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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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情书-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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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梁都尉在屋脊上沉吟片刻,轻轻地盖好房瓦,转脸向杜之衡悄言:“杜兄,今夜暂且救不得他了,小弟另有法子。”说着,俯身盯紧了三人离去的身影,看那伤目之人与左江张权分别,自往一处寨楼去了,回身将手对杜之衡一招,自己先沿屋脊小跑了过去,捉藤攀墙几个起跃便落在了那人所在的房顶。他耐心地伏在那里,直到灯灭喽啰散去,突然翻下房檐,抱住廊柱溜下了身子,轻轻落在门外的地面。杜之衡也跟着持刀跳下来藏在暗处预备接应。
    只见小梁都尉轻手轻脚的贴门听了片刻,慢慢地抽刀拨开门栓,闪身便进了房内,摸到床后站立不动,隔了帏帐见那人脱得赤条条地已然倒头睡着,浑然不觉房内进人,张口打着鼾。小梁都尉冷冷一笑,掉转刀柄上前猛力朝他头部一击,将他在睡梦中击昏,而后用他的衣裤将他捆的结结实实,又寻块布塞住了他的嘴,将他原本包了半边脸的布拉下来蒙住了整张脸孔,只留下给鼻子呼吸的缝隙,这才往肩上一扛,迅速溜出了房门,往杜之衡那里奋力一抛。
    杜之衡接了人,他那边复又将房门合好,点头示意,两人抬了这厮飞步跃进偏僻阴暗处,忽而疾奔,忽而潜伏,顺利地回到了先时进入寨子的寨门木墙下。“杜兄,帮忙把这厮系牢在我背上,”小梁都尉低低地道。杜之衡连忙取出来时备的一根绳索道:“还是我来负了这厮吧,我比你强壮的多。”小梁都尉微笑,二话不说用绳子把那人捆在了杜之衡的背上,杜之衡从腰间拿过飞爪索嗖地扔上墙头,利落的爬了上去。
    看他往上走,小梁都尉从身上取下了弓箭,往怀中摸出一截空心的柳管套在箭上,望空嗖地射去,只听“日——”的一声箭哨响,红枫寨外突然锣声大作,人声呼喝,寨内巡夜的大小喽啰纷纷往寨门奔去。杜之衡已背着人上了墙头,回身将飞爪索抛回来,自己却将身一跃从寨墙上直跃落地下,就地翻了一个滚,有背上那人软垫着自然无损,可怜这头领尚未苏醒又摔了一个发昏,几近半死了。
    他的两脚刚刚站稳,小梁都尉已经轻巧地顺着绳索溜了下来,取下飞爪,等不及杜之衡,弯身握了墙下放着的粗长枝条奔向前轻轻一点,飞身跃过沟渠落入了黑暗的丛林中。杜之衡不敢耽搁,随即也点杆过去顺利与他在暗处会合。
    此时寨门前火把纷纷举起,照的恍如白昼,小梁都尉与杜之衡已跑到了射程之外。他蓦地站住脚,对杜之衡道:“杜兄先走着,我随后就来。”返身奔回寨门附近,将手指含在口中打了一个尖厉的唿哨,锣声顿停,庄户立刻散去,余下红枫寨的人立在寨门上直发愣,不知道这通闹是怎么回事。
    小梁都尉闪身藏在一块山石之后,搭上从沈若雪肩头拔出的那支长箭,瞄准寨门上站立的一个小头领模样的人,口中轻喝:“你伤我一个,老子死你一个!”嗖地一声射去,正中那小头领咽喉,那人自寨门上一头栽下直落入了沟渠之中,寨上顿时大乱,他冷冷一笑,俯下身子便飞快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赶上杜之衡的时候,敲锣的庄户们已经先解下那个贼寇头领抬往庄子去了,杜之衡在离杜家庄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山路上等着他。小梁都尉奔到他身前,还未开口说话,杜之衡的神色已倏然一变,冷不防持一根长棍狠狠向小梁都尉打了过来,小梁都尉吃了一惊,急忙闪身躲开,轻叫:“杜兄,你这是做什么?”杜之衡用棍指着他冷冷道:“你今日不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休想活命!”
    小梁都尉微笑道:“杜兄是怎么了?小弟的身份你早已知晓,你我是一伙的啊,怎么反把我当做了贼人一般看待?”杜之衡冷笑道:“你的手段分明是受过正规军中训练的,不是些走江湖的套路和花拳绣腿,杜某早看出你言行举止与常人不一般,绝非三教九流之徒。今夜在寨中那些草寇分明认识你,你的小兄弟不叫杨胜,而叫曹胜,你也不叫杨爽,而叫梁超!”
