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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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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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胤,不,如今应当是永安侯楚胤,早已没了从前在楚国时的清朗矫健。他瘦了,也苍老了,亡国之君的滋味不好受,遑论他还痛失爱,寄人篱下。
    微浓眼眶一热,正待开口问候,便见楚王惊讶之余已冷笑起来:“原来你真的没死。”
    微浓低下头,强力遏制住心虚之意:“臣媳有苦衷。”
    楚王对此毫无知悉的兴趣,勉强跨入门槛内,却不落座,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她:“你以‘故人’的身份相邀珩儿,是为了什么?”
    微浓犹疑一瞬,回道:“是有些私事……想请他帮忙。”
    “哼,”楚王的脸色为难看,“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竟能与珩儿联络上。怎么?你害死我一个儿还不够?”
    微浓死死抿唇,无声承受楚王的冷对。
    “你……以前见过珩儿?”楚王斜目再问。
    微浓如实点头:“见过两次,均是深夜偶遇,未有机会深谈。”
    楚王这才脸色稍霁,又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穿的不是道袍,还盘了发髻,终究忍不住问道:“你假死一场,如今在做什么?”
    微浓沉吟起来,挣扎着不愿告诉楚王实情,唯恐他愤怒失望,更恐他知道得多,为燕王所忌。她只得模棱两可地回道:“臣媳……改嫁了。”
    此话一出,楚王脸色果然不好,比方才还要阴沉分。但微浓想象中的讽刺却没有袭来,他只是平静地说道:“改吧,改嫁了,就同我们再无关系了。好得很,好得很!”
    这句话似一盆冰冷的水,轻易湮灭了微浓祈求原谅的奢望。心中虽痛,时间却紧迫,她自知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便低声问道:“今日臣媳是想见二王一面,他……”
    “珩儿因天气之故旧伤复发,不宜出门。”楚王将双手并拢藏于氅下,不欲多谈的样:“幸好我心疼珩儿,没让他过来!若早知是你,我也不会来!”
    楚珩旧伤复发?微浓无暇顾及楚王的冷言冷语,关切问道:“他旧伤严重吗?臣媳可以派人……”
    “派人?”楚王又瞥了她一眼:“哦,倒是忘了,你是燕国公主,身边能人异士想必不少。”
    微浓一怔,为了自己不经意间说出的“派”字,颇为羞愧。自己何时竟然适应了这种高高在上的生活,话语间带上了这等颐指气使的字眼?
    “你到底要说什么?若再不说,我可就走了。”楚王渐起不耐。
    
   

第71章 生死迷雾(八)
    微浓连忙回神,踌躇片刻,到底还是说出了口:“敬侯在楚地遇刺之事,您听说了吗?”
    楚王猛地看她,目光锐利:“怎么?你怀疑是我做的?”
    “不,您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微浓忙否认:“臣媳知道,此事与楚宗室无关。”
    “可是楚地暴乱却与我们有关。”楚王冰冷地笑道:“是聂旸要给我们定罪了?”
    聂旸,正是当今燕王的名字。
    “不是。”微浓顿了顿,低声回说:“臣媳此次约见,与燕王无关。臣媳是想知道,敬侯所中之毒,楚宗室是否能解?或者,能否找到姜国王后……”
    “不能!”楚王听到此处,突然暴戾打断,愤怒质问:“你找珩儿来,就是为了这个?”
    微浓闻言“扑通”一声跪地,咬了咬牙:“臣媳知道,您定然恨透了敬侯。但此事牵连甚广,他又是在楚地遇刺。燕王已发了话,倘若敬侯此毒无解,便要楚宗室陪葬!”
    “父王,楚璃已去,臣媳也恨不能对敬侯千刀万剐。但楚宗室尚有八十人在燕国为生,万一燕王大发雷霆迁怒他们……”
    “迁怒就迁怒!”楚王咬牙切齿地看向微浓:“楚国归降那日,宗室就该以身殉国了!活着也是受辱!死有何惧!正好与我璃儿去地下团圆!”
    “父王!”微浓焦急地看向楚王:“您不能说气话。”
    “这不是气话!”楚王此刻已气得面目扭曲,颤巍巍地伸手指着微浓:“国破之日,璃儿战死,我已准备火烧楚宫。燕王也下令屠宫了!偏就是聂星痕装那伪善之人,上书燕王,非要把我们带回燕国受辱!害我们被姓唾骂,被燕民耻笑!你竟还让我救他?”
