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一直被困在画里,顶着这脑残的发型、恶心的衣服和惊悚的姿势被人“欣赏”,还不如直接死了来得痛快!
    “你不用急,你们三人入了画,我自会将你们一个个收入囊中。”莫砚笑道,“你不会孤单太久的。”
    苍魇心念一动。
    他这么说,即是证明何欢和罗曼还没被他抓住。
    那么事情还有转机。
    “三个人当中,我最喜欢你。”莫砚的手指隔着画纸慢慢的勾勒着他脸颊的弧线,“你的元神偏向黑暗,你身上……有和我们类似的味道。”
    类似的味道?
    是指姽婳的邪气么?
    “请问瑾王画师莫先生在么?”门扉豁然洞开,罗曼耍着扇子一步三摇的进来了。
    他开门开得太凶残,门扇咣当一声撞上了墙,震起一片蒙蒙的细灰。
    阳光来得太突然,苍魇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上居然滋滋的冒气,有种被火烧似的疼痛,就像是水分被蒸发出来了一样。
    死人妖!你是进门还是拆屋!
    “正是在下。”莫砚上前一步,替苍魇挡住了阳光。
    虽然他已修成人形,不再畏惧阳光,但邪气所聚之物在阳光下终究还是略有不适。
    苍魇看到他的背影略微一颤。
    “哟,果然是你。”罗曼走到面前躬身作揖,满身珠宝在阳光下灼然眩目,“在下也是喜好佳物之人,听闻淄阳有集美之事,特来一睹盛况,却想不到妖物作祟,竟然失之交臂。此去江南千里迢迢,必成在下一生之憾。听说莫先生替王爷收管编制《迷蝶集》,不知可否让罗某观瞻品鉴一番,以了心愿。”
    “公子言重了。你说这天下哪有这么多的怪力乱神,不过是市井传言,竟然闹得这么大阵仗。早先的《迷蝶集》美人图已经损毁了许多,最后那两三个月的倒还留着,公子可以慢慢欣赏。”莫砚跟着一揖,“公子先坐,莫砚且去沏茶。”
    罗曼点点头,大咧咧的坐了:“有劳先生。”
    明明都知道对方的底细了,还绕来绕去打什么太极!直接上去一剑撂倒才是王道!
    莫砚关上门转身进后堂去了,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他没安好心。
    罗曼也不着急,悠悠闲闲的站起来一幅幅的仔细欣赏墙上的画,小扇子扑扑的扇着,鬓边两束头发轻轻飞扬,说什么救人,他根本就是来看美人图的吧!
    罗曼慢慢转身过来,眼神掠过苍魇所在的这幅画时忽然停了下来。
    对对对,就是这!
    罗曼果然走过来了。
    靠近点,多看两眼!我在这!
    “这就是他那天画的妖道?”罗曼伸出手指在画面上触了两下:“栩栩如生恰如真人,神乎其技,妙哉妙哉。”
    非礼勿动知道吗!这是病,得治!
    “妖道若真能有这番风韵,比现在不知好了多少。”罗曼拿着小扇子敲敲前额,不厚道的笑了,“选个花魁肯定不成问题。”
    死人妖,我要把你轰杀至渣!
    “公子,为何不坐?”莫砚已经端着茶水和一个画轴出来了。
    “被先生的画吸引了,实在是情不自禁。”罗曼华丽的一转身,头发上穿缀的明珠相击,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如此神作,当世罕见,先生确是画中真仙。”
    “公子如此看重拙作,莫砚甚是欣喜。”莫砚把茶水和画轴放下,欠身坐到桌边,“请。”
    “清香馥郁,不愠不骄。”罗曼清抿一口,怡然笑道,“恰如其人。”
    莫砚跟着一笑:“若公子不弃,愿相引为知己。”
    喂喂,你们四目相对脉脉含情是在闹哪样!
    “这个画轴是……”
    “是在下毕生心血所在,亦是在下今生所见最美的人。”
    “哦,先生笔下所绘美人无数,竟也如此惊艳,不知罗某可否有幸一观?”
    看什么看,好奇心害死人知道不!不要看画里面!千万别看!
    “请。”难得他自己入套,莫砚乐得嘴都要咧到耳根后面去了。
    罗曼缓缓绽开画轴,面色渐渐凝重:“这画……怎会是漆黑一片?”
