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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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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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楚珩去了姜国,永安侯世之位便由楚王的幼楚琮继承。此刻他正披麻戴孝,独自一人站在灵堂内迎客。微浓嫁去楚国时,楚琮年纪尚幼,一直住在楚王宫中,并未开府受封。因此,她与楚琮早已见过多次,也自知此次前来,必定会暴露自己未死的事实。
    想到此处,微浓的步顿了顿,在灵堂前停了下来。
    楚琮仍旧站在门口,神色沉敛,望着她前来的方向。不得不说,楚王的女都继承了父母的好样貌,个儿各个器宇轩昂,女儿们则千娇媚,散发着独属于楚地的玲珑剔透。
    从前楚王的女相亲相爱其乐融融,再看如今唯独剩下这一个儿守着灵堂,微浓心里便觉得难受。转眼间,楚国已覆亡近年了,当初那个满面稚气的小王,也终于成长为参天大树,如今**于灵堂之前,显得如此伟岸挺拔,已是这府里的顶梁柱了。
    微浓边想边踏入门内,还未开口,楚琮已递过来炷香,垂眸礼道:“楚琮多谢夫人前来祭悼,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微浓伸手接过炷香,轻道:“待我与永安侯焚香祭拜,再与世详谈吧!”
    原本楚琮见来者是位女眷,心里虽诧异,但出于礼数也没有多问多看。然而此刻他听了这话这声音,竟觉得有些耳熟,终究忍不住抬打量起来人。
    一看之下,如见鬼神,大惊失色:“你!你!你是……”
    微浓抬手制止他:“勿扰逝者,待我上完这柱香。”言罢她虔诚地走至灵台前,恭恭敬敬地跪地磕了个头,上香致哀。
    楚琮今年刚满十七岁,从前又有兄姊照顾,向来是个冲动莽撞的性。但楚王室接连遭受大变,他到底还是稳重了许多,一直按捺到微浓上完香,才招呼管家来看守灵堂,引着微浓去往内堂密谈。
    “你是王嫂?”楚琮话一出口便知失言,忙又改口:“不不,是青城公主?”
    微浓并未否认,只道:“回燕国之后,我换了身份改嫁了。”
    “改嫁了……”楚琮神色复杂地看了微浓一眼,迟疑着问:“父王他知道吗?”
    微浓点点头:“他知道。但他不知我嫁给了谁。”
    “那王兄呢?”楚琮急切地问:“我是说……二王兄楚珩。”
    “他不知道。”微浓想起自己在楚王面前发的毒誓,略略遗憾地道:“我曾向你父王发过誓,会永远瞒着他,让他以为青城公主真的死了。”
    楚琮这才松了口气,缓缓浮上愤恨的情绪,强忍着道:“你既然已经换了身份改嫁,便同楚王室无关了。我知道有些事不能怪你,但我忍不住……”
    他眼眶微红,额上依稀可见青筋暴露,忍了半晌才续道:“我大姐就不说了,大王兄战死沙场,二王兄远走姜国,二姐原就体弱,燕楚之战中惊惧过忧思病亡,王妹楚环也被逼自尽……倘若不是王兄从前交代过,你知道我多想杀了你吗?”
    “我知道!”微浓鼻尖酸涩,未语泪先流:“都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你们……”
    楚琮转头不再看微浓,深深吸了几口气:“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以后,你也不必再来。”
    微浓站着没动,忍住泪意询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守灵?”
    楚琮目光飘忽望着门外,低低自嘲:“我何苦拖着族人来守灵?这摆明是要得罪聂星逸。楚国已经亡了,我总得给他们留条活不是?”
    微浓被堵得无话可说,拭了拭泪,才问道:“我今日来,是想求证一件事……”
    楚琮立刻回看她,面上浮起一丝莫名之色,像警惕,又像紧张:“你要问什么?”
    微浓见他如此防备,心底刺痛,但还是问出了口:“我想知道,你父王的死,是不是意外?”
    楚琮闻言蹙眉,方才的警惕之色终于卸去,随口讽刺:“你为何这么问?倘若我父王是被蓄意谋害,你难道还能替我们报仇不成?”
    “能。”楚琮没想到,微浓竟一口应承:“但我需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据我所知,你父王因你妹妹的死,已经称病多日不上朝了,五日前他为何突然会去上朝?早朝后又怎会从马车上摔下来?”
