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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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魁首-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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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地,有大局观,也有很明显的倾向性,他也是布政使司参政,却不是陈文杰,而是左参政郑振声,近几日与金凫、马容两人来往最为密切的蜀中高官。他的盘算很简单,这次钟毓若是倒台,高拱势必在蜀中受挫,巴望着张佳胤老大人推上一把,也能主政一方。

  “及早处置,早做决断,诸位”高志泰高居首座,却最为苦闷,张口就是一长串的疑问句,“我又何尝不知要赶早,老夫那世侄横遭劫难,实在可惜可怜,功名之事老夫断然要为他讨个公道,只是暗中行刺者是何人?又是受何人指使?可有证据?如此之多谜团未解,如何平复学子愤怒?如何向朝廷奏报?老夫又该如何处置,怎样决断,诸位何以教我?”

  “咳咳,回禀巡抚大人,属下已安排重兵追踪刺客,彻查其行迹,成都府也安排了捕快衙役协助,目前……”布政使司负责刑狱的参议讷讷出列,顺手将屎盆子往成都府头上一扣,反正胡结一现在不在这里。

  “目前如何?”高志泰不依不饶追问。

  “目前尚无结果”参议面红耳赤,决定加大甩锅的力度,“不过,分守川南参将邓子龙也率兵马前来协助,据称是受了大人的札子调遣”

  “唔,确有其事”高志泰面不改色,“林卓出自川南,乃是当地名望,省中各司一筹莫展,既然川南参将有意出力,老夫就下令照准了”

  “吭哧吭哧……”参议脸色涨紫,再也找不到托词。

  “咳咳”布政使司右参政陈文杰冒头了,他的发言充满了政客的恶臭味,“高大人,为免蜀中当其事,却应对迟缓之虞,我等似乎应先具报详情以闻,为林卓功名之事昭雪,权且稳住士子,刺客之流可暂缓提及,料来能得朝廷各方推许”

  “陈参政,此言大谬,若不揪出刺客及主使,如何平复学子悠悠众口,莫非只靠春秋笔法?”何举当即出列反对,对陈文杰这个昔日一条线上的盟友,何举无语至极,朝廷各方推许?应该是顺着钟毓抱上高拱的大腿吧,好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何举很清楚林卓那边的计划,这次就算不趁热打铁把钟毓搞掉,也要把他从位子上挪开,若是热度过去了,时过境迁,效果肯定大打折扣,林卓岂不就白白挨了这一箭,“高大人,何举以为,即便证据不足,钟毓也难逃嫌疑,理应先行拘押,再行举证,若任其在外,恐真相大白之日,遥遥无期”

  “瓜田李下嘛,钟毓理当暂且逊位避嫌,以利查案,若高大人迟迟不做决断,本官将先行上奏”按察使宋鸿烈是个暴脾气,因为跟高志泰的老关系,作为言官的他一直憋着,但是憋太久会出问题的,不只是生理上的,还有政治上的,他作为言官的操守会受到质疑。

  “我意深以为然,钟毓拘押在案,无所掣肘,查案必有实质进展”左参政郑振声表示赞同,他的言辞意味深长,瞄了一眼如坐针毡的参议大人。

  “不行,钟毓虽有大过,却并无恶迹,如此应对,对他并不公道”高志泰守着他的端方作风不肯动弹,再度施展一票否决权。

  “哼……”宋鸿烈拂袖而起,转身出门就要左拐回家,作为监察部门,他本来就不必跟地方上活这些永远活不干净的稀泥。

  “高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迎面一个人影儿冲进来,跟宋鸿烈撞了个正着,生生把宋大人撞回了客厅,一屁股摔了个结实。

  “胡结一,你,你放肆”宋鸿烈官威官体荡然无存,绷不住了,掐着官指冲着胡结一发飙。

  谁料到,素来被称作官场鬼见愁的按察使这一次没了卵用,胡结一完全不搭理他,扑上前拉着高志泰的袖子,涕泪齐下,“高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高志泰本就皱得深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胡知府,何事慌张,你且细细说来”

  “高大人”胡结一用袖子擦了把鼻涕,黏糊糊的双手又想拉扯高志泰,却被避了开去,“今日钟大人下令属下将闹事学子清场,属下无奈之下,奉命行事,却不料捕快衙役下手过重,学子又有伤亡”