    “那是因为……最美的人还未入画啊。”莫砚将画轴一展,画面就跟苍魇走进城门时一样,出现了一道耀目的光,恰似一闪门扉缓缓开启。
    “早就料到,皮相好看又能甜言蜜语的多半都是妖怪。”罗曼手中寒光一闪,琴中剑已然在手,返身一剑恰如惊鸿,自莫砚喉头重重划过。
    莫砚如同破烂的人偶原地转了两圈,噗一声倒在地上,马上又爬了起来,把几乎断裂的脑袋扶回颈子上。
    伤口上连一滴血都没流。
    “公子此言差矣,皮相好看又能甜言蜜语的多半都是妖怪,一边说着甜言蜜语一边背信弃义的却都是人呐。”
    罗曼立刻退开了一步,横剑当胸变攻为守,然而莫砚的速度远在他之上,电光石火间扑到他身后。待罗曼急速转身之时,便被吻了个正着。
    画面再次发光,罗曼已然托琴于膝,坐在檐下拈着栀子花怡然而笑。
    只是表情略微惊悚了点。
    那是当然。
    哪个男人被同性亲吻了都得是这种五雷轰顶瞬间元神出窍的表情吧。
    这招真是屡试不爽。
    莫砚恢复原貌,开始给那幅画勾勒背景晕染颜色。
    就这么一只小小的墨妖也闹得他们这么狼狈,等他再抓了何欢,他们三个都够开一画展了!
    苍魇欲哭无泪,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师父救我!
16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时间好像都已经不再具有意义,没有寒暑冷热,没有日升月落。
    太累的时候就睡过去,恍惚之间又会忽然醒来。
    体内的邪气似乎消失了,自进入画中那天开始就再没有翻沸过。
    令他最不满意的是莫砚闲着没事就喜欢对着每幅画里的人絮絮叨叨,对他说的尤其多,还喜欢边说边抚摸着画中的人物,好像企图让人爱上他的手指似的。
    这明显是病,得治。
    令他最满意的是莫砚也很喜欢对着罗曼絮叨,边说边摸,摸了又摸。
    这些天来苍魇早就学会了在莫砚絮叨的时候自然入睡,而罗曼却总是清醒着,露出五雷轰顶瞬间元神出窍的表情。
    这也是病,得治。
    黄昏,水月洞天,有风。
    桃花坠得一天一地。
    “师父,不动根本印是不是这样?”
    “不对。双手内缚,两食指竖合,以两拇指压无名指之甲,亦称为针印。两食指为剑,两拇指、两无名指为索之义,或是把两无名指、中指为四魔,而以两拇指倾压为降伏四魔之义。”
    幼小的苍魇挠着脑袋苦笑:“师父,苍魇听不懂啊……”
    “是这样,拇指压在无名指上。”诀尘衣耐心的握着他小小的手掌合成手印。
    他弯下腰的时候,长发总是从肩头缓缓滑落,如同星河流泻。
    “哦,知道了。”苍魇得意的挥着手,口齿不清的喊道,“火急奔驰,电火烜赫,五方之炁,聚而为一!”
    噗!一道小小的火柱自他指尖冒出来,然后瞬间陨灭无形。
    “啊?”苍魇满脸失望,全不知自己的法咒出了什么问题。
    诀尘衣淡然道:“还没学会走路,如何能跑?九字真言只是基础,不练好这个,其余的法术更无法施展。”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长风过后,花落如雨。
    一弯清浅,一回颦蹙。
    桃花雨中的诀尘衣,眉宇间云淡风轻。
    苍魇松了架势,扭头扑到诀尘衣怀里:“不练了不练了!苍魇累了,师父抱抱!”
    九字真言,又名奥义九字,分别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与之相对应的九个手印:不动根本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宝瓶印。
    此九字真言正是所有法咒的基础,也是所有繁复法咒之根本。
    正因为它是基础,所以枯燥乏味。
    正因为它是根本,所以特别难练。
    既然枯燥乏味又难练,不如不练。
    “你才练了一个时辰,怎么又喊累?”诀尘衣长身而立,年幼的苍魇不过刚到他腰间。
    “整个时辰都在摆姿势结手印,无聊死了!”诀尘衣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檀香清气,所以苍魇自小就很喜欢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对他来说,这就是家的味道。
    诀尘衣倒也好说话:“好好,不练就不练吧。”
    “师父最好了!苍魇最喜欢师父!”