    “此话当真?”微浓一惊之下衣袖碰倒杯,她却恍然未觉,只顾着追问:“燕王下令屠宫,是聂星痕保下你们?”
    楚王却气得顾不上回她,忿忿续道:“亡国之君,还有什么脸苟活于世!亡国宗室,怎能受嗟来之食!死便死吧!”
    微浓听闻此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唯有苦口婆心再劝:“若楚璃在世,必定不愿见宗室被灭族。无论如何,活着才是希望……您如今身陷燕国,不值得为了聂星痕搭上性命!”
    “怎么不值得?我一把老骨头,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换他一命很值得!”楚王恨恨地看着微浓:“他这个罪魁祸,害得我们还不够吗?”
    “那楚珩呢?楚环、楚琮呢?您这两一女也在京州城,他们风华正茂,难道也要为聂星痕陪葬?”微浓立刻反问。
    楚王沉默片刻,似有不忍之色:“他们是楚国的王公主,楚国既亡,还活着做什么?苟活了这一年多已是偷来的性命,若能换聂星痕一死,死也死得其所!”
    听闻此言,微浓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跪地仰头看向楚王:“您不能这么想。为真凶顶罪,根本不值得。来日方长,咱们可以再光明正大和聂星痕斗。”
    “你的话管用吗?你若斗得过聂星痕,那才是笑话!”楚王不再看微浓一眼,双手负在背后:“还有,你都已经改嫁了,我也不再是楚王,你不要自称‘臣媳’,也别再喊什么‘父王’!老夫担待不起!”
    楚王这一席话,是真正伤了微浓的心,可她已痛无所痛,只是执拗地跪地恳求:“求您……想想办法,聂星痕还不能死。”
    “我都不怕死,楚宗室也不怕死,你操什么闲心?”楚王毫不留情地后退两步,试图远离微浓:“你别打着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聂星痕是你哥哥,你其实就是舍不得他死。是不是?”
    微浓被问得有些失措,心头像是要窒息一般喘不上来气。她唯有捂着心口力摇头:“不,不是。我真的是……不想看着楚宗室被无辜牵连。”
    “那你就该去求燕王!求他收回成命!”楚王指向门外:“楚国姓向来弱,却被逼得暴乱,这是为何?他的儿去平乱,是我能决定的吗?在这件事上,我楚宗室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他越说越是激愤铿锵,到最后已然憋得脸色涨红:“我的几个儿女儿,都对璃儿为敬爱。如今见杀害他的刽手要死了,不知道有多欢喜!我怎么可能救他?我只恨他死得晚!”
    “至于姜国,与楚国历来没有交情,就算我有心救他,也无能为力!”楚王言罢,抬步便往门外走。
    微浓眼睁睁看他即将离去,却无力挽留,也没有任何颜面挽留。如若今日来的是楚珩,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可惜天意弄人,是楚王代赴约。
    “另外,”在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楚王突然又转过头来,看向微浓,“你活着的事情,不必让珩儿知道了,也不许你为了此事再去找他!你已改嫁,我们楚宗室是生是死,不劳你费心!”
    微浓仍旧跪在地上,闻言双唇已开始打颤,可到底还是尊重了楚王的意愿,点了点头。
    楚王好似还不肯放心,冷冷看着她:“我要你起誓,若违今日所言,你将重蹈楚国之殇,遭国破家亡、永失至爱之痛!”
    “好!”微浓选择顺应楚王之意,郑重立誓:“我若再与楚珩相见,请上苍惩我国破家亡,永失……所爱。”
    楚王听后没再多说一个字,甚至没再看微浓一眼,拂袖而去。
    微浓跌坐在地上,脑里是一片空白,很久,才缓慢地站起来。这一起身,她余光瞥见一个年轻挺拔的身影,是明尘远,已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
    微浓朝他摇了摇头:“让你失望了。”
    明尘远从她的神情上已看出了结果,便有心安慰:“你尽力了。我没想到你竟会约见楚王。”
    微浓也无心再做解释,回道:“为今之计,只能看燕王与姜国的交涉了。”
    明尘远有些迟疑:“你难道真的没想过,这有可能是所为?”
    微浓望向窗外:“我问过,他否认了。”
    明尘远嗤笑:“是您单纯了?还是您有心护着他?公主,您这么喜欢自欺欺人?”
