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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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情书-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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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树盛开的娇艳欲滴的桃花。
    “啊,开的真美,”小梁都尉笑着沙哑地道,仰头张开口让雨水滋润自己的咽喉。沈若雪轻快地跑到那几树桃花面前,折了一朵便插入鬓边,回头对那几百名骑兵视若无睹地笑着喊道:“小梁,你瞧我好不好看?”小梁都尉在囚车里看着她大笑起来,开心地道:“好看的很,美死了!比桃花还要美!”沈若雪强忍悲伤,故作欢喜的道:“真的真的,你说的可是真的?”小梁都尉吃力地把锁在重枷中的两手举起,竖着小指顽皮的笑道:“骗你我就是这个。”两人竟如游春一般。司文德心内一阵酸楚,转过了脸去不忍看他们两个灿烂的笑容。
    沈若雪索性折了一大枝桃花拿在手里,奔回到囚车近前旁若无人的道:“你看,你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小梁都尉笑着道:“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王庆丰回头瞅了他们一眼,低低地嘟囔道:“念的是诗经里的句子吗,还真他妈有这雅兴!”他本就略通一点文墨,不然当初也不会让被誉为小镇才女的沈若雪动了春心,司文德笑道:“咦?看不出王都尉你还挺有学问。”
    王庆丰没好气地道:“哪有你这个狗头有学问,没事时就称爷爷王都尉,有事时改口叫王统领,急眼了变成王大人,心里会不会再骂几声王八蛋哪?安?”司文德赶紧陪笑道:“不敢不敢,我那是摄于你的威风,口不择言。”这句话让王庆丰听了着实心里受用,便懒洋洋地打马前行,不再管那么多。
    小梁都尉接过沈若雪隔着囚车递给自己的一枝桃花,笑嘻嘻地翻来覆去的把玩观赏着,仿佛忘记了伤痛和沉重的大枷压在自己肩上的苦楚,忽然朗声吟道:“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沈若雪微笑的看着他,接口续道:“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末两句声音里竟然显出不胜悲苦之情,微微颤抖。
    囚车里的小梁都尉听出,转脸温柔地看着她,笑着说:“谁叫你接下半阙的?只有上半阙多好。”沈若雪的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喃喃道:“人生若都如这首词一般,只有上半阙,那才真正的好。”小梁都尉微笑道:“那就不是一首完整的词了。对了,词人是哪个我倒忘了,王安石?”沈若雪忍泪笑道:“错啦,是欧阳修的浪淘沙。”小梁都尉低目看着手中的桃花,轻道:“人生可不就是浪淘沙?芸芸众生,都被光阴淘的尽了,就是这桃花,今年开的跟明年开的难道还是同一株吗?能留下的真金不过是青史上几行冰冷的姓名。”
    春雨绵绵不停,所有的人身上都渐渐地被濡湿了,然而赶路的,押解的,囚禁的,都浑然不觉。一个骑兵忽然催马上前递给了小梁都尉一个酒葫芦,低声道:“都尉,你喝一口吧,爽快爽快!”小梁都尉略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接过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将酒葫芦递还时笑道:“多谢。你叫什么名字?”那骑兵充满敬意地抱拳低声道:“小人名叫胡三宝,曾跟着都尉在右三军马球场一起参与过灭掉宁王。”小梁都尉点了点头,王庆丰的耳朵一动,猛然回头暴喝道:“放肆!胆敢跟死囚搭言,退下!”那骑兵坦然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勒马回头,并不惧怕他,反而有几分轻蔑。
    天色昏黑的时候,雨也停了,王庆丰吩咐点起了火把,马不停蹄的继续赶夜路。这可苦了沈若雪,她累得终于支持不住,忽然一跤坐倒在路旁,眼睁睁的看着囚车离她越来越远,小梁都尉急得在囚车里叫道:“若雪,不要掉了队,这山上有狼!”沈若雪咬了咬牙,从地上站起,勉强走了几步,又坐了下去,眼泪夺眶而出,暗暗骂自己道:“你这个不争气的,起来,快起来走啊,走啊!”两条腿却怎么也没有气力。
    火光毫不迟疑的往前蔓延,眼看就要把她丢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小梁都尉突然高声叫道:“姓王的,如果我夫人有什么事,老子就咬死了你跟我曾是同党,就算你最后平安开脱,也定要让你尝几日阶下囚的滋味!”王庆丰霍然回头,笑道:“看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让她出什么事?即便你狠心,爷爷我还舍不得哪!”勒马就冲沈若雪喊道:“我的乖乖,快过来,咱两个同乘一骑,让我好好亲热亲热!”说着哈哈大笑,提缰便要过去。
    没等沈若雪脸上变色,马蹄声响,司文德的手蓦地伸到了她眼前,将她一把拉过,似乎是极不耐烦的拖着推到囚车边,令人打开囚车便把她搡了进去,王庆丰面有怒色,道:“司文德,你干嘛呢?”司文德道:“她可是死囚的家眷,怎么配跟你共骑一匹马呢?再说了,这一路上还要靠她稳定住梁超,好顺顺当当的进洛阳啊,丢在洛阳街头讨饭不比在这里喂了狼更过瘾?你到了那时还不是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依我说,白天让她跟在路边,晚上就进去锁着吧,大家省事。”王庆丰气噎,骂道:“我……你他妈的!”