    小梁都尉低头默然不语,杜之衡又道:“我在屋顶之上,恍惚听见他们还说,你是朝廷缉拿的一等钦犯?不把来龙去脉给我讲个清清楚楚,今夜就在这里我跟你拼个你死我活!”说着横棍又打将过去,小梁都尉闪过棍势,一把将他的棍头攥在了手里,抬眼笑道:“杜兄,草寇的话你也信得?小弟路过你们杜家庄,一没偷二没抢,还是你再三邀请才借住几日,你看我等五人可像是奸恶之人?”
    杜之衡喝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知你背后有何万恶?你只把这朝廷钦犯一事给我说个明白!我也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是你眷属还在我庄上,不要弄到最后大家伙玉石俱焚!”
    小梁都尉盯着他看了片刻,轻叹一声,松开攥住棍子的手,静静地道:“好,小弟实言相告,我不叫杨爽,而叫梁超,原内廷禁军银枪都都尉,后叛军京都六军统领都尉,倒戈勤王后自知天威难测终究不免,携家眷外逃。说完了,现在你可以拿了我去往京都请赏了!”
    杜之衡死死地盯了他片刻,缓缓道:“杜某虽未见过捉拿你的图影,却曾听路过本庄,前往各州府发送公文诏令的驿使提起过你的大名,通缉诏令上说,取你之人头者,赏金十万贯,生擒你者,除十万贯赏金还可封个平逆侯。”小梁都尉闻言顿时大笑起来,边笑边道:“老子竟不知有这等好事,朝廷真是太高看我了!早知如此我自己送上门去,死了还能落得个十万贯钱和一个平逆侯!”
    见他浑然无丝毫惧色,还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耍,杜之衡的目中不禁露出钦佩之意,蓦地收棍掏了掏耳朵狡黠地笑道:“你说的什么?这耳朵有些不舒服,我忽然想起在红枫寨也似乎并没有听清楚,杨小哥,想是那些盗寇真的是胡说八道认错了人,我分明看你同我一般都不过是普通良民嘛,刚才开个玩笑跟你作耍,杜某其实与你一见投缘,惺惺相惜,欲要跟你正式结拜为兄弟,如何?”小梁都尉登时怔住,诧异地道:“杜兄你……”
    杜之衡笑道:“哪个天子哪个臣与我等草民有何相干?又没弄得民不聊生天人共愤,算不得十恶不赦。杜某只知道你是个好汉子,你若不嫌弃,此时你我就撮土为香,明月当头,与你拜为至交!”小梁都尉笑了,道:“小弟求之不得。只是,不知杜兄是要杨爽与你结拜呢,还是要梁超与你结拜?”杜之衡挽住他的手,低声道:“兄弟,你觉得这两人有区别吗?”二人登时相对大笑。
    杜之衡已是年近四旬,自当为兄,小梁都尉正当少年,自当为弟,两人在月下拜了几拜,携手共往杜家庄走去。一路上杜之衡忍不住问道:“贤弟,眼下到处通缉拿你,你却为何不走僻壤之地偏要往洛阳去?”小梁都尉微笑道:“是你弟妹思家心切要去看一看,小弟想不妨事,我并没有让她意识到这次是一场逃亡,不想她整日担惊受怕的。不过,我也没有料到朝廷的通缉诏令会下得如此之快。”杜之衡担心的道:“这通缉诏令一下,多少亡命草莽之徒会为利出手,你可要万事小心啊。”
    小梁都尉笑道:“小弟运气好,大哥你不是就没有为重赏动心吗?”杜之衡也笑了起来,却又道:“你那个小兄弟究竟该怎么救他法?”小梁都尉仰头看看夜空,淡淡道:“为了不连累大哥的庄子,明日我独自一人带了那独眼厮在红枫岭下见他们,与他们交换。”
    杜之衡惊道:“不可!贤弟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他们人多你寡,必吃大亏!”小梁都尉微笑道:“大哥不必担心,他们本就是要见我,见了我后曹胜也就没有用处了,换人回来应该是易事。只请大哥到时埋伏几个弓箭好的以防万一,但切不可被他们看出是你杜家庄的人,免得留下后患,我自想法脱身。”他低低地道:“有两人竟是我之前部下,实在蹊跷,我也要弄个明白。”
    回到庄上,已是四更天,霜滑露浓,小梁都尉疲惫地换了便服,轻轻回到卧房,刚欲往床边躺下,一只小手已将他的手一把抓住,只听沈若雪颤声道:“你……你去哪里了?”他微笑着躺倒,轻道:“天还早,你怎么不睡了?”沈若雪道:“我痛得醒了几次,每次都不见你在我身边,我……我忽然心里很怕。”
    小梁都尉小心的避免碰到她的伤处,伸臂将她揽在了怀中,低低道:“别怕,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吗?是不是还很痛?让我看看伤。”他温柔地解开她的衣衫往肩头仔细看了一看,笑着道:“还好,伤处没再出血,再将养将养很快就会没事的。”
    沈若雪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道:“我猜的出来你去了哪里,你必是夜间寻了那伙贼寇,去替我报了这一箭之仇。”他怔了怔,并没有把曹胜的境遇说给她听,也没有提通缉诏令的事,只是笑着道:“呀,我家娘子果然聪明过人啊,居然一眼便把我看透了。你的夫君是不是好生英勇?你喜欢不喜欢?”沈若雪静静地道:“不喜欢。”小梁都尉又是一怔,轻道:“为什么不喜欢?”