    楚琮惊讶地看着微浓,未曾料到她真得会探究此事。沉吟片刻,他才重新整肃神色,回道:“父王的确多日不上朝了,但自从丁久彻父被严惩之后,他心里其实好受多了。前些时日,父王欲将王妹的尸骸送回故土安葬,他寻思着风头已过,又值聂星逸登基大赦天下,便挑了日去上朝,想找机会向聂星逸提一提此事。”
    楚琮说到此处,神色又是悲愤不已:“散朝过后,父王单独求见,可聂星逸却不许将王妹送回故土,反而痛斥父王疑有谋反复国之嫌!父王气愤难当,便没坐马车,一怒之下驰马而回,才会不慎堕马酿成惨剧……”
    又是聂星逸!
    微浓听到此处,更是愤怒得不可自抑:“逝者为大,他竟连这点请求都不肯满足?!”
    “他就是个冷血的畜生!”楚琮亦是忍得双目猩红,似有无尽血泪暗藏其中:“他还敢改元‘天德’,他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是啊,他不怕吗?微浓强自克制住胸腔里的怒火,狠狠阖上双眸,攥紧双手,道:“我明白了。”
    是的,她都明白了!聂星逸是为了报复她!她为楚环的死出头,她逼他处置了丁久彻父,她在金城的寝宫里与聂星痕密谈……这桩桩件件,都触及了他的逆鳞!
    因为她不屑于向他认错,她不来明丹姝那一套,他便把对她的不满、对她的一腔怒火,尽数迁怒在了楚王身上!
    那她此时此刻的一腔怒火,又要对谁发泄?!
    “还有,父王堕马之后,马夫才发现,有一个马蹄松动了……”楚琮见微浓一直闭着双眸,还以为她是不忍再听,忿忿又道:“马夫是从楚国跟来的,绝不会生出不轨之心,当天夜里,他便因自责触柱而亡。”
    微浓猛然睁开双眸:“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楚琮没有妄加揣测,而是如实说出自己的考量:“聂星逸初初继位,不应该大开杀戒,即便要开,也不应拿我父王开刀。因此我不敢断定这是意外还是人为,我只是对你说出事实罢了。”
    事实?事实就是马蹄松动!微浓几乎恨得浑身颤抖起来,她双眸中蕴藏着滔天的杀意,唯有强行克制,才不至于在楚琮面前失态!
    聂星逸!你这个龌龊的、可憎的、心胸狭隘的人渣!
    “你放心,此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她郑重地、一字一顿地给出承诺。
    楚琮见她神色凛然,满目赤红,反而担忧起来:“你要怎么给个交代?你……”
    他踟蹰片刻,语无伦次的劝道:“王兄临走前……不,呃……我是说他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为他寻仇,也不想和你再有什么牵扯。他说……希望你远离宫廷。”
    
    
   

第98章 峨眉重现(一)
    然而此时此刻,微浓根本听不进去楚琮的任何话语,她的眸光直直落在虚空之中,看似无神,实则充满了执拗的坚定。
    楚琮见状有些不安,忙又道:“你……王兄既然这么说了,你便不要过问了。既然都改嫁了,你……你……”
    他明明是惊怒交织,但毕竟年纪尚浅,无论如何都表达不出心里的意思。最后性一跺脚,亟亟道:“你已不再是我们楚氏的媳妇了,以后……我们楚宗室是死是活,你都没资格再管了!”
    微浓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改变主意,反而凄切地笑了出来:“楚璃事事为我考虑,临终也不忘我的安危……我怎能负他?”
    听闻此言,楚琮再次流露出那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欲言又止。
    微浓的泪珠已沾染在了长睫之上,明眸隐隐泛着水光,而她偏偏笑意不改,只不过声音略有一丝哽咽:“楚琮,好好活着,不要让你父王失望。而我也……绝不再让你们失望!”
    “你这话什么意思?”楚珩听得隐隐心惊。
    “如你所言,我也没什么意思。”微浓没多解释一个字,迅速朝他敛衽告辞,离开永安侯府。
    回到燕王宫之后,微浓猜测,聂星逸的人必定已在凤朝宫等着向她问罪。因此她根本没有回去,而是直奔尚宫局。
    她想把大婚那日,聂星痕送的峨眉刺找出来。
    可没想到去了尚宫局司薄房,她却碰了个钉。
    “启禀王后娘娘,宫内所有珍均是登记在册,若无凤印,奴婢不敢将峨眉刺交给您。”尚宫局的司薄主管廪赐之事,见微浓沉着脸色来取峨眉刺,还穿着一身素白丧服,便感到大事不妙,只好将宫规搬出来当借口。
    微浓闻言,冷凝着声音道:“凤印如今在明淑妃手中。怎么?本宫大婚之日收的贺礼,还要问过明淑妃才能取?那你去问问她,看她给不给?”