    囚车里,精疲力尽的沈若雪定定的看着小梁都尉,可是他却无法再像过去那样伸开双臂,把她拥抱进他温暖的怀抱中去,只是担心而又痛惜地注视着她,沈若雪忽然问道:“你的杖伤,还疼吗?”小梁都尉一怔,笑着柔声道:“不疼了,你亲了那一下,就已经好了。”沈若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地道:“你身上有多疼,我这里,就有多疼。”小梁都尉深深地看着她,心头一阵凄苦难当,良久方颤声道:“是,若雪,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明明是两天的行程,却分明如同过了两年那么漫长,等到了洛阳,小梁都尉和沈若雪都被饥渴折磨的没有了力气,王庆丰不许给小梁都尉一滴水一颗米,沈若雪便也固执的陪他承受,无论司文德怎么偷偷劝解都没有用。一进洛阳城,街道就被城里的居民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争着要看押解钦犯的热闹,王庆丰喝令骑兵们一边前行一边驱赶,司文德趁乱对沈若雪低声道:“弟妹,我答允过梁超保证你一路平安的,现在请你留步赶紧溜,洛阳刑狱你就不要跟着进去了。”
    沈若雪抬眼目视小梁都尉,他在囚车里无声的冲她做了个口型:“去——找——曹——胜——”沈若雪痴痴地愣了一会儿,泪水悄然涌出,却又咬牙将心一横,抹了把泪,嘶哑地向司文德道:“让他等着我,我会再回到他身边去的!”转身便踉踉跄跄的混入人群之中迅速被淹没不见了,小梁都尉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唇角不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随即虚弱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到了曹胜的满堂财小赌坊,沈若雪登时如同当头一棒,惊怔在了那里,泥雕木塑一般看着门上的封条,那上面盖着大红的官印,落款日期已经是八天之前。怎么回事?难道曹胜也被抓了?她的眼前一黑,站立不稳,心头焦急惊骇加上两日未进水米,扑通一声顺着赌坊的门就溜了下去。早有热心人将她扶起,在一边的茶馆要了碗热茶喂给她喝,她慢慢恢复了意识,顾不上道谢,先急切的问道:“大哥,你可知这满堂财为何关了门?”
    那人奇怪的看看她道:“你找人吗?”沈若雪含泪道:“我兄弟便是这满堂财的主人。”那人笑道:“哦,你是小曹老大的姐姐啊,这小子在天子驾临洛阳的时候,那边洛阳府尹下着禁街令,他这边还只管跟西街八虎打得热火朝天,府尹大人一恼,把群殴的全都抓到府衙的监牢里去了,说是等天子离了东都再放人。”沈若雪愣住,半日方道:“那……那可怎么好?”那人笑道:“你若真是想让官爷把你兄弟放出来,也容易的很,使些银子塞给牢头就完了,他们又不是什么有罪名的囚犯,不过是个顶风打架罢了。”
    “多谢大哥,”沈若雪恍悟,离开茶馆要去打听府衙监牢,走了几步,实在没有力气,便转身进入一家面馆,叫了一碗面边吃边权且歇息歇息,热腾腾的肉面端上来,简直让她这饿了两天的人垂涎欲滴,两眼发直。埋头挑面刚死命的吃了两口,忽然想起同样饥渴的小梁都尉,也不知道王庆丰会不会给他东西吃,更不知道还要再怎么折磨他,顿时如有骨鲠在喉,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眼泪双双地滴落在面碗中。面馆的伙计看见,惊讶地道:“客人怎么吃两口就哭了,难道我们的面做的不合口味吗?”沈若雪端碗挡住脸作出吃的样子,哽咽道:“没有,是……是烫着我了。”心内疯一般的一遍遍叫着小梁都尉的名字,肝肠寸断。
    “不行,我一定要吃,不然如何有气力再回到他身边?”想到这里,沈若雪打起精神,几乎是合着眼泪把面勉强吃完,浑然不知滋味。才走出面馆没几步远,就听见满堂财赌坊的门前一阵吵嚷声,接着是刺啦撕封条的声音,然后门噼啪响过被人踢开,曹胜的洪亮嗓门传入了沈若雪的耳中:“放心放心!只要重新开张,老子我统统不收你们的本钱,只管痛快赌,输了不算,赢了继续捞足了再说!日日如此,年年如此,绝不变卦!”