    微浓对他的话不作理会,只道:“今日辛苦你了,我也有些累,就此散了吧。”
    明尘远很无奈,对她的逃避也有些负气,便道:“好。您这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从璇玑宫出去了。”
    微浓道了声谢,正要敛衽告辞,却见明尘远身边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禀道:“二公,妃的马车被撞了。”
    明尘远蹙眉:“谁这么不小心?”
    “是……驸马爷。”
    如今放眼燕国,有两位燕王钦点的驸马,皆出自明氏。但明尘远尚未与泽城公主完婚,故而真正意义上的驸马爷,只有一位——
    赫连王后爱女、金城公主的驸马,明相嫡长,明重远。
    
   

第72章 生死迷雾(九)转折剧情
    “大哥来璇玑宫做什么?”明尘远立刻询问小厮。
    小厮摇了摇头:“驸马爷没说,只说是来为公主上香。”
    难道金城公主出了什么事?微浓看向明尘远,问道:“你想见见你这位大哥吗?”
    明尘远沉吟片刻,拒绝道:“不了,我与我大哥……不大投缘。”
    他说得很委婉,微浓却明白他的意思。明重远是金城公主的驸马,王后的女婿,自然是党;而他明尘远是敬侯党,两人必定不会交好。
    再者,明尘远又是庶,生母早逝,在明相府中并不受宠。直到去年燕楚之战,聂星痕力举荐他任先锋,大胜而归之后,这个明家庶才真正被世人高看一眼。
    想必,他从前在家之时,没少受他这位哥哥的冷眼吧。
    “如今你的小厮已被驸马瞧见了,你不露面,合适吗?”微浓有些顾虑。
    “回妃,驸马爷没瞧见小的。一直是东宫的人在出面斡旋。”那小厮颇为机敏,如此回道。
    微浓闻言了然,便对明尘远道:“那正好,你留在此处避一避,我去会会这位驸马。”
    明尘远点头,面上却有迟疑之色。微浓见状便站着没动,等他下。
    果然,听他迟疑着道:“如若您方便,烦请问一问金城公主怎么了。”
    这句问话看似平淡,却让微浓察觉出几分不同滋味。忽然之间,她想起了明丹姝错嫁之事,心中不禁猜疑,难道金城公主也是这般?
    那聂星痕与明尘远,倒还真是同病相怜了。
    不过微浓没再追问,她也不是多话之人,只点头答应:“好。”言罢便抬步往外走。
    “公主,”明尘远在她即将跨出门槛之际,突然又喊住她,提醒道:“您要提防,也许是对您起了疑心,才让我大哥来撞了您的马车,好趁机看您在不在璇玑宫。”
    微浓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不禁提了提精神:“多谢,我知道分寸了。”她朝明尘远微微颔,拢紧狐裘跨门而出。
    日渐正午,璇玑宫中善男信女越发多了起来,熙攘往来之中,微浓才发现,青城公主一周年祭的法事十分盛大,比她想象中更加隆重分。
    清景散人待她还真是不错。
    这般想着,微浓一直走到山门处,远远便瞧见两辆相撞的马车被停在了旁。东宫乔装的侍卫们团团围着一个男人,不知在说些什么,看样氛围还不错。
    待微浓走近,众人们便纷纷看了过来,也不敢行什么大礼,只朝她拱手作揖。
    微浓的目光往这群男人中间寻,一眼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正噙笑朝她看来。
    这必定是明重远无疑。长得与明丹姝真像,也算一表人才。只是微浓万万没想到,堂堂金城公主的驸马,竟是个弱书生的模样,与明尘远的气质相去甚远。
    “见过妃。”尚未等她开口见礼,明重远已先行礼道。
    论礼而言,妃之位仅次于燕王、王后、人,金城公主的驸马朝她行礼,她也受得。于是,微浓没多做矫情,款款回礼:“驸马爷好。”
    这是两人头一次见面,明重远不知微浓过去的身份,只是在心底疑惑,妃为何不像十五六岁?但他毕竟在仕途浸淫多年,早已修得沉稳心态,面上也看不出一丝异样,只是略带歉意地解释:
    “也不知这马匹突然发了什么癫,瞧见您的车辇,疯了似地撞上来,拦都拦不住。幸好您不在车里,不然远这罪过可就大了。”
    微浓摆手表示无妨,顺势看向自己那辆马车,只见车尾被撞出了一个大窟窿,嗖嗖地往里灌着风。而公主府的马车也好不到哪儿去,车头塌了一小半,车板也被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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