了这苦海,我本以为我该觉得很快乐,可……可根本没有快乐,只有落寞!”
刘协缓缓起身,自己又斟满了一盏酒,一饮而尽。
他迷离了,他如梦似幻……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追求的是什么?
“董卓、王允、李傕、郭汜、曹操、曹羽……我……我终于能回到青山绿水之间了,那地方我只是在诗书中读过,还从没有去过。”
言及此处……
忽然,船舱的大门打开。
原来是护送乌篷船的一名侍卫,“山阳公,陛下命我,在船至河中时将这个交给你!”
侍卫身穿龙骁营的铠甲,格外的有精神。
刘协抬眸:“这是什么?”
侍卫将怀中掏出的一封竹简递给了刘协,“这是一副药方,当年夏侯惇将军不举时就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