  “什么?”满堂大佬都坐不住了,宋鸿烈也不再施展死亡之瞪。

  “死伤多少?”“死者何人?”“如今学子可曾清场散去?”五花八门的疑问句劈头盖脸地向着胡结一飚过来。

  “死者有二十余人,都是成都府本地学子,伤者乃是浣花溪五…君…子的汪秉宜,学子们群情激奋,并未散去,属下来时,学子已经在布政使衙门各处纵火行凶,场面失去控制”胡结一老老实实交代情况。

  “嘶……”“嘶……”“呀……”“哦……”

  高官们发出各种奇怪的感叹声,彼此交换神色,都觉得已经无法善了,必须尽快做个决断。

  “胡结一,你擅自行动,可曾请示巡抚大人,钟毓如今戴罪之身,竟然能让你附郭知府言听计从,你罪过难逃”宋鸿烈不知道是不是惦记着摔臀之仇,借题发挥,先把胡结一提溜起来示众。

  “对,对,对”陈文杰也顺势发难,“胡知府,如今事态恶化,都是拜你所赐,你简直,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戴罪之身?钟大人什么时候戴罪了?我擅自行动?都是钟毓的命令,我岂敢不听?”胡结一叫起了撞天屈,这特么这群人有没有节操,老子来报个信儿,就直接拿我当替死鬼。

  “胡结一,无论如何,二十余名学子命丧你手,你更指使暴徒殴打汪秉宜,事态恶化失控,你首当其冲,来人,把胡结一拿下”高志泰直截了当下令,又看看分管刑狱的参议,摇了摇头,“交由按察使司关押”

  “高大人,高大人,我冤枉,我冤枉啊,上面强行下令,下面草率做事,我,我什么都没做啊……”胡结一的喊冤声渐行渐远,渐不可闻。

  满堂高官略略松一口气,总算有个倒霉鬼撞到枪口上,大家可以安稳一下了。

  “赵提学”高志泰在人堆里找了老半天,才找到缩在角落里的赵固,“请即刻发下榜文,恢复林卓功名,为他平反昭雪,表彰其增益经义的功绩,念其受创严重,科试免考”

  “是,属下领命”赵固如聆仙音,踩了风火轮儿一般,急匆匆走人,这个地方,是非之地啊。

  “陈参政”高志泰看看陈文杰,“你去向学子们宣示,官府已经拿办了成都府知府胡结一,必将查清浣花溪刺杀真相,还林卓一个公道,让他们务必冷静,再有作奸犯科行迹,本官将严惩不贷”

  陈文杰面露喜色,这相当于钟毓保住了,高拱的金大腿也快要抱住了,还了林卓的功名,也仁至义尽了,自己当朝三品大员,不能每次都为个白衣士子冲锋陷阵吧。

  陈文杰再度说服了自己,当即就要出门儿办事,还不等他抬脚,却先听到了整齐愤怒的口号声。

  “蜀中何物,焚书坑儒”

  “蜀中何物,焚书坑儒”

  ……

  “钟毓不死,蜀难未已”

  “钟毓不死,蜀难未已”

  ……

  “大人,大人,一大群老先生和四…君…子带人往巡抚衙门来了”高志泰的师爷急匆匆来报信。

  “有多少人?”“可有凶器?”“哪些老先生?”

  “人山人海,数不清楚,杨老先生带头,有七八十个,四…君…子来齐了,汪公子头上缠着绷带,他们都拿着铁锹,说是,说是要在巡抚衙门口儿挖个大坑,把所有读书人都埋了”师爷的回答非常简洁明了,信息却如同重磅炸弹。

  巡抚衙门偌大的会客厅里,顿时又是一静。

  “钟毓不死,蜀难未已,好啊,好啊”这次轮到何举笑了,“巡抚大人,何举坚持认为,不擒拿钟毓,以正视听,蜀中永无宁日,若只以胡结一搪塞,难免官官相护,捉小放大之讥,更添士林愤怒,即便钟毓有所冤屈,为蜀中数百万百姓计,想来也应深明大义,主动就缚。”

  “好一个焚书坑儒,就凭这个罪名,钟毓死不足惜”左参政郑振声非常happy,峰回路转啊。

  高志泰叹了口气,“来人,传令下去,将钟毓拿下,一并交由按察使司关押”

  这个时候,我们有幸见证了一个伟大的变脸演员的诞生,那就是陈文杰陈参政了,只见他拜服在地,义正辞严,“高大人,既然钟毓罪恶昭彰,行迹人神共愤,钟越秀等相关人等助纣为虐,倒行逆施,不可不察,若留下遗毒在外,恐风波不停,后患无穷啊,林卓公子正道直行,洁身自好,毫无防备之心,若再被小人所趁,则有千古之恨矣”