    沈若雪转脸看去,只见东市六豹、程如意、曹胜,还有几个嬉皮笑脸地官差模样的人,正站在赌坊门前,曹胜他们毫发无损,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坐过牢的狼狈相,反而各个精神的很。曹胜眼尖,早看见了沈若雪的身影,却兀自说说笑笑的打发着那几个官差,待他们笑哈哈的走了,一个箭步便冲到了沈若雪身前,拉了她直奔入赌坊中的内室砰地关了门,没等她开口,便已瞬间声音沙哑,低低地道:“我都听说了,所以急得求爷爷告奶奶的豁出去脸皮磨了半日,又把赌坊几乎算是许了出去,赶紧的出了牢!”
    沈若雪平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曹胜难过的朝自己脑袋上就打了一拳:“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只顾打架,连天子进城这样的大事都忽略了,只想着反正你们离这里远,晚一天再给你们送消息也不算迟,却没料到竟然被那狗官把老子们……先开始在牢里他们怎么也不肯放人,今日,今日知道都尉被押解进了洛阳城,我他妈的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跟差役们在牢里也算混熟了,才好歹求他们放了我们出来。”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直直的望着沈若雪道:“只是姐姐,你身怀有孕,怎么能跟着一路跑到这里?”
    沈若雪凄然一笑,低低的说:“你的小都尉许是知道他爹爹要出事,不肯拖累我们,早几天就回去啦。”曹胜愣愣地道:“什……什么?”沈若雪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好了,不说这些,我找到你们了,你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我,我现在要去陪着我的小梁了。”转身便欲往外走去,不想曹胜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姐姐,你不能走,你要跟我们在一起才是都尉的本意!”沈若雪愕然回头看着他道:“你说什么?什么本意?”
    他目中满是伤怀,却一字一句地道:“你哪里也不能去,离了京都的这一路,甚至上次我去宜阳探望你们时,都尉都不止一遍地叮嘱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只要把你平安带走,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也管不了!”沈若雪淡淡的说:“哦,是吗?那是不可能的。我绝不会离开他,也绝不会跟你走,你放手,我要去找他了。”曹胜的眼圈红了,含泪道:“我不放手,这是军令!我在都尉面前以人头担保过的!”
    “放手,我要去找他!我要陪着他一起坐牢,一起受苦,一起死!难道你就不管他的死活了吗?”沈若雪突然愤怒的叫道,狠狠地要甩开他,曹胜手下毫不放松,哽咽道:“对,我答应过他,不管他,只管你!”内室的门蓦地被人一脚踹开,程如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冷冷的站在那里道:“放屁!你不管他,姑奶奶要管!”
    曹胜抬头叫道:“程如意,你别给老子添乱!”程如意的眼中射出一道无比锐利寒冷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曹胜,缓缓地道:“随你说什么鸟乱都成,姑奶奶我只知道,哪怕是拼了命,我也不能让小爽就这么死掉!姓曹的,你忘记了公孙孟迟曾经说过的话吗?你忍心看着你的都尉死的那样惨?那样屈辱?也许你的心硬,你做得到,姑奶奶我可做不到!”
    “闭嘴!”曹胜悲愤的大叫一声,禁不住声泪俱下:“你他妈的把老子看成什么人了?还有你,姐姐!你难道也认为我曹胜是个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小人吗?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想拼了这条命,可是,也只能是拼了这条命而已,有什么益处?你们知道都尉当初是怎么跟我讲的,他说,只要他的亲人、兄弟和朋友平安无事,他就没有白白去死!我是他的兵,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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