    沈若雪深深看着他,蓦地不顾伤痛将他紧紧搂住,哽咽着道:“这次都是我的错,不该不听你的话。可是,从今往后,不管你去做什么,不管有多么危险,你都一定要让我知道,不要让我无端的担心害怕。哪怕有一天,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你也要对我说。不要让我空空的看着四壁,却不敢想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就好像,就好像当初早知道四郎会离我而去,我就不走那么远。我真的好害怕老天再突然给我些什么意料之外的结果,让我措手不及,我会难以承受,我会死的。”
    小梁都尉静静地凝视着她,柔声道:“你是怕会失去我,对不对?”沈若雪拼命点头,泪水夺眶而出。小梁都尉笑了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抚着她的头发道:“好,我答应你,以后不管我要做什么都告诉你知道。但你不许再说我不喜欢你的那句话,记着,若雪,假如有一天我真的会不喜欢你了,那一天肯定是我死去的日子,不是不喜欢,而是再也不能喜欢。这次我也有错,你以后也不可再像这次一样如此简单任性了,等我们有了安稳的家,随你怎样都行,但这一路上你得听我的,好不好?”
    沈若雪抽泣着点了点头,小梁都尉微笑着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好了,不要哭,只要我在这里就不会有事的,不用再担心了。我……我……”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累得再也熬不住,困倦地合上了双眼,很快睡着了。黑暗里,沈若雪一直出神地看着他沉睡的脸庞,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仿佛怕闭上眼他就又会从身边消失。
    午后,小梁都尉只说是同杜之衡一起出去喝酒,让沈若雪好生休养,看凤珠一直陪在沈若雪身旁,他也就放心地去了。走到村口,杜之衡道:“已经安排好人手埋伏在岭下,我亲自接应你。另外,一早按你的筹划,猎户已将写在纸上的地点时辰射入红枫寨。”小梁都尉点点头,拿出酒葫芦到酒肆里将酒灌满,一手提着酒,一手拉起兀自蒙着脸堵着口捆绑成一团的那个贼寇,在地上拖着慢悠悠地往约好的地方走去。
    走到红枫岭下的一片开阔地,离约定会面还有半个时辰,他将贼寇丢在一旁,盘膝坐下,拔开葫芦塞子一边喝着酒,一边静静地等着。身后一箭之地,杜之衡亲自带了弓箭手藏在荒草丛和山石下。
    不久,马蹄声响,约有数十骑奔腾而来,在离小梁都尉二十余步远的地方勒马,为首的那人年纪约有三十岁左右,用马鞭指着小梁都尉问左江张权:“他就是梁超吗?”左江张权皆道:“正是!”
    小梁都尉端坐在那里,看也不看他们,仰头将最后一口酒倒入口中,甩手把葫芦抛了出去,这才笑吟吟地道:“咦?一路风尘都是陌路人,在这红枫岭不过露宿一日便遇见熟面孔,真的好生面熟啊,那不是左校尉和张校尉吗?你二人不在京都军营里呆着,为何落草为寇啊,就不怕玷污了父祖之名?”
    左江喝道:“梁超!你这厮杀了天子,又害得我等受新皇株连,若不是逃得及时,早已成刀下之鬼!”小梁都尉失声笑道:“如此说来,你我还是一般命运了,哎呀,是你的天子害了你,又怨不得我,现今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你也是钦犯了?不知悬赏几钱?大家论一论共谋个富贵也不错。”
    张权道:“梁超,你且睁大眼睛看看我们头领是谁?”小梁都尉仔细地端详了为首那人一遍,却并不认得。张权冷笑道:“他便是昔日宁王殿前养子小狼王!”小梁都尉心中暗自一惊,宁王有个骁勇无比的养子人称小狼王他早有耳闻,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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