  何举嗤笑,堂上众位高官顿时蛋疼,不过也不曾深责,形格势禁,见风使舵,官场要诀嘛,只是形势转变太快,陈文杰操作得有点儿尴尬而已。

  高志泰环顾左右,深深吸气,一整冠冕,“诸位,且随我去向蜀中父老请罪”


第七十五章 名震朝堂


  这几天,京师里颇不平静。

  当然,指的不是学子闹事,学子们还没有那么大胆子敢在天子脚下聚众闹事,他们的声援手段也是所有省份里最低级的,诗会文会的时候畅谈一番,叹息一声,有人领头了,就向顺天府尹发一封联名信,表明西南地方有妖孽。

  这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了。

  毕竟,京师乃是官员们的地盘儿,要闹事儿,也只能年轻的官员们起来闹,有明一季,学子读书人尽可在其他地方叱咤风云,唯独在京师,只能噤若寒蝉。

  《菜根谭》、《浣花洗剑录》接连出世,掀起轩然大波,舆论沸腾,京师官场,下到七品郎中,上到内阁大佬,几乎人手两册,官场上的气氛也越发的紧张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局限于私底下,各种议论、诅咒甚至谩骂不绝于耳,钟毓的祖宗十八代算是倒了血霉,被问候到了灵魂深处。

  局势陡然加剧的根源,是地方士绅官僚第一时间发出的私信摇摇晃晃到了京师。作为大明朝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地方士绅官僚与中枢官员的信函往来,非常重要,有些时候,中央正式下发的邸报,地方正经上报的奏疏,都未必敌得过这些私人信件的效用。

  中央官员大多依据这些更可靠的私信来判断地方上的人心向背和舆情是非,以此决定自己的行止,代为民心喉舌,就是这么来的。

  私信里自然是一片火辣辣的沸腾,地方士子群情激愤,无所不用其极,某地府衙被纵火焚烧,某地衙役被殴打致死,局势几近糜烂不可收拾等等。

  当然,京师的下层官吏依赖地方上的特定关系户稳定送信,朝堂上的大佬,自然就不受此拘束,挨边儿不挨边儿的,都要写封信请安问好,由此,信函的多寡也成了一个显著的信号。

  据闻,浣花溪事件,张总宪的爱徒遇刺后,张府的私人信函一麻袋一麻袋的装,来送信的差人能从街头排到巷尾,口音天南海北,蔚为壮观,而另一边儿嘛,寥寥无几。

  于是乎,谨慎的官员们顿时了然,行事也就越发放浪。

  有才学的青年官员们,免不了读书人长歌当哭的习性,喝醉了花酒,写诗、写词往来唱和,为林卓击节,为******宣扬,为浣花溪事件张目。

  江南和西南两地的青年官员们,不满足于这种隔靴搔痒的快感,一个个热血上头,面对高拱的门生属官,都敢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摆脸色,不仅无人指斥,反倒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同情和支持。

  大明的腹心之地,一股庞大的力量在缓缓凝结,只等待一颗火星。

  火星很快就出现了,这当头一炮来自于督察院右佥都御史,黔中巡抚赵锦,赵锦的奏疏不是密折,也没有请人代奏,按照流程走得规规矩矩,一个环节都不落下,过奏事处,走通政司,备份内官监,送内阁,这样规规矩矩的后果,就是奏疏的内容在顷刻间就传遍了京师朝野。

  赵锦的这封奏折,与骈四俪六的公文习惯迥异,十分不文雅,众人几乎看到一个愤怒的老头儿在跳脚大骂,奏折前半部分主要针对的是钟毓,“此人豺狼之行,小肚鸡肠,嫉贤妒能,无容人之量,行事刻薄阴狠,不择手段,罔顾大局,非人臣之相”,奏折里还捎带上了蜀中士子的呼声,“锦官城中,贩夫走卒之辈,亦振臂高呼,钟毓不死,蜀难未已,其民愤如此,士林内外,僧人道士之徒,亦同感悲愤,何物西南,焚书坑儒,其风评如此。”

  奏折的后半部分篇幅很小,但是矛头却直接指向高拱,“当道草率决策,殊为不妥,书院育人,但其持守正宗,公与私何异之有?经学玄远,与时势同消长,不砥砺岂能至善?”

  奏疏送入宫中,不待日落,内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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