    司薄连忙跪地请罪:“奴婢不敢。但宫有宫规……”
    “宫规?”微浓嗤笑:“若是明淑妃与魏昭仪来取物,是不是就没有宫规了?你们以为本宫失了势,便能任意欺瞒了?”
    微浓说着又冷哼一声,自行抱起装有峨眉刺的锦盒,从司薄面前走了过去……
    她刚一回到凤朝宫,果不其然,便瞧见了聂星逸的几个贴身侍卫。侍卫们见她回来,齐齐迎上去,跪地请道:“启禀王后娘娘,王上宣您去龙乾宫。”
    “正好,本宫也有事找王上。”微浓抱着锦盒,看似平静地说道:“待本宫换件衣裳。”
    几个侍卫见她一身白色丧服,也觉得晦气,便道:“臣等在此恭候。”
    微浓没再多言,径直迈入寝殿。她将一头丰盈漆黑的长发绑紧成一个发髻,看着寝殿里一套套繁复华丽的宫装,无言冷嘲。满目的袆衣、鞠衣各式各样,将她塑造成了一个“衣冠楚楚”的燕国王后,但她知道,她内心并不认同这个称号。
    换了一身紧袖紧腿的大红色马术服,外头便响起了禀报声,道是明丹姝过来探望。微浓知道,明丹姝是来找茬的,但她根本不觉得害怕,整了整袖口,走出寝殿隔着珠帘往外看。
    许久不见,明丹姝过得越发滋润了,华服浓妆,美艳动人,满身珠翠昭示了她凌人的盛气,那是一种过分的骄傲,或者可以称之为“恃宠而骄”。此刻她就坐在海棠梨木雕花座椅之上,双手拢于袖中,高贵的头颅矜持地抬起,毫无觐见王后的自觉。
    微浓撩起珠帘走了出去,明丹姝便起身款款行礼,看似恭谨实则不然:“臣妾见过王后娘娘。”
    微浓没有心情敷衍她:“明淑妃真是稀客。有事吗?”
    明丹姝笑得娇媚:“承蒙王上与您抬爱,让臣妾暂时管着凤印。可既然管了,总得守着规矩办事。您今日无故私自出宫,又擅自取了司薄房登记在册的物什,臣妾只得秉公办事,过来问问缘由。”
    “明淑妃说错话了。本宫并非‘无故’出宫,而是去祭拜永安侯;本宫也不是‘擅自’取走峨眉刺,取物之时本宫已对司薄说了,让她去问问淑妃的意见。”微浓刻意停顿,看向明丹姝:“看来,她动作够快的。”
    明丹姝笑意不变:“王后娘娘,您别让臣妾难做。”
    微浓实在不愿与明丹姝浪费时间,遂笑:“这天底下还有事情会让淑妃‘难做’?你连杀兄仇人都可以摇尾乞怜再次邀宠,还有什么事情会觉得为难?”
    一击即中。
    明丹姝瞬间掉了脸色,感到一阵羞辱与难堪。
    微浓却不再看她,敛去笑意:“擅自出宫之事,本宫正要去向王上解释,淑妃可要一起去吗?”
    “还有,”不等明丹姝反应,微浓又道,“本宫去司薄房取回的,是本宫与王上的新婚贺礼。敬侯送的,淑妃还有兴趣讨回吗?”
    这最后半句话显然暗藏深意,明丹姝冷笑一声,勉强敛衽道:“臣妾就算掌着凤印,也不敢逾矩。既然您打算去向王上解释,臣妾就不多问了。”
    微浓抬了抬脖颈,看她一眼:“好好拿着你的凤印,也许过不了几天,你真的就是王后了。”
    言罢,微浓连逐客令都没下,转身回了寝殿。她是有些等不及了,趁着这股火气未消,她要一鼓作气!
    桌案上的锦盒之中,峨眉刺久违的璀璨光华冲入眼眸,竟略微显得有些刺目。但幸好,她对它并不算生疏。握在手中掂量了几下,那种熟悉、默契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知道,这才是她最称手的兵器,更甚于惊鸿剑。
    她就握着这双峨眉刺,走出了寝殿,明丹姝已经离开了,她便径直走了出去,对侍卫们道:“走吧!”
    侍卫们见她换了身马术服,又拿着一双峨眉刺,心下迟疑着没有多问。直至一行人走到龙乾宫宫门之外,其中一人才礼道:“王后娘娘,面圣不得携带兵器。”
    “这是兵器吗?”微浓面无表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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