    “不练九字真言手印也行,习字临帖还是抚琴吹箫,任选其一。”
    “……那我还是练九字真言算了。”苍魇最恨那些文绉绉的东西,相比之下还不如在外面练习结手印呢。
    诀尘衣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他。
    “火急奔驰,电火烜赫,五方之炁,聚而为一!”苍魇心里很是不耐烦,不死心的又发出一道火柱,呼啦啦一下子点着的旁边的一株古桃树。
    看着古树的枝叶在火中噼噼啪啪的爆燃,苍魇有一种很解气的感觉。
    “万物有灵,切不可因为心中不快将愤怒转嫁它物。”诀尘衣微微皱眉,“这棵古桃树灵气汇聚,只怕已经有了数百年修为,你这么做,岂不是让它的修为毁于一旦。”
    “师父,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害他?”苍魇扭头对着他挤眉弄眼,“人要飞升需要经历天劫,成精化怪就不需要天劫?既然我无心烧了它,没准我就是它命里的缘法。”
    诀尘衣摇头苦笑,举手之间引了天降甘霖把古桃树浇了个透:“胡闹。缘法怎么是这个解法。”
    “怎么不是这个解法了?”苍魇得意的提起眉毛,“孽缘也是缘,若它真的不幸被烧了个死透透,至少还能拿去当个烧柴做块墨汁嘛。”
    “苍魇!”
    “知道了,知道了,我练我练。”苍魇愤愤的走开三四步脚踩天罡手结不动根本印开始发呆。
    神智忽然回归,苍魇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其实他时常都在想,诀尘衣对他如此宠溺,妥协退让得简直都离谱了。
    换成寻常父子也不过如此吧。
    若此刻还有什么放不下,那便只是师父一个人而已。
    “金光交射,五炁腾腾。行事既毕,随吸归心!”
    大火烧得整个屋子一片金红耀眼。
    睁开眼睛,何欢正手持长剑和莫砚打斗,每一步踏下脚下都有火焰爆燃升腾,然后自行连成一气,化成了天罡七星的阵位。
    屋里的火越来越旺,屋内的刚正之气慢慢盖过了莫砚的邪气,挂得比较低的画轴已经纷纷开始燃烧。
    莫砚被困在天罡七星之内,几次想硬生生突开火焰冲出来,却都被逼了回去。纵然不惧刀剑,随着画轴越烧越多,他似乎越来越着急。
    昆仑法术直白犀利,很少有什么花哨,昆仑弟子打架也都很直接,要打就打,不打就撤,绝不腻歪。
    这一点光看昆仑法术的名字就可见一斑。
    护神诀之类还算是比较正常的名字,水月洞天的雷系法术好歹也叫雷火术吧,昆仑更简单,引天火当空劈下的叫做“天雷”,引地气自成雷暴的叫做“地雷”;水月洞天的冰系法术好歹也叫凝冰术吧,昆仑的冰系法术就按强弱程度叫做:小雪,中雪,大雪,暴雪!
    其实这才是昆仑弟子从来都不喊法术名称就开打的原因。
    其一:即使不喊法术名称,应该也不会有人误把法术的起手势当作某某欢迎你;
    其二:大概不会有人傻缺到在打架之前来一场激情澎湃的天气预报。
    苍魇眼睁睁看着脚下那个舞着团扇扑蝴蝶的女子在火里化成灰烬,忽然意识到事情大条了。他非常欣赏何欢上来就打的态度,但是当自己也是纸人的时候,这就是一场巨大的悲剧!
    能不能先放我们出来再烧屋啊!
    救命啊!
    一直躺在墙角毫无反应的问仙忽然间金光大盛,腾云驾雾一般慢慢漂浮起来。
    你丫的,装死千日,用贱一时!
    不是,用剑一时!
    “来自无夷,去自无域。出为风雷,动为霹雳!”不知道是不是莫砚的邪气受到限制,画里的世界不再像先前那样动弹不得,苍魇迅速站起来伸手挽了个剑诀,“剑来!”
    嗖!问仙果然呼啸而来,剑尖一荡,径直刺进了画面中央!
    苍魇的胸口!
    整个画面剧烈的震荡起来,好像整个世界颠倒翻覆。
    清新的空气忽然灌入胸腔,剧烈的疼痛忽如其来的撕裂了神经。
    “我是想出来……